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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醫者仁心,大慈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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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青也不顧這滿身的血,赤足就從床上走下來,從地上那高高的幾堆骨灰中翻出幾塊焦黑的木符。

即便在人骨都化作飛灰的黑焰之下這木符也保存得相對完整。

“破禁符……沒想到宋離憂還有空煉制這個。”雲青翻了一會兒,將所有木符都找全了。

以她的謹慎仔細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坐下就開始修行。門上的禁制也好,房內用蠟燭擺成的陣法也好,都是防備的手段。一來大日黑天輪對於初學者而言實在難以控制,一個不慎就會重傷,更是受不得一點幹擾。再者雲青本身心境就微有瑕疵,只有全神貫註的情況下才能完全控制真氣在經脈中的運行。

可就是這幾個凡人,無視她的禁制就走了進來,破她陣法,亂她修行。

雲青借阿芒敲打了宋離憂一番後,臉色終於恢覆了平靜,她把手伸入熾熱的骨灰中,催動天書,查看這幾人身份。

記得他們闖進來的時候就說過,“昨天那書生就住在此處吧”,想來是宋離憂用什麽法子引來的。

昨天她為了攔住宋離憂辣手摧花,加上也有威懾的意思,於是用了大日黑天輪的真氣。宋離憂在此之前是不知道她已經開始修行大日黑天輪的。那麽他設計此事應該就在那以後。

宋離憂只需隨便找個店家,再將施過什麽障眼法的破禁符當作銀子交給人家,期間有意無意地將自己住的地方透露出來,就算布下了先手。雲青自己很快就給了他一個下手的機會,今天她讓宋離憂帶著鄭真真去找回信鳥。

為了防止宋離憂臨時生什麽亂子,她將比陣法可靠得多的阿芒派去監管他。若是阿芒在她身邊護法,那說什麽那幾個人也不能進她屋內。

宋離憂怎麽會放過這等天賜良機,他已經布下先手,那麽今日就只需撤去那障眼之術。幾個脾氣暴躁的凡人發現銀子變成了木頭不會善罷甘休,循著昨天宋離憂透露過的地方就跑來了客棧。

宋離憂雖受她克制,但修為確實比她高深太多,破禁符之下這幾個凡人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闖了進來。

最重要的一點是,昨天發現那個鄭真真之後,雲青幾乎就不再使用天書了。之前她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動用天書,如今修道之法大日黑天輪已經到手,醫道傳承她昨天在鄭真真身上也勉強算找到了,自然沒有必要燃燒生命催動天書。不動用天書就無法預知隱患,不能看穿宋離憂的一些謀算。

對於宋離憂來說,這本是個不錯的局,天時地利人和幾乎全占了。

他知道雲青在修行兇險無比的大日黑天輪,也知道雲青修為甚薄根基不穩,甚至還通過鄭真真猜到了雲青已瀕臨死境。

只需要一點點差池就能致她於死地。

只可惜他少算了一點,那就是阿芒和她的關系。

※※※

“一命雙生……”

宋離憂躺在地上,死死盯著已經恢覆了呆楞神情的阿芒。

“那家夥這次沒死幹凈……我接下來馬上就要倒黴了。”宋離憂沒料到雲青竟然有手段能隔著這麽遠的距離控制阿芒,更沒料到她能直接借用阿芒的身體。

“什麽‘就要’倒黴了!你這分明是已經倒黴了!”鄭真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清脆的少女音裏還夾雜著恐慌。雖然阿芒的招式不是沖著她來的,但是她也被這驚天動地的哀嚎聲嚇得不輕。

“給爺爺我閉嘴!”宋離憂覺得自己狼狽的樣子被這麽個窩囊廢看見了實在是難堪。

“不行!”鄭真真義正言辭,“我專精醫道……”

