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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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沈霄沒想到黎若森願意來這樣的地方。
其實這家餛飩店沈霄也知道，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城市拍戲，之前也聽劇組裏的人說過，來過這家開了幾十年的餛飩店。
老板是個老大爺，一開始就是挑著擔子在小學門口賣餛飩，然後生意好了，就開了店鋪。
幾十年都沒換過地方，就在一個巷子裏，周圍都被拆得差不多，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剩這條街的店鋪留了下來。
餛飩店的隔壁是一家雜貨鋪。
附近的小學生偶爾會過來買東西，沈霄第一次來的時候，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巷子其實挺長的，建築也十分低矮，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裏面住著的都是些老頭老太太……沈霄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夏天。
他記得那會兒巷子口都坐著三五成群，搬著凳子，搖著蒲扇納涼的老人。
但是這會兒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沈霄推著黎若森一邊走一邊想，或許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那些大門都是緊閉著的。
只有老頭家的餛飩店前，有一絲火光。
“那家店環境不太好。”沈霄對黎若森說，“而且地方小。”
“人多嗎？”黎若森問，“我擔心輪椅不方便。”
“不太多。”沈霄說，他記得自己上次來的時候，人就不是很多。除了想要懷舊的人，很少有人願意跑這麽遠，就來吃一碗記憶裏的餛飩的。
沈霄有個不算是秘密的秘密，只能說是他的一個愛好。
他其實是喜歡吃餛飩的。
但是他不喜歡那種肉很多的餛飩，他就喜歡過去經常吃的那種皮薄餡少的。之所以來這家，也是聽劇組的人，這家老板還是做著過去的味道。
“沈老師之前來過這裏？”黎若森見沈霄熟門熟路地，便開口問道。
“之前來過幾次。”沈霄說，他聞到了淡淡的柴火味。這家隱藏在巷子裏的餛飩店，這麽多年，一直還是用柴火煮熟的餛飩。
因為一直用柴火，所以屋子裏的墻壁上和房頂的棟梁上，都是被煙火熏黑的痕跡。
和老板打了個招呼，要了兩碗餛飩之後，沈霄就推著黎若森來到了這家最多只能坐十個人的小店裏。
黎若森有些好奇地擡頭看著露出的房梁，還有看上去不像是磚頭蓋的墻壁。
“老板今天人不多？”付了錢之後，沈霄開始和做餛飩的老頭寒暄起來。
“天太冷了。”老頭說話的聲音不大，還帶著濃濃的口音，他示意沈霄把錢放在一旁的罐子裏，“而且這裏也快沒了。”
“要拆了？”沈霄問。
“快了。”老頭說，“沒多久了。”他包餛飩的速度很快，幾下就包好了要用的，然後全部放進了被柴火燒滾的沸水中。
沈霄坐在木制的長條凳上，凳子的質量很不好，搖搖晃晃的，所以坐起來要很小心。他看著黎若森，“你之前來過這樣的店嗎？”
“我很少在外面吃飯。”黎若森，他把手臂放在了桌子上，桌子也是坑坑窪窪的，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
老頭不愛說話，店裏也只有他們兩人，外面整條巷子上都沒幾個人。所有的一切都那麽安靜。
直到老頭把兩碗餛飩端過來，放到兩人面前。
“我去外面買包煙。”老頭對沈霄說，看起來是想讓他幫忙照看一下的意思。
“您就放心讓我們兩個陌生人待在你店裏。”沈霄也覺得不可思議，他來這家店的次數其實不算多，只有當時拍戲的時候，來過幾次罷了。
“我看過你的電影。”老頭指了下墻角懸掛著的電視，說完他就從罐子裏掏了一些零錢，走出了餛飩店。
“沒想到老板居然看過你的電影。”黎若森突然說。
“這麽多地方都沒人認識我，居然在這裏被認出來了。”沈霄失笑，然後把面前的餛飩推給了黎若森，“如果吃不慣就跟我說。”
黎若森搖搖頭，他低頭吃了一口，“挺好吃的。”
沈霄看著黎若森有些生疏的動作，“你不怎麽吃餛飩？”
“大哥不喜歡這些東西。”黎若森說，“王媽做菜之前，都要先把菜譜拿過去給他過目的，下個星期做什麽，應該吃什麽，都是提前計劃好的。”他小心地吹了吹勺子裏的餛飩，“所以我平時吃的東西也不多。”
