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外婆一聲威嚴的怒吼, “去外面等著。”把何爾濛嚇得立馬退出了會客室。

權至龍當時嚇到的以為是在跟他講話，肩膀還控制不住的聳了聳。

外婆卻沒有剛剛對待何爾濛那樣的生氣，更沒有剛剛進來時的那般嚴肅, 拍了拍邊上的凳子, 說：“坐啊, 老太婆也不是喜怒無常, 就是太生氣了。”

權至龍幹笑了兩聲, 說不怕還真的有點說不過去, 但還是順著外婆的指示坐了下來, 但是她剛剛準確無誤的拍了怕凳子, 好像不像是瞎子：“外婆，您的眼睛是怎麽看不見的？”

可能這樣問很突兀，也很不禮貌。

外婆卻笑了笑, 並沒有放在心上：“老了，什麽樣的眼疾都有，醫生也就不看了, 反正半只腳都是黃土裏的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何爾橙的問題, 她的將來。

原來是這樣，權至龍聯想到何爾橙的節約，肯定外婆覺得年紀大了, 有些病看不看也無所謂。

“還是會看得清, 我的手啊, 只要摸了摸, 就能知道長什麽樣, 還能看到大概的身形，你都還沒告訴我，做什麽？看起來有點瘦啊。”

權至龍笑了笑, 把外婆的消瘦的手放在臉上，說：“我的名字叫權至龍，唱歌的。”說完，他又感覺不對，怎麽就說是“唱歌的”？都怪平日裏何爾橙給別人介紹的時候，就說他的職業是唱歌的。

權至龍又急忙添了幾筆：“外婆，說起來有點覆雜，我從事很多，涉及的也很多，比如說公司的音樂創作，時尚方面的東西，差不多都是藝術類的，所以，收入都還挺不錯的。”

外婆點點頭：“就是說，有錢。”

權至龍摸了摸腦袋，有點不好意思，這樣說實在太直白了，對何爾橙而言，這錢是有地方使用了，能花他的當然是開心。

“那我叫你至龍吧，多大了？”外婆還是摸索著他的五官，從頭頂到眉毛，再到輪廓，還有就是肩膀和脖子，就怕連紋身也摸出來，何爾橙的父母好像管這個叫“邋遢”，跟媽媽第一眼看到的印象是一樣的，甚至剛開始在英國的時候，何爾橙還有點怕，碰到的感覺還是挺不好的。

“88年的，外婆。”權至龍內心忐忑，這見面之後怎麽就越緊張了，要是連她最崇拜的外婆都不喜歡他了怎麽辦？這才是真正的第一印象吧。

“至龍啊，長得挺俊的，就是脖子那裏沒洗幹凈，小夥子還是要愛幹凈，我的孩子還有點潔癖，你不知道吧，輕微的，看不大出來，但是她自己生活的地方一定要收拾的幹幹凈凈，不然就睡不好，還有，她還有個認床，要好長一會時間才能適應，但身邊的人幾乎看不出來，大不了也就做幾天噩夢。”

“好像是這樣沒錯。”權至龍若有所思的說著，好像第一次開始住在一起是因為濟州島那次，實在發生了他光聽著就心驚膽戰的事情，晚上她一直不松手的抓著他，還做了噩夢，一整晚都是開著燈，如果是因為換地方的話，那也不能否認這件事對她還是有影響。

還有她出國的時候，別人第一時間倒時差，她卻精神好的很，非要忙的很累很累的時候，才要準備睡。

“看來是有點生活的樣子了，也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本事，把我們爾橙哄得對你一心一意，三個月過了吧。”外婆一邊說著，一邊在口袋裏，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權至龍點點頭：“恩。”笑了笑，好像最近都沒在意這個時間，加上都決定要買房子了，那還用在乎這時間上的問題，其實，就他心裏還記得，已經是過去好幾天了，如果這樣還去糾結時間，有點說不過去，現在這樣挺好的。

