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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赤瞳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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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面具人上前,解開了蘇媚、矮胖子和雲道長的屍體。屍體墜入紅水之中,只是冒了幾個泡泡便灰飛煙滅。

公蠣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教徒們又擡了兩個“祭品”進來,然後悉數退下。幾個面具人上前,將老鐵匠換在正中的柱子上綁好,另外兩位被蒙著腦袋,一邊一個。

鐘虺慢吞吞道:“還有半刻,時辰便到。”方儒親自上前,將兩個人頭上的布袋取下。

這兩個人,一個是圓因法師,另一個,卻是方儒!

公蠣面前,出現了兩個方儒。不過被綁在柱子上的方儒,臉頰消瘦,面色蒼白,與臺上的龍爺方儒五官雖像,卻明顯憔悴得多。

這到底是鐘虺的人傀之術,還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公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龍爺方儒走到圓因跟前,輕聲細語道:“圓因法師,多謝這麽多年您對我的信任。”他眼底那抹掩飾不住的殘忍,讓公蠣不寒而栗。

圓因昏迷不醒,他的右耳後腫起一個拳頭大的血腫,顯然是遭到了暗襲。

至此,企圖阻止金蟾陣的眾人,已經全軍覆沒。

公蠣已經不對生還抱有任何希望,心底反而坦然了。他看看龍爺,又看看那個作為祭品的方儒,問道:“怎麽又多了一個?”

龍爺回過頭來,笑道:“好玩吧?”

公蠣心中一動,開口叫道:“拐子明!拐子明!”

龍爺無動於衷,捆綁著的方儒卻一下子醒了,睜開眼睛一看到公蠣,瞬間恢覆了神采,高興地道:“小掌櫃你回來救我啦。”他眼神純凈,表情天真,帶著一種熟悉的親切感。

上當了,全部都上當了。

拐子明方儒根本不是什麽巫教的頭目龍爺,面前這個虛偽狡詐的方儒才是。巫教在洛陽城中散播關於拐子明方儒是龍爺的消息,只是為了引誘這些術士,好一網打盡。

拐子明終於留意到對面那個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龍爺,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龍爺,遲疑道:“你是……我是方儒?”他雙手被縛,只能用力地搖頭,狂叫道:“不不不……不是我……”

公蠣見他又發起瘋來,忙大聲叫:“拐子明!你是拐子明!”

他對拐子明這個稱號十分敏感,果然安靜下來,怔怔地看著公蠣:“小掌櫃……小掌櫃,我的蛟龍索,不見啦。”他號啕大哭。

公蠣哄他道:“別哭別哭,你的蛟龍索在我這裏啊。你看。”他抖摟著鏈子給他看。

拐子明抽抽搭搭道:“好,我借你玩會兒,你可不許昧了我的。”

公蠣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的蛟龍索。”拐子明嘟嘟囔囔,竟然又瘋傻起來。

龍爺一直在旁邊看著,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邪惡得如同魔鬼。公蠣厲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他確實是方儒。”老鐵匠忽然開口說道。

老鐵匠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他的手臂腫脹得厲害,勉強紮住的地方滲出大片血跡,但眼神依然堅毅如鐵。

公蠣看著他花白的頭發,瞬間覺得安心,激動地叫道:“鐵大!”

老鐵匠點點頭,看著公蠣莫名其妙說了一句:“蛇婆牙,其實應該叫做蛇婆眼。”

公蠣楞了一下,心中忽然想到什麽,連忙閉上了眼睛。

公蠣看得很清楚,周圍的一切都沒變,唯一變的,是拐子明。

他長得同站在他對面的龍爺一點都不像,而像極了明崇儼。

一團亂糟糟的思緒之中,公蠣終於抓住了最為關鍵的線索。

公蠣睜開了眼,對著拐子明叫道:“拐子明,你不是方儒啊,你才是真正的明崇儼。”

拐子明艱難地重覆著:“我才是……才是明崇儼……”

龍爺方儒笑著皺了皺眉,道:“明兄弟,別來無恙乎?”他伸手在拐子明臉上一抹。

拐子明變回了明崇儼的模樣。

老鐵匠嘆道:“方儒,明崇儼與你同寢同宿,親如兄弟,他父親還認你做了義子,可你卻不滿意,故意設計陷害,將他囚禁在地下的金蟾陣中。你則假冒明崇儼之名,欺上瞞下,平步青雲。”

方儒悠然自得,頷首微笑道:“鐵大果然慧眼。”