那活著也太可憐了。沈霄想，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前半生算是不幸福的，但是比起黎若森，他起碼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想吃的東西賺到錢了也能吃到。
越看他越覺得，被黎錚英這麽養了這些年，沒有被養成瘋子，真是黎若森心理素質過人了。
“我小時候，家附近也有這樣一家餛飩店。”沈霄突然說，他像是興起了對黎若森講述自己過去的興趣，“那家店也很小，只有住在附近的人去吃，老板是一對不會說話的夫婦，他們還有個女兒，當時在上小學。”
“只賣餛飩不賺錢，所以老板家還賣油條和豆腐腦，我那會兒很喜歡他家的餛飩。”沈霄說，“其實那會兒我的想法挺簡單的，能吃飽肚子就行了。我想你應該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挨餓是什麽滋味。”
沈霄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坦然，畢竟他今年都已經37歲了，雖然不到功成名就的地步，但也算是事業有成了。
所以說起過去潦倒的歲月，也稍微從容了一些。
“十幾年前，我是很討厭提起我的過去的，所幸那會兒也沒人感興趣。”沈霄說，“就像小吳跟你說過的那樣，基本只要給錢，打手的事情我沒少幹，我仔細想了想，那會兒我也不能去賺什麽錢，所以也只能幹幹這樣的事情。”
“他其實說得沒錯，我不算是個好人。”沈霄一直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起碼不會像他那樣，因為沒錢，就去幹欺負人的事情。
雖然他是沒有直接欺負人，但是收錢辦事，也算是差不多了。
“……沈老師突然說這個，是想說什麽呢？”黎若森問。
“我只是覺得，你喜歡我，只是因為不夠了解我。”沈霄說。
“我現在知道了。”黎若森看著沈霄，“但我還是喜歡你。”他一直不明白沈霄的顧慮，如果說他是單純考慮性別，那黎若森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就沈霄的表現來看，其實他也不是很註重性別這件事。
反而在意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是覺得你比我大很多？”黎若森想了一會兒，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們差了十歲。”沈霄說。“我上高中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當然，這是個借口，畢竟如果按照這麽算的話，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別談戀愛了。
沈霄只是覺得，黎若森還是見過的人太少了，自己在他青春期，猛地一下，出現在了他平穩無波甚至有些壓抑的生活裏。
時間長了，當做精神寄托，也是很正常的。
黎若森不管是樣貌還是家室，都是無可挑剔，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身體狀況。沈霄覺得，黎若森如果就這麽喜歡上一個中年男人。
那還是他吃虧了。
“沈老師。”黎若森輕聲說，“如果你那會兒不點出來多好啊，現在我還能只是當個你的影迷，你也不用困擾這些事情。”
其實沈霄當時直接點出來，也有讓黎若森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的意思，只是他沒想到，黎若森居然這麽執著。
“你看，如果當時你什麽都不說，我也不說，現在我依然只是崇拜你的影迷，你不會覺得不自在，我也不會表現出什麽。”
“你演技沒那麽好。”沈霄說，他吃了一口已經快冷掉的餛飩。因為黎若森的演技沒那麽好，所以他能清楚看見黎若森眼底的喜歡。
也就是因為看見了，才不想耽誤他。
黎若森沒有再說話，他只是沈默地吃著碗裏的餛飩。
直到吃完，他才在沈霄面前撥通了電話，讓吳濤來接自己。
沈霄明白，黎若森現在應該是生氣了。
哎。沈霄想，自己這算是什麽呢？他是真的不討厭黎若森，甚至現在看他因為自己的話生氣，還想哄哄他。相處了一段時間，沈霄也發現了，黎若森雖然性格十分溫和好相處，但是偶爾也有自己的小脾氣。
沈霄覺得這種小脾氣還挺可愛的。
就比如現在，他肯定是因為自己剛剛的話和態度生氣了，但是又不會對你發火，只會默默得生悶氣。
像什麽呢？
就像小動物一樣，喜歡不喜歡都表現得很直觀。
“吳濤來接你，我也比較放心。”沈霄說。當然，這句話還是有些故意的成分的，說白了，這個年紀的男人，再老實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沈霄也不屬於老實人那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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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霄沒想到黎若森願意來這樣的地方。