“那這個給你吧。”外婆終於拿到了那個珍藏了很久的繡著字的護身符。

本來打算是給何爾橙準備的，那時候眼睛還沒有完全瞎，還能幹一些針線活，但沒有繡名字，只是秀了“護身符”三個字，還是用中文的，紅色的布料和何爾橙當年弄丟的一摸一樣，“這個是護身符，姐弟兩都有，既然爾橙的弄丟了，那丟了，也一樣，上面的刺繡可是我一針一線繡的，現在幾乎沒有這樣的手藝活，要好好珍惜，裏面是你的出生日期，電話呢，是爾橙的。其實啊，在醫院的事情我打聽的差不多了，讓你看到這樣都還沒有放棄他，看來我走了也很放心，也謝謝你媽媽那段時間的照顧，我只能希望這個能護你平安，就像我希望爾橙和爾濛平安的心是一樣的。”

“這個……”權至龍是雙手接過那個護身符，雖然不知道用意是什麽，也不信這些東西，但那樣小的一個東西，裏面還塞了東西，加上顏色的鮮艷，總感覺好久以前也見過似的，算不上很值錢的東西，但心意卻很重要，“這是我收過最特別的禮物。”

沒錯，沒法用金錢衡量的東西，果然和何爾橙一樣，不管做什麽都那麽認真，都是那麽的用心，看來她是完全繼承了外婆的優良傳統。

“那……你現在有時間嗎？”外婆問。

“有，外婆有什麽吩咐？”權至龍想，長輩的請求一定要同意，作為老師的老太太自然不會提出無理取鬧的事情，一定都是為了何爾橙的想法，所以，想也不想就說有，沒有也要擠出時間。

“跟我去一趟，和阿濛一起。”權至龍撿起地上的拐杖，遞到外婆的手上，又扶著她的胳膊，即使走的很慢，他也很耐心的伴隨左右。

權至龍一個勁的給何爾濛使眼色，希望他見機行事，別說太多話，好不容易不生氣的。

為什麽何爾橙那麽崇拜她的外婆，並不僅僅是會講故事的外婆，而是心裏跟明鏡似的，什麽都知道，有時候不說破就基本沒什麽要緊的。

還是那間很狹隘的公寓樓裏，權至龍這次進去卻和以前的感覺不一樣，以前幹凈整潔的廚房現在烏煙瘴氣的，很多鍋碗瓢盆都還在水槽裏沒有洗，甚至之前角落的大箱子零食都吃的差不多，那個大箱子裝滿了垃圾，客廳裏還有各種瓶瓶罐罐的酒，整個屋子，就像幾個頹廢的青年在蕭條度日。

有點像失戀時候的他，一不開心就把房間弄得烏煙瘴氣，如果只是何爾濛一個人住在這裏，那或許是想著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但是何爾橙說過，何爾濛也是愛幹凈，那種幹凈是已經習慣了的生活。

這還能像個家的樣子嗎？

外婆看不見，但空氣中彌漫的那種味道已經和何爾橙在住時完全不一樣，因為都是長輩，何爾濛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每次回家都還要收拾很久，但是習慣了之後，他們更加的變本加厲。

“根本就是一群毒瘤，如果有一天你們兒子和女兒，變成這副德行，只知道吃你們的用你們的，你們是什麽心情……對啊，兒女這樣叫蛀蟲，你們這些做父母的難道不是嗎？”外婆的嗓門都提高了幾個調。

權至龍想，還好何爾橙現在不在首爾，要是聽到她外婆嗓門這麽大，還這麽兇，肯定又被嚇到了。

幾位所謂的長輩也就這位老人來的時候都恭恭敬敬的站著，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孩。

外婆是打也不是，罵也不解氣，用拐杖指著那個所謂的小舅媽：“你來這裏有事嗎？還把這麽小的孩子也帶來，你怕學校的風氣教不壞他，來這裏跟他們一起攪這趟渾水？”

小舅媽委屈的解釋：“哦莫凝，我是真心想來看爾橙的，爾橙住院了，然後跟著孩子的嬸嬸一起來，路上有個伴，我還給看望費，買了水果，後來爾橙出院不見人影，孩子嬸嬸也沒說要回去，還說……”

外婆這時一進來都沒有坐的地方，一直用拐杖敲著地面，極度生氣，何爾濛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沙發上的被子被挪開，好不容易才挪出了個幹凈的地，權至龍這才扶著外婆坐下。