公蠣懊惱道:“你為了不讓我們懷疑你,自導自演了那場慘死的場面。我還信以為真……”他說不下去了,恨恨地一拳砸在地上。

方儒遭受家族大難之後,流浪到洛郊偃師境內。時值貞觀盛世,太宗下令大興福善堂,方儒便被當做孤兒收進了豫州下的福善堂去。幾年之後,時任豫州刺史的明崇儼之父明恪下去視察,見他眉清目秀,聰明伶俐,比自家頑劣異常的兒子明崇儼要懂事得多,十分喜歡,便將他帶在身邊做了小吏。

明崇儼不愛四書五經,偏偏對鬼神之事倍感興趣,方儒明裏勸導,暗中鼓勵,兩人志同道合,每日一同研習修煉,更覺親近。

公蠣忍不住道:“方儒,明家待你不薄,你為何恩將仇報?”

方儒冷淡道:“恩將仇報?這些年來,我替他在父母面前盡孝,代他在暗流湧動的朝堂之上左右逢源,替他掙了多少榮華富貴、顯赫名聲,哪一步不是盡心盡力、如履薄冰?你平心說,憑他這副放蕩不羈、玩世不恭的個性,何以在處處陷阱的朝廷之中立足?”

公蠣簡直無語,只好罵了一句:“這麽說他還得感謝你了?真是豈有此理!”

老鐵匠沈默了一陣,道:“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你也是個冒名頂替者。”

方儒毫無羞愧之色,輕蔑一笑,朝鐘虺揮手叫道:“啟!”

一直癡癡呆呆的明崇儼忽然擡起頭來,眼中泛出淚光,輕聲道:“哥哥,我只問一句,這是為何?”

一聲哥哥,讓方儒如同雷擊,他看著明崇儼良久,忽然爆發,揮舞著手臂叫道:“為何?是你毀了我一生的幸福,是你!”他抓住明崇儼的肩膀一陣猛搖。

明崇儼掙紮道:“你胡說!我一直當你是哥哥!”

方儒咬牙切齒道:“你還記得霜兒嗎?”

明崇儼一下子開始異常起來,支吾道:“霜兒,霜兒她……”

公蠣厲聲喝道:“拐子明,你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

明崇儼眼神躲躲閃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良久才扭捏道:“是。”

方儒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公蠣有些怒其不爭,鄙夷道:“那就是你活該。”

明崇儼咧了嘴,一副要哭的樣子:“我也是一時好玩……真不是存心害他……”

他哭喪著臉,“這事兒發生在回洛陽之前,他藏了一壺好酒,被我偷喝了……”卻不肯再往下說。

公蠣狐疑道:“就因為這一瓶子酒他囚禁你六年?還假冒你的名字?我還是不信。”

鐘虺在一旁小聲提醒方儒時辰將到,卻被方儒一袖子甩開。

明崇儼快要哭出來了:“……我不僅偷喝了他的酒,又惡作劇,往酒壺撒了一泡尿,重新封好……正常情況,他打開之後肯定聞到尿騷味,頂多罵我一頓,可是那天……那天他偏偏得了重感冒……”

公蠣不覺好笑起來,看著在一旁目眥欲裂的方儒:“你把那壺尿給喝了?”明崇儼臉憋得通紅,怔怔地看著方儒,掉下淚來:“比他喝了還要嚴重……他有個心愛的姑娘,叫霜兒,原本那天想要同霜兒姑娘表白心意的,就請了她月下賞花,好巧不巧就拿了那壺酒出來……”

方儒撲上去掐住了明崇儼的脖子:“我原本想要金盆洗手,好好地過日子……可你,可你……”

公蠣強忍著沒哈哈大笑:“然後呢?”明崇儼一邊喘氣一邊哭道:“姑娘喝了一口,發現是尿,就生氣了,可他偏偏在一旁勸酒,說是特別準備的好酒……我在花叢中躲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姑娘認為我們聯手戲弄她,捂著臉哭著跑了……十幾天後,她就同縣裏其他人訂了婚……”

公蠣笑不出來了,半晌才道:“你確實過分了。”

方儒在鐘虺的提醒下,終於松開了手。

明崇儼哭得鼻一把淚一把的:“他把自己關在房裏,再也不理我。我跑去跟霜兒姑娘道歉,卻被趕了出來。”

誰能想到,如此一個驚天大陰謀,誘因竟然是兩兄弟之間的一個玩笑。

老鐵匠似乎知道公蠣想什麽,他慢吞吞道:“你們太天真了,這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便是沒有這件事,方儒,你會罷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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