其實這家餛飩店沈霄也知道，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城市拍戲，之前也聽劇組裏的人說過，來過這家開了幾十年的餛飩店。
老板是個老大爺，一開始就是挑著擔子在小學門口賣餛飩，然後生意好了，就開了店鋪。
幾十年都沒換過地方，就在一個巷子裏，周圍都被拆得差不多，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剩這條街的店鋪留了下來。
餛飩店的隔壁是一家雜貨鋪。
附近的小學生偶爾會過來買東西，沈霄第一次來的時候，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巷子其實挺長的，建築也十分低矮，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裏面住著的都是些老頭老太太……沈霄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夏天。
他記得那會兒巷子口都坐著三五成群，搬著凳子，搖著蒲扇納涼的老人。
但是這會兒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沈霄推著黎若森一邊走一邊想，或許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那些大門都是緊閉著的。
只有老頭家的餛飩店前，有一絲火光。
“那家店環境不太好。”沈霄對黎若森說，“而且地方小。”
“人多嗎？”黎若森問，“我擔心輪椅不方便。”
“不太多。”沈霄說，他記得自己上次來的時候，人就不是很多。除了想要懷舊的人，很少有人願意跑這麽遠，就來吃一碗記憶裏的餛飩的。
沈霄有個不算是秘密的秘密，只能說是他的一個愛好。
他其實是喜歡吃餛飩的。
但是他不喜歡那種肉很多的餛飩，他就喜歡過去經常吃的那種皮薄餡少的。之所以來這家，也是聽劇組的人，這家老板還是做著過去的味道。
“沈老師之前來過這裏？”黎若森見沈霄熟門熟路地，便開口問道。
“之前來過幾次。”沈霄說，他聞到了淡淡的柴火味。這家隱藏在巷子裏的餛飩店，這麽多年，一直還是用柴火煮熟的餛飩。
因為一直用柴火，所以屋子裏的墻壁上和房頂的棟梁上，都是被煙火熏黑的痕跡。
和老板打了個招呼，要了兩碗餛飩之後，沈霄就推著黎若森來到了這家最多只能坐十個人的小店裏。
黎若森有些好奇地擡頭看著露出的房梁，還有看上去不像是磚頭蓋的墻壁。
“老板今天人不多？”付了錢之後，沈霄開始和做餛飩的老頭寒暄起來。
“天太冷了。”老頭說話的聲音不大，還帶著濃濃的口音，他示意沈霄把錢放在一旁的罐子裏，“而且這裏也快沒了。”
“要拆了？”沈霄問。
“快了。”老頭說，“沒多久了。”他包餛飩的速度很快，幾下就包好了要用的，然後全部放進了被柴火燒滾的沸水中。
沈霄坐在木制的長條凳上，凳子的質量很不好，搖搖晃晃的，所以坐起來要很小心。他看著黎若森，“你之前來過這樣的店嗎？”
“我很少在外面吃飯。”黎若森，他把手臂放在了桌子上，桌子也是坑坑窪窪的，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
老頭不愛說話，店裏也只有他們兩人，外面整條巷子上都沒幾個人。所有的一切都那麽安靜。
直到老頭把兩碗餛飩端過來，放到兩人面前。
“我去外面買包煙。”老頭對沈霄說，看起來是想讓他幫忙照看一下的意思。
“您就放心讓我們兩個陌生人待在你店裏。”沈霄也覺得不可思議，他來這家店的次數其實不算多，只有當時拍戲的時候，來過幾次罷了。
“我看過你的電影。”老頭指了下墻角懸掛著的電視，說完他就從罐子裏掏了一些零錢，走出了餛飩店。
“沒想到老板居然看過你的電影。”黎若森突然說。
“這麽多地方都沒人認識我，居然在這裏被認出來了。”沈霄失笑，然後把面前的餛飩推給了黎若森，“如果吃不慣就跟我說。”
黎若森搖搖頭，他低頭吃了一口，“挺好吃的。”
沈霄看著黎若森有些生疏的動作，“你不怎麽吃餛飩？”
“大哥不喜歡這些東西。”黎若森說，“王媽做菜之前，都要先把菜譜拿過去給他過目的，下個星期做什麽，應該吃什麽，都是提前計劃好的。”他小心地吹了吹勺子裏的餛飩，“所以我平時吃的東西也不多。”
那活著也太可憐了。沈霄想，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前半生算是不幸福的，但是比起黎若森，他起碼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想吃的東西賺到錢了也能吃到。
