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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黎若森不說，沈霄也感覺出來，那邊的事情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急迫。他當然不會覺得是自己和王澤之談的條件成功的緣故，等這部戲拍完，這種借口聽上去就是緩兵之計。

他心底有了個猜測，但是又不能確定。

直到晚上回到酒店之後，他打了電話給黎若森。

“再有一個月，應該就可以殺青了。”沈霄坐在房間裏的沙發上的，對黎若森說。他其實有種感覺，就是黎若森和自己的通話更自然了。

好像之前那種無形的間隔沒有了，即使通話的時間長了一點，他也不會在聲音中透出一些焦慮感。

他想這一定是來自於黎家的變化。

黎若森說話的聲音，依然是慢條斯理的，“沈老師拍攝還順利嗎？”

“超出導演預計。”沈霄說，他看著窗外，雖然已經是半夜，但外面還是燈火通明，他明天上午沒有戲，所以遲一點睡也沒有關系。

他和黎若森又聊了些無痛關癢的話題之後，沈霄終於還是沒有忍住，他站起來，靠在窗戶邊，看著遠處穿梭不止的車流。

“網上的事……你知道？”他試探性地問。

“沈老師。”黎若森的語氣裏有些無奈，“網上的事情，還是我跟你說的。”

沈霄其實沒忘，他思索了下，決定還是直接問了，“這段時間，那個人都沒有打電話給我……”他想了下，組織了一下措辭，“你知道嗎？”

黎若森那邊沒有說話，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沈默的。就在沈霄以為他睡著的時候，黎若森突然問，語氣裏還有點掩飾不住的忐忑，“沈老師……你生氣了？”

沈霄一時之間沒明白黎若森的腦回路，“我為什麽要生氣？”他思考自己難道在黎若森眼裏的形象就這麽可怕。

黎若森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我害怕你覺得我逾矩了。”

“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嗎？”沈霄反問，他放輕了一點自己的聲音，“我當然不會覺得你超過了我的範圍。”他思考了下，“其實我沒跟你說，也是不想讓你擔心。”他低聲說著自己的打算，“我也知道這是王澤之在惡心我，但是沒辦法，如果這些都是王澤之編造的，我大可以反駁……但這些確實是我的過去。”

其實說這些的時候，沈霄的心底也是忐忑的，雖然他知道黎若森對自己的過去不是一無所知，但是究竟知道多少呢？

對他的了解也只是來源於吳濤的敘述。

而敘述有多少水分，減輕了多少直面的沖擊，沈霄不用想都知道。

其實在網上視頻發出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黎若森看見了沒有？

然後黎若森的電話告訴了他，自己看見了，但是他還是關心著他。這讓沈霄心底多少放下了些擔憂。

然後又是照片。

他一直不去掩蓋自己的過去，但是也不想分享他，畢竟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但是面對黎若森的時候，沈霄卻忍不住想。

自己的過去，對他而言，是不是有些過於……真實了？

沒有什麽粉飾的美好，只有最□□的真實。所有的打擊鬥毆，也不是為了什麽兄弟義氣，只是為了錢而已。

這種事情，黎若森之前接觸過嗎？

沈霄覺得沒有，他相信黎錚英一定不會讓他接觸這些的，即使他後來從書本裏，電視裏，新聞裏知道這些東西，但是他還是沒有真正接觸過。

而自己呢？在他還是沈千山的十幾年裏，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

他沒法說這些是虛假的，所以他心底是有些隱隱的擔憂的，擔憂自己並不是黎若森想象的那樣。

“……你覺得我的過去能夠接受嗎？”沈霄終於問了出來。

“為什麽不能？”黎若森問，“這些我都已經知道了。”

沈霄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不明白所謂的愛情是什麽，其實親情他也不是很理解，但是畢竟無數的電影和身邊，總是有親情的例子給他參考。

