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個月，夏雨曦取代了阿瑪的位置，一天到晚在家陪著她，耳邊嘮叨了無數回。

沈嫚坐在窗邊看風景，嘴角一笑，說了句，“雨曦。”

“嗯？”

“你知不知道，阿億最喜歡幹嘛？”

“幹嘛？”

“他最喜歡爬窗！明明有門，他不拿鑰匙開，就是喜歡爬窗。說什麽，帶鑰匙，很麻煩之類。呵呵呵……”

“啊？有這種事？我怎麽不知道？”

沈嫚坐在窗邊，樂滋滋的說，“他答應過我的，三個月後就會回來，時間快到了，我不知道哪天，他會突然出現在窗口。所以我喜歡坐在窗口，等著他給我驚喜。”

夏雨曦心頭突然堵得慌。

鈴鈴鈴——

沈嫚拿起手機，看見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拿起接聽。

“小嫚！”

“億？”

“我愛你！”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下一秒，手機茲茲兩下後被迫中斷通信。

沈嫚睜著眼，回頭看向夏雨曦，無聲的淚水，啪滴一下掉落在臉龐。

夏雨曦驚恐的看著她，“怎麽了？”

沈嫚捂著肚子說，“我要生了。”

夏雨曦驚叫一句，“現在？該死！你忍著！我馬上打電話！”

沈嫚躺在擔架上，滿頭大汗的忍著劇痛，一路被推進急救室。

霍曉勳穿好衣服，進了急救室，拿起檢查報告一看，回頭匆匆跑到手術室外。

夏雨曦和魏權，紅著眼眶等著他吱聲。

霍曉勳吐氣說，“其他的，我就不說了。我的醫術，你們應該清楚。這種緊要關頭，給你們最後一個心理準備。孩子很健康，可以妥妥的把他拿出來。但是母體，我只能說，盡量……她要是熬不過今晚，那我真的沒辦法了。”

魏權一個踉蹌，夏雨曦輕輕抓住他的胳膊。

霍曉勳進了急救室，不一會兒，只聽孩子虛弱的一道哭聲傳來。

護士抱著孩子出了手術室。

夏雨曦輕輕接過。

又等了半小時左右，沈嫚被護士推了出來。

魏權撲過去，輕聲喚了句，“小嫚？”

沈嫚睜開迷蒙的雙眼問，“孩子呢？”

“在這兒！”夏雨曦把孩子放到她頭邊。

沈嫚用力閉了閉眼，“男娃還是女娃？”

“女娃。”

“她長得像誰？像我，還是像她爸？”

夏雨曦驚訝的看著她，“你的眼睛？”

“視線很模糊，可能是產後暫時性失明吧。”沈嫚苦笑著說。

夏雨曦一咬唇，深吸一口氣說，“孩子像你。”

“女兒像娘的，命苦！”

“胡說！她命好的狠，以後會有很多很多人疼愛著她！”

沈嫚氣喘籲籲的閉上了眼睛。

孩子送入了暖箱。沈嫚被推進了監護室，醫生替她帶上監護工具，只是關了警報器，醫生說，她的心跳分分鐘都處在報警狀態，不過這已經沒有任何急救措施了，只能靠她自己挺過去。

心跳越來越慢，數據從二十變到十，血壓也一直不停的往下掉。

沈嫚眼圈變得深紫，帶著呼吸器，卻依然聽得出她那沈重的呼吸聲。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魏權坐在床畔，把她抱在了懷裏。

夏雨曦坐在下方，一只手，輕輕抓住沈嫚的手掌。

沈嫚伸手摘下呼吸器，輕聲說，“我的一生，只給自己許了兩個願望。第一個願望，我希望能生個孩子，哪怕我的孩子，將來可能會遺傳我的基因，會害的她早早離開人世，可最起碼，她還有希望能夠擁有一段像我這樣刻骨銘心的愛情。老天爺斷然不會讓她白來這一遭！這個願望，我實現了。”

夏雨曦低下頭，許久沒見的淚水，終於滑落了她兩旁。

“第二個願望，我希望自己能死在哥的懷裏！本來以為，第一個願望無望實現，那最起碼，第二個願望，我要好好努力一場。可誰知道，到了今天，這個願望，竟然實現了，而我的願望卻已經變了！這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我亂許願望……哥……”

“嗯！我在！”

“他在哪兒？我想躺去他懷裏！他人呢？”

魏權一咬牙，呼哧說，“那個混蛋，那個混蛋……我不該把你交給他的！哥應該給你找個最完美最完美的男人！哥錯了！是哥錯了！”

沈嫚突然笑了起來，“我看見他了！他就在那兒，他來接我了！”

魏權回頭看向門口，空無一物，房門緊閉。魏權回頭再看看監控器，數據越來越低。

魏權惱道，“你看錯了。他已經走了，他不要你了！你別跟著他去！”

“他來接我了。”沈嫚笑著呢喃。

“該死的！哥在你父母墳前曾經發過誓，要照顧你一輩子，要讓你長命百歲的。你這樣，叫我怎麽跟你父母交代？”