“你腦子進水了?!老子肉身都沒有你能治?”宋離憂暴躁地朝她吼道。

“不、不能……”鄭真真被嚇了一跳,可馬上反應過來他現在毫無威脅,壯著膽子說道,“可是我精通醫理,書上對魂體的治療還是……”

“都說了給我閉嘴!”宋離憂覺得自己幾百年修身養氣的功夫在雲青手裏就要毀於一旦。

鄭真真一下就安靜了,再也不敢對著兇人多說什麽。

宋離憂到底是修為高深,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緩過氣來,重新凝出實體,只不過那身肅鳥霜裘又換回了原先的普通青衫。

雖然外表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不過這些天他辛辛苦苦溫養的生機被打滅,如今又要重新借青帝逢春印從頭再來。

鄭真真看了他一會兒,畏縮地問道:“你、你怎麽樣?要是不行……我們就回去……明天再說。”

宋離憂臉色一下就沈了下去。

“我會跟師姐解釋的,你不要怕!”鄭真真拍著胸脯保證。

宋離憂臉色更差了。

“帶、路。”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真的沒問題……嗎?”鄭真真被他這麽兇狠地瞪著只能屈服,“那好吧。”

宋離憂大步走在前面,鄭真真小跑著跟了上去。

兩人身處空曠的郊外,這也是為什麽阿芒沒有驚動太多人的原因。

慈安城城內繁榮無比,但周邊幾乎沒有其他小城,連村落都少得可憐。這種格局十分奇怪,一般來說,這種繁榮的大城周邊都會有許多依附它而存在的小城。可是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座盤踞在鏡國南部的孤島,周邊都是空蕩蕩的。

他們要去的某個分壇坐落在慈安城北邊的郊外,四周渺無人煙,平日裏香火也不多。

履天壇以鏡都的履天聖壇為中心,向四方輻射,各城建有分壇,分壇之下還有分壇。如此不斷分化,千千萬萬,數不勝數。不過大部分履天壇的作用並非傳授修道之法,而是承受香火,聚萬民願力。

這些分壇一般都建在人口稠密之地,平日裏有人上香祈願,也有人將孩子送來壇內學習讀書寫字的,總之功用繁多。那些專門用來傳授修道之法的分壇被稱作傳法壇,一般都在荒無人煙處,數量極少。

據鄭真真說,他們平時去那些分壇做些雜事,體味世情,只有每月特定的幾天才會到傳法分壇修行。而今天正好是修行的日子。

“什麽時候結束?”

兩人已經到了分壇外面。

這是一座巨大的白色方形石壇,呈馬蹄形,光是臺座就有近10米高。磚石的臺座外面圍著精致的雕刻石板,石板的大小完全一致,每塊石板上都繪著祈福的祭祀儀式,一共一百零八塊雕刻石板,也就是一百零八種祭祀的方式。這些浮刻上的人物表情生動,衣袂飛揚,顯得栩栩如生。

臺座之上是圓頂木質的大祀殿,與方形臺座分別照應著天圓地方。這裏面也是眾多弟子修行的地方。

裏面傳來整齊的誦咒聲,聽起來是祈雨的咒術。宋離憂對這些了解也不多,只能問鄭真真。

鄭真真仔細聽了一會兒才答道:“一共三段祈雨詞,這是第二段尾聲了……”

宋離憂臉色好看了點。

鄭真真接下去說道:“可是接下來還有祈雨舞……”

宋離憂瞪她:“你說話能不大喘氣嗎?”

“我說話本來就慢……”鄭真真憋屈道。

“結束之後你引他們來這石壇背面,我給你解決掉。”宋離憂不想跟她多說。

石壇只有一條臺階,背面幾乎沒有人來。

“你答應過師姐……”鄭真真緊張地說道。

“偷偷拿!我知道了!”宋離憂感覺自己頭疼得不得了。

“你不能跟著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鄭真真還是不太放心。

“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不幹了。”宋離憂威脅道。

鄭真真心想要是這書生不幹了到時候肯定又要被師姐打,還是安靜些好。

兩人就這麽聽著裏面唱歌跳舞一直到傍晚,宋離憂的臉黑得跟天色差不多了,這次修行才終於結束。

鄭真真在臺階下的陰影裏徘徊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拉過一個戴著猙獰面具的女人:“白心!”