越看他越覺得，被黎錚英這麽養了這些年，沒有被養成瘋子，真是黎若森心理素質過人了。
“我小時候，家附近也有這樣一家餛飩店。”沈霄突然說，他像是興起了對黎若森講述自己過去的興趣，“那家店也很小，只有住在附近的人去吃，老板是一對不會說話的夫婦，他們還有個女兒，當時在上小學。”
“只賣餛飩不賺錢，所以老板家還賣油條和豆腐腦，我那會兒很喜歡他家的餛飩。”沈霄說，“其實那會兒我的想法挺簡單的，能吃飽肚子就行了。我想你應該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挨餓是什麽滋味。”
沈霄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坦然，畢竟他今年都已經37歲了，雖然不到功成名就的地步，但也算是事業有成了。
所以說起過去潦倒的歲月，也稍微從容了一些。
“十幾年前，我是很討厭提起我的過去的，所幸那會兒也沒人感興趣。”沈霄說，“就像小吳跟你說過的那樣，基本只要給錢，打手的事情我沒少幹，我仔細想了想，那會兒我也不能去賺什麽錢，所以也只能幹幹這樣的事情。”
“他其實說得沒錯，我不算是個好人。”沈霄一直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起碼不會像他那樣，因為沒錢，就去幹欺負人的事情。
雖然他是沒有直接欺負人，但是收錢辦事，也算是差不多了。
“……沈老師突然說這個，是想說什麽呢？”黎若森問。
“我只是覺得，你喜歡我，只是因為不夠了解我。”沈霄說。
“我現在知道了。”黎若森看著沈霄，“但我還是喜歡你。”他一直不明白沈霄的顧慮，如果說他是單純考慮性別，那黎若森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就沈霄的表現來看，其實他也不是很註重性別這件事。
反而在意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是覺得你比我大很多？”黎若森想了一會兒，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們差了十歲。”沈霄說。“我上高中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當然，這是個借口，畢竟如果按照這麽算的話，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別談戀愛了。
沈霄只是覺得，黎若森還是見過的人太少了，自己在他青春期，猛地一下，出現在了他平穩無波甚至有些壓抑的生活裏。
時間長了，當做精神寄托，也是很正常的。
黎若森不管是樣貌還是家室，都是無可挑剔，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身體狀況。沈霄覺得，黎若森如果就這麽喜歡上一個中年男人。
那還是他吃虧了。
“沈老師。”黎若森輕聲說，“如果你那會兒不點出來多好啊，現在我還能只是當個你的影迷，你也不用困擾這些事情。”
其實沈霄當時直接點出來，也有讓黎若森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的意思，只是他沒想到，黎若森居然這麽執著。
“你看，如果當時你什麽都不說，我也不說，現在我依然只是崇拜你的影迷，你不會覺得不自在，我也不會表現出什麽。”
“你演技沒那麽好。”沈霄說，他吃了一口已經快冷掉的餛飩。因為黎若森的演技沒那麽好，所以他能清楚看見黎若森眼底的喜歡。
也就是因為看見了，才不想耽誤他。
黎若森沒有再說話，他只是沈默地吃著碗裏的餛飩。
直到吃完，他才在沈霄面前撥通了電話，讓吳濤來接自己。
沈霄明白，黎若森現在應該是生氣了。
哎。沈霄想，自己這算是什麽呢？他是真的不討厭黎若森，甚至現在看他因為自己的話生氣，還想哄哄他。相處了一段時間，沈霄也發現了，黎若森雖然性格十分溫和好相處，但是偶爾也有自己的小脾氣。
沈霄覺得這種小脾氣還挺可愛的。
就比如現在，他肯定是因為自己剛剛的話和態度生氣了，但是又不會對你發火，只會默默得生悶氣。
像什麽呢？
就像小動物一樣，喜歡不喜歡都表現得很直觀。
“吳濤來接你，我也比較放心。”沈霄說。當然，這句話還是有些故意的成分的，說白了，這個年紀的男人，再老實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沈霄也不屬於老實人那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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