沈嫚笑了笑，“這種謊話，他們聽聽算數，不會信的。哥你只要負責讓我幸福就夠了！我現在，真的很幸福！你給我父母的諾言……已經兌現了。他們不會怪你的。”

沈嫚握著夏雨曦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濕濡，沈嫚喘著氣，對著夏雨曦說，“我要走了。替我好好照顧我女兒。”

夏雨曦惡狠狠地說，“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顧！我不許你死！”

“呵……那麽多年了，你還是那麽狠心。”

“是你太無能了。”

“就算我沒本事，但我真的很努力了，就因為我的努力，害的你和哥，拖了整整十八年才在一起。你……還怪我嗎？”

夏雨曦淚水決堤，抽吸說道，“你這個傻瓜！”

“你還怪我嗎？”

“你是我夏雨曦這一生，唯一的一個閨蜜，你自己說，我會怪你嗎？”

“閨蜜？”沈嫚呵呵一笑，“好！好！我的友誼之花，沒有白送！在你接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已經不怪我了，對吧！”

“你這個無可救藥的大傻瓜！”

沈嫚回頭看向天空，咧嘴一笑，抽走夏雨曦手裏的手掌，伸手，“億！我們走吧！”

天空中，伍億一言不發的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把她拽入懷裏。

沈嫚眼睛一閉，停留在半空中的小手沈沈的摔了下去。

伍億摟著沈嫚，兩人飄在空中，他無奈地說，“我就知道你死腦筋。”

“你不也是？”

“呵……小嫚，這輩子，我替你積了很多德，救了無數條性命，老天爺答應給我一個願望。”

沈嫚笑著問，“你許了什麽願望？”

“我向老天爺懇求，不要給你容貌，不要給你財富，只求他給你一副健康的身體。來生，我們倆各種偶遇，為我心動，為我生娃，為我妻子，一輩子與我，恩愛，纏綿。”

沈嫚靠在他肩頭說，“好！下輩子，記得在我愛上別人之前，先他一步出現在我生命中。從此讓我眼中，只有你一個可好？”

“好！我們說定了。”

“嗯。”

“走吧！”

“嗯。”

沈嫚的屍體在醫院裏放置了兩天。

第三天。

一輛吉普車停在醫院外，一通電話把夏雨曦叫了出去。

夏雨曦急急忙忙迎上，一名男子，對著她，敬了個禮，身後還有幾名男子，也紛紛對她敬禮。

禮畢，男子從兜裏掏出一封信，和一個黑盒子。

“這份遺書是給沈嫚沈小姐的，請問她人呢？”

“死了。”夏雨曦面無表情的應了句。

那群男人紛紛相視著，低著頭，又給她敬了個禮。

男子把盒子遞給夏雨曦說，“這是蠻牛臨走前，自己切下的。”

夏雨曦打開盒子一看，是一根帶著結婚鉆戒的中指。

夏雨曦臉一抽，“他的屍體呢？”

男子搖搖頭，“對不起。”

夏雨曦哼笑一聲，“好！好！至少他還知道要帶樣東西回來！”夏雨曦合上盒子，甩甩手，“你們走吧，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沒這肚量，容忍你們的存在。”

男子沈默的低下頭，“對不住。”

說完，他們拖著沈重的身軀，回了吉普車，車子款款離去。

第四天，沈嫚的屍體下了葬。

她的雙手間，捧著一個小盒子，盒子下壓著一封從來沒有打開過的遺書。沈嫚嘴角揚著幸福的微笑，慢慢蓋上木棺，默默入土。

一朵朵白色花朵，丟入墳內。

墓碑上，刻著碩大的字。

夫，伍億，妻，沈嫚，合葬於XXXX年XX月XX日。

小豆子牽著父親的手，傻傻眨眼問，“粑粑，姑姑為什麽要睡在那裏？”

魏權一閉眼，深吸一口氣說，“你姑姑一睡長眠，以後都不會醒過來了。”

“那小棉花怎麽辦？”

“她就交給你照顧了。”

小豆子點點頭，“好，我答應過姑姑，會好好照顧她的。”

“粑粑，伍爸什麽時候回來？”

“他跟著你姑姑，一起睡下了。”

小豆子眨眨眼，“為什麽呀？”

“因為他們倆，誰也離不開誰。就好比我和你母親一樣，誰也離不開誰！”

小豆子又眨眨眼，“如果母親和姑姑一樣睡下的話呢？”

“我會陪著她一起去！”魏權低頭對著小豆子說，“所以你要堅強，要學會獨立，如果突然哪一天，我們倆都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妹妹。”

小豆子眸光一閃，“你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魏權一吐氣，“人生無常，命運最難掌控。我不能再輕易對任何人許下諾言！因為我已經把最後的諾言，給了你母親。”

小豆子沈甸甸地問，“諾言這東西，很重要嗎？”

“很重要！這是身為男人，必須承擔的一項責任。”

“豆子聽不懂。”

“聽不懂，那就記著。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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