那人嚇了一跳:“鄭真真!?你還敢回來!”

“你跟我過來……”鄭真真拉著她,想要把人帶去宋離憂那兒。

可是那女人一把甩開了她的手,譏笑道:“你莫不是想報覆我們?”

鄭真真搖頭,認真的說:“我只想拿回我的信鳥。”

此時周圍各色帶著面具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也沒理會她們。

那女人笑起來:“哎呦我的傻姑娘,這東西我們搶了便是我們的,你再求也沒用。”

“我沒求。”鄭真真還是一臉認真,“我是要求。況且有些東西就算你們搶到手裏也不會是你們的。”

那女人戴著面具也看不出什麽臉色,她聽了鄭真真的話扭頭就走:“不與你這榆木腦袋說了,信鳥你也別想要回。”

“等等,你跟我來一下啊!”鄭真真急道,“你……”

“這位姑娘還請留步……”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傳來。

那女人下意識地回頭,沒想到一把就被掐住了脖子。

出現的正是宋離憂,他掐住那個白心就往暗處拖。鄭真真被他嚇壞了:“你你你這是做什麽!不是說偷偷拿麽?”

“跟上我。”宋離憂看也不看她一眼。

等繞到石壇背後時,他已經把那女人掐得快斷氣了,不過他也沒松手的打算。

鄭真真跑著跟上了,想要拉開他,結果被宋離憂護體的藍光彈開了。

宋離憂看著那女人的眼睛,問道:“說說看,信鳥在哪兒?”

那女人被掐得臉色發青,說不出話,腦海中閃過那只被她們溺死的信鳥的樣子。

雖然她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可是宋離憂眼中卻閃過一絲明光:“死了?”

這下連倒在地上掙紮著起來的鄭真真也怔住了。

宋離憂手下用力,那女人發出一聲垂死的哭叫,然後就沒了聲息。

“鳥死了,那你也沒什麽用了。”宋離憂把那女人的屍體丟到一邊。

那具年輕的肉體很快腐爛,朽壞,最後與泥土混在一起,消失不見。

“把衣服和面具處理掉。我們回去見雲青。”宋離憂看了一眼一直緊緊跟在他身後的阿芒。

那個怪物般的大漢還是無動於衷,不打算幫他也不打算聽他命令。

“嘖……”宋離憂又看了眼因為目睹殺人現場而完全傻掉的鄭真真,只能自己動手把衣服面具都燒掉了。

“你……你殺了她!!?”鄭真真等他處理掉才尖叫道。

“說的什麽話,要不是雲青讓我來我還不屑於降低身份幹這種毀屍滅跡的事呢。”宋離憂自從知道雲青能借用阿芒的身體之後就開始小心翼翼地說話了,萬一背地裏罵她別聽見可不好。他不能再觸怒那個孩子了。

“人生而有靈,怎麽能輕易殺之!?”鄭真真臉色蒼白地與他對視,眼裏是明亮如火的怒意。

“嘁,我還不是為了幫你?再說,她也算你仇人,你幫著她說話算是幾個意思?”宋離憂對這種同情心泛濫的少女看得多了,這種人只要見過幾次世事殘酷自然就心冷了。

可是鄭真真眼中明光卻一點不散,神情肅穆,整個人像是被白光籠罩著,她一掃之前的畏懼,沖宋離憂大聲道:

“我傳承黃帝內經之時就曾立誓,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無論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

“凡是天下有生之物我都心懷慈悲憐憫之心,不能因怨殺之,亦不願有人因我而死!!”

宋離憂眼神一凝,他終於知道了雲青留下這少女的用意。

黃帝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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