而愛情呢？在現代社會似乎有些過於奢侈了。

因為愛你，所以連一起死亡都是甜蜜。沈霄一直沒法理解這種感情，但是電影裏的愛情都是至死方休的，無論後來是不是於生活中消失，但總有那麽一瞬間，愛情是超越了一切的。

所以沈霄演不好，因為他不理解，他無法理解有這種感情。

直到現在，他也沒法說清楚，自己對於黎若森的是不是愛情，但是至少，他面對他的時候會忐忑，會不安。

會對未來有些擔憂。

並且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就會忍不住微笑。

如果說之前對於黎若森的喜歡，只是本能的想要接近，想要看見他，那麽現在，沈霄已經撥開了那層迷霧，更加清楚地看見了這份感情。

“我一直沒對你說我的過去……”沈霄坐在床沿，對黎若森輕輕說，“我以前叫沈千山……”他決定把自己的過去全部說給黎若森聽。

黎若森之前一直覺得，沈老師是個挺認真嚴肅的人，他平日裏幾乎很少露出笑容，總是埋頭幹自己的事情，無論是什麽場合，他都是那麽嚴肅，仿佛天生不會笑一樣。

即使他們互相表明了心意之後，沈霄語氣雖然輕松了許多，但還是有點一本正經的感覺，但是，這些都是到今天為止。

躺在床上，黎若森都覺得自己已經昏昏欲睡了，而沈霄居然還沒有說完，他幾乎從自己的孩提時代說起，鎮上的每一個花草樹木，恨不得都說給黎若森聽。

起初他還聽得認真，畢竟那些事情他知道了，和沈霄親自說給他聽，還是兩回事，但是說著說著，等沈霄已經說起自己家後院曾經養過的鵝的時候……黎若森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今天沈霄下戲比較晚，有個夜戲。

黎若森也習慣了和沈霄在拍完戲之後通話，所以便一直等著。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沈老師居然這麽能說……黎若森趴在床上，手機雖然還放在耳邊，但是已經意識模糊了。

腦袋裏全是後院裏的鵝，池塘裏的龍蝦……聽上去真有意思啊……沈老師的聲音也好聽……感覺好困啊……

他的呼吸頻率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困了就去睡吧。”沈霄突然說。

黎若森強打起精神，“我還好。”

“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沈霄的聲音有些無奈，“去睡吧。”

“……你怎麽知道。”已經困迷糊的黎若森下意識反問。

“我猜的。”沈霄說，他輕輕說了聲晚安，然後——

黎若森頓時清醒了過來，他好像聽見沈老師小聲說了句，我愛你？

他正想讓沈霄重覆一遍，就看見電話已經掛了，黎若森盯著屏幕看了半天，也沒法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因為太困產生的幻聽。

“難道真說了……？”黎若森自言自語了下，然後發了個短信給沈霄。

【我也愛你。】

【快睡吧。】

這邊沈霄在說出來的時候，就有些後悔了，他其實年紀也不小了，而且性格原因，也不喜歡把這些情情愛愛的掛在嘴上，平時讓他說出來，總是有些說不出口。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聽著黎若森逐漸平緩的呼吸，和他昏昏欲睡的應答的時候，或許是覺得對方不會聽見了，或許是因為隔著電話這個媒介。

原來覺得有些難以說出口的話，卻突然容易說出來了。

他不確定黎若森聽到了多少，但是看見黎若森下一秒發來的短信的時候，沈霄就知道，黎若森應該是聽見了。

好歹也是個快四十歲的男人了，怎麽在這種事情上倒是扭捏起來了？沈霄忍不住坐在床沿邊想到。

直到回完了短信，沈霄看著手上剛剛說話的時候抽出來的煙，才突然想到黎若森的身體不好，應該是不能聞煙味的，而且看樣子，黎家兩兄弟也是不抽煙的。

自己也許也應該戒了？

沈霄看了下手上的煙，然後扔到一旁的煙灰缸裏，其實他煙癮也不重，平時休息的時候也很少抽煙，但是在片場的時候，總是會抽上一些。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些煙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沈霄想，他把的口袋裏還有半包沒有抽完的煙掏了出來，然後放進了抽屜裏，接著不免看見了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木雕，“晚安。”他對其中一只小貓木雕說了聲，然後輕輕點了下它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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