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25章 仙人哨(1)

關燈
(一)

對杜家村的勘察並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老太爺居住的類似祠堂的房屋已經倒塌,裏面翻出來的不過幾件舊衣服,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而從陶家老爹和祝家人口中得知的信息,也並不比在杜家村現場看到的多多少,不過通過這些片段,總算可以連成一個基本框架。

千年之前,杜門的守護者便居住於此,經過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已經成為一個規模不小的村莊。他們心照不宣地守著這個古老的秘密,一代一代篩選著能夠進入動穴的老太爺——所謂的老太爺,是從孩童時期便選出來,跟著上一代的“老太爺”學習唱詩和儀式,一生不得出村,由村民出資供奉。但實際上,老太爺只有在每次的祭祀幾天中才能受到重視,其他時候,卻被村民視為不祥,似乎因為有了老太爺的存在,杜家村隨時可能遭受厄運。杜門的實際主事者,卻是那個“提燈人”。

在唱詩紀年的時代,提燈人便是村裏的“大祭司”,掌握著全村的生死大權,只是經過漢唐盛世,中原地區經過千年的教化,這種古老的傳統權威漸漸被官府取代,提燈人只有主持祭祀和社戲之職責,古老的杜家村也漸漸同其他村莊一般無二。

黃長青在村裏德高望重,為人和善,幾年前妻子去世之後一直未娶,作為提燈人也一直盡職盡責,卻沒想到會栽在胡鶯兒手裏,並由此透露了杜家村的秘密,導致杜門大開,全村人不得不背井離鄉。

而造成這件事暴露於世人面前的“孩童中邪”一事,源於重選“老太爺”一事。原來的“老太爺”已經油燈將竭,此次社戲之後,只怕不能堅持,按照杜家村的村訓,需要再次選擇一個七歲左右的孩童作為老太爺。好巧不巧,便選了祝家的孩子。可祝家對此女極為愛惜,心中萬分不舍,便自己造勢說孩子中邪。

祝家不願讓孩子做“老太爺”的重要原因,除了不能擁有完整的人生,還有一個問題,便是老太爺無法活過十二歲,或者即使能夠在年齡上活過十二歲,也是個頭矮小,容貌衰老,老殘得如同風燭老人一般。

另外關於蕩離之術,公蠣仍百思不得其解。通目前掌握的情況判斷,顯然杜家村同巫教關系不大,但為何杜家村的蕩離之術比高氏運用得還要精要,且功力強大到能夠將整個村莊納入,著實令人震驚。

遺憾的是,陶家老爹過於木訥,而祝家夫婦又比較年輕,對那些古老的唱詩了解得極其有限,甚至在聽到“蕩離”二字之時一臉茫然。畢岸也曾按照眼線提供的信息找其他杜家莊的村民打探,但皆諱莫如深,不願多說,只有一個豁牙老者稱早有祖訓,鏡廟一倒便是全村離開之時,並唱了一段悲悲切切、誰也聽不懂的哭喊調,還交給畢岸一段發黃的羊皮卷,上面寫滿了蝌蚪一般的文字,卻沒有一個詞跟蕩離有關。

公蠣聽完這些,竟然陷入一種對未知的恐懼之中,他突然發現,這個看似和平安詳的盛世之下,仍然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公蠣終於沈下心來,認認真真地學習本領了。他沒有胸懷天下的情懷和膽量,對他來說,能夠重新看到阿意花瓣一樣的嘴唇,聽到她動聽的聲音,便是此生的追求;還有珠兒,她那麽年輕,已經受了那麽多苦,不應該再遭此厄運,如此而已。

《巫要》用語晦澀,內容高深,公蠣看得頭大。這已經是第三遍了,仍有大量的內容不明白。甚至一段字明明全部認識,卻不知道它講的到底是什麽。有時看得頭痛了,便換另外一本,什麽《巫經會通》、《天脈詭話》、《硫逝》等,七七八八,不僅有巫術的修煉,還有關於如何看山、看風脈的,看得多了,總有些相通的地方,再結合日前同畢岸打賭時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閑書,對巫術的了解漸漸加深。

除了讀書,還有每日的修煉。不知是否因為心境沈靜的緣故,每日的打坐吐納竟然事半功倍,不過十日,公蠣感覺精力充沛,體力、耳力、視力皆比以前好了數倍。

畢岸依然很忙,白天經常不見人影,晚上回來,也會有神神秘秘的人前來拜會,其中不乏衣著光鮮的達官貴人。公蠣曾經隔門偷聽,大多是寶物丟失懇請幫忙尋找的,遇到了什麽寶貝不認識需要畢岸辨認或估價的,要不然便是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件聽取畢岸意見的,甚至還有兩家過來提親的。其中也有十分鬼祟的,說的都是些公蠣聽不懂的暗語切口。

