羅馬人漸漸從一時的恐懼中解放了出來，他們重整了隊列，執起了武器和盾牌，依憑著人數上的優勢向落在後方的皮克特勇士們蜂擁了過來。奧菲亞和庫倫他們早就把自己的坐騎讓了出來，看著族人的身影逐漸在密林中消失，他們邊打邊退，陷入了泥沼般的苦戰之中。

皮克特的武器不及羅馬人的堅硬、鋒利，兩兩抵觸之下每每斷裂的都是自己的劍刃，奧菲亞不得不改用起從羅馬人手中搶來的短劍，雖然它是那麽地不稱手。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拿羅馬人巨大的盾牌一點沒轍。這些異邦人作戰的時候，總是龜縮在自己或同伴的盾牌之後，然後不時地從防禦的架勢後遞出冷劍。皮克特人除了依靠靈活的身手四處躲閃外，很難找到還擊的辦法。

“佯裝撤退！趁他們追擊露出破綻的時候再打！”奧菲亞氣喘籲籲地對著族人們大喊道，在人數遠不及對方的時候，這是他們唯一取勝的方法。她用這種方法砍倒了不少敵人，此刻鮮血與油彩一同變作了她猙獰的妝容，在淩亂的火光與煙幕的襯托下看起來仿佛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一般。

羅馬人並沒有撲滅那些燒起來的營帳，大火逐漸向密林深處蔓延過去。林中的鳥獸紛紛逃竄了起來，奧菲亞只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聲越發顯得沈重，不時地還被煙霧嗆出眼淚。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腳下的泥土不知不覺變得泥濘了起來。先前一同並肩作戰的庫倫被敵人刺上了一劍，此刻已經看不到了身影。感覺到旁邊的戰友們一個個地倒下，奧菲亞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極限已經快到了。

現在她的腦海中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血腥味強烈地刺激著她的嗅覺。無意識地揮劍、無意識地逃跑、無意識地踉蹌、無意識地翻滾……就像野獸那樣，憑藉著本能想要生存下去。就在她一個趔趄，眼看就要被敵人刺傷的當口，弗狄亞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替她擋下這一劍。

“振作些，奧菲亞公主！”他看起來有些虛弱，但略顯蒼白的臉上卻透出了奧菲亞從不曾見過的堅毅表情。

“你怎麽沒有同斯卡哈姐姐一起離開！”奧菲亞大聲叫道，雖然她並不希望此刻在這兒看到他，但弗狄亞的出現多少讓奧菲亞感到了幾分欣喜。倒不是因為他同奧菲亞有多親近，而是奧菲亞深知他雖然不喜歡張揚，但實力著實不在自己和庫赫蘭之下，是一個可靠、有力的幫手。

“你並不是影之國的戰士！沒有必要和我們一起送死……”

“我折回來了。”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揮著長槍扶起了奧菲亞，“作為一個男人。”

奧菲亞有些哽咽了，她在這一瞬間清晰地感受到了弗狄亞必死的覺悟。她知道這是一個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賴的人。重新握緊了手中的短劍，將自己的背脊交給了弗狄亞，奧菲亞低聲呢喃著：“哪怕只有一會也好……我想拖住那些羅馬人。”

“我也一樣。”

***

斯卡哈跑出了很遠才有些擔心地回望了一眼身後的火光，她這才發現薩烏奇的馬背上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在了——先前那兒還有弗狄亞。

“弗狄亞他……”女王低聲沈吟著，她已經猜出了自己的得意門生去做什麽了。

“他說他要回去救那個小丫頭。”薩烏奇的聲音裏有些顫抖，她此刻對奧菲亞抱持著幾分愧疚和擔憂。雖然有過些不愉快，但奧菲亞畢竟是她的表妹，有著血緣紐帶的親人，更何況現在他們一眾人的性命都是她救出的，關於這點薩烏奇不會沒有意識到。

“是這樣麽……”

斯卡哈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默默地策馬前驅，骨制的飾品在她的胸前晃出了一連串不規則的音符，湮沒在了雜亂的馬蹄聲中。斯卡哈知道現在的她不能作出任何的表情，說出任何的話，因為她是影之國的女王，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直接動搖到周圍的人們。

“弗狄亞，奧菲亞……我懇求神明庇佑你們。”斯卡哈除了在心中默默地為兩人祈禱之外，什麽都做不了。若斯卡哈只是斯卡哈，她或許也會丟下眾人折回身去，但自從她從母親手裏接過影之國王位的那一刻起，斯卡哈便不再是斯卡哈了，她必須拼命壓抑起自己的本願——為了這個美麗國度的所有人。

“斯卡哈女王！快看哪兒！”女王的從者忽然大聲呼喝了起來。勒住了韁繩，人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南方的夜幕中閃現著一片巨大的火光！將整個蒼穹映照得一片輝亮。半邊的天空染上了血色，那裏的星辰不再耀眼。

“天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裏不是追兵的方向！”

“難道哪兒也有羅馬人？”

“是有什麽人在那兒同羅馬人作戰？”

聽著人們議論紛紛，斯卡哈女王皺了皺眉頭，直覺告訴她聚集在那兒的羅馬人遠比圍困他們的要來得多……那起火的地方，簡直就像是……羅馬人的本營！

不過現在他們自身難保，可管不了那麽多，斯卡哈女王重新給了摩格灰一鞭，那烈馬又飛快地向前沖了過去。

“無論如何……走！先回高根的領地再說！”

所有人都驅馬跟上了斯卡哈的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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