此時，權至龍和何爾濛就像是兩個保鏢，安靜又筆挺的在邊上站著，尤其是最小的那個小表弟看著這畫面都覺得有點好笑。

這也是來了這麽多年，何爾濛第一次見小表弟笑。

“好了，還有什麽你就繼續說吧。”外婆倒是聽聽到底還有什麽是她留在這的理由，除了何爾橙的媽媽，其他都跟她沒半點血緣關系，來看一下？她倒是覺得這太陽是從哪邊出來了呢。

嬸嬸一直在給小舅媽使眼色，讓她兜著點，可小舅媽很為難的說：“對不起啊，這不是，我也是無奈，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

“說。”

權至龍被嚇了一跳，何爾濛則悠哉的豎起大拇指，得意的笑。

小舅媽立馬一股腦說：“就是，爾橙爸媽想要帶爾橙回去，爾橙說什麽都不回家，然後人嬸嬸給想了個辦法，就是在這裏給爾橙找一個對象，上一回就給介紹了我們那裏出來的，還是爾橙嬸嬸同學的兒子，聽說在這裏租房子，一家三口，早八晚五，還談論到可以買房子。”

“混賬。”

何爸爸還委屈呢：“偶模擬，你不知道，何爾橙在這裏都快學成什麽樣了，好不容易書念完了，還要在這裏工作，現在弟弟也穩定了吧，還要在這裏找了個毛猴，你看看那個男朋友，陰陽怪氣，還瘦不拉幾的。”

何媽媽呼應：“對啊，要不是他，我閨女生病都是因為他，之前都好好的，怎麽和他在一起就生病了，你知道她得什麽病嗎？媽。”

權至龍有種完蛋得感覺，這可都是集體指著他的不是啊，是，何爾橙生病前他們還在鬧情緒呢，一個不留神還瞞著他生病的事情，要不是姐打電話告知，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再後來，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一家子親戚。

“怎麽？人家搞藝術不行麽？人家哪點不如你們了，你們一個一個的就是見不得有人對爾橙好，工作懂嗎？我說，死丫頭，我不是跟你說過，360行，行行出狀元，也可能出不了，就是你老公，孩子的爸，剛開始對你好啊，從剛開始的花言巧語，什麽都聽你的，現在呢，你們家蓋房子誰出的錢，爾橙上學誰出的錢，他有出息了嘛？一個修汽車耕田的，還瞧不起人家搞藝術的，你要知道，你們的兒子，和他是一個公司，懂不懂？一群白眼狼。”

嬸嬸一直攛掇著何家那點事情，希望何家的父母早點把何爾橙給控制住，那樣的話，他兒子工作也好有著落，住的地方也是，可現在不比小時候，何爾橙沒有那麽聽話，甚至比上學那會更加的叛逆，再看看她這個男朋友，雖然不知道，但看著樣子就是不好說話的人，就連何爾濛，他們的兒子都不向著他們，可是這裏，又沒有何家的長輩在，要是孩子的奶奶在，肯定為何家人說上一句話。

這老太太一口一句都是何爾橙，都沒有想想何家，他們家都是兒子，孩子那麽多，當然顧不上來。

她還是陰陽怪氣的說：“老太太，雖然房子的錢都是您說的，孩子的學費也都是您出的，她身上還是留著你那點血不是？何家父母當初要蓋房子，還不是要把家裏擴大化，這樣，不就有了女兒的容身之處，她的根還是在那的，您半只腳都在黃土裏，管的也真多，他們連自己孩子的事情都不能做主了，人家不是說，孩子的婚姻大事難道連做父母的都不能說句話，他們說不好，自然有他們的原因了，老太太，您當初應該別把爾橙的戶口放在何家的，就放在自己那多好，這到頭來還是何家人的事，不是？”

外婆剛開始就聽著，但沒想到，本以為那些人沒怎麽念書，不會想到這些問題，嬸嬸的一番話倒是點醒了她，還有爾橙的戶口問題，她一口氣沒傳上來，臉氣的通紅。

“你……”抓著權至龍的手，“你看看，就是這樣一群人等著啃一個小姑娘的骨頭，她那麽瘦小，我怎麽放心，你說我怎麽放心留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外婆勁無言以對。

權至龍這才知道，外婆叫上他過來，不過是讓他看看，何