但鬼面蘚的情況,並沒有如公蠣期盼的那樣自己消失。前幾日公蠣同胖頭一起去磁河游泳,被胖頭發現他背上有個巨大的骷髏形狀黑斑,似乎是四肢、胸口的鬼面蘚全部集中到背部去了。若是往日,公蠣定然大呼小叫,嚎哭一通,再躺家裏哼哼兩天,抱怨畢岸還不去找破解之法。而今他聽了,只是自己勾著頭看了看,淡定地繼續脫衣服,若無其事地下河游泳。

正如阿隼私下咧著嘴所說,公蠣是個讓人弄不懂的“奇怪家夥”。胖頭覺得“家夥”這個詞有些刺耳,但他同樣害怕阿隼,不敢辯解,只能說:“老大厲害著呢!當時我們在街頭賣藝,他的腦袋能扭上好幾圈!他耳朵還特別靈!”

阿隼嘿嘿笑道:“不是這個厲害。”難得阿隼沒有板著臉,並且胖頭琢磨了一下這句話,覺得是對老大的認可,胖頭很高興。

可是胖頭還是覺得老大變了。上次生病,是木訥,這次卻不同,他不肯撅著屁股同胖頭一塊兒捉蛐蛐兒,看到野狗打架,也不再上去加油助威,並且眼睛也不再滴溜溜亂轉,四處瞄那些美貌女子,只是愛采野花這個手賤的毛病還在,常常看到他不知從哪裏采來一束丁香,抱著放在鼻子下面,一邊嗅一邊發楞。

胖頭有些開心,也有些不開心。他猜測,珠兒姑娘走了,小妖近來又對老大愛理不理,老大傷心了。他專程跑去求小妖善對待老大,卻被小妖罵了出來。

(二)

其實看書只能在空閑時間,不過連這個空閑時間,都有限得緊。從杜家村回來的第四日,公蠣鄭重其事地去拜會了流雲飛渡。

珠兒被一個男子推入井中,一直是公蠣的心病,所以想找小妖和小花仔細問問那晚的情況。

這日一大早,公蠣沐浴更衣,精心制作了名帖,命令胖頭換了衣服,作為跟班,兩人帶著一臉的苦大仇深,去了流雲飛渡。

小妖剛開門營業,接了名帖,調來倒去看了半晌,嗤笑道:“我當怎麽著呢,兩天不見,你還漲了門道了!”將名帖甩給胖頭,翻著白眼道:“姑娘不在家!一大早同畢掌櫃出去了!你有什麽話說?”

公蠣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深沈一下子沒了,而那些原本準備好的措辭、表情,全然沒有一個用得上,頓時有些氣急敗壞,看她身邊靠墻放著門板晃晃悠悠,未曾放踏實了,便惡毒地笑道:“嘴巴這麽尖利,小心門板掉下來磕掉你的牙。”話音未落,門板果然倒了,貼著小妖的臉重重落在地上,雖然牙齒沒磕掉,可是裏面磕破了,滿嘴的血,嘴唇很快腫了起來。

這下了不得了。公蠣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小妖捂著嘴巴視而不見,明明眼淚都出來了,卻不肯哭出來,只是再也不看公蠣一眼。胖頭忙倒了一盅茶給她,漱了好幾次才止住血。

公蠣腆著臉跟在小妖身後,幾次想幫忙,都被小妖給推開了。正氣悶之時,剛好小花出來擺放昨日做好的新品。公蠣頓時丟了小妖,上前極其誇張地施了一禮,道“我有些事情想請教姑娘,你是否方便?”

小花戴著手套,將籃子裏瓶瓶罐罐分類放上貨架,粗聲粗氣道:“姑娘不在家。”

公蠣尷尬道:“我說的姑娘就是你。”

小花哦了一聲,十分唐突道:“有空。”也不說邀請公蠣,只管轉身便去了後面院子。公蠣厚著臉皮跟在後面,見小妖正偷眼往這邊看,仍是一臉生氣的表情,故意沖她做了個鬼臉,氣得小妖轉過臉去,將手中的抹布摔得山響。

小花進了院子,自顧自端出一個大竹籮來,開始挑揀花瓣。她性格內向,整日裏只埋頭幹活,從不與外人搭話,木頭一樣;舉止粗魯,長相粗壯,比小妖高了一頭,也整整胖了一圈,是這流雲飛渡裏最為不起眼的一個。公蠣組織了幾次語言,終於開口道:“小花姑娘,那晚上多虧你,否則只怕我和珠兒姑娘要困死在井下了。改日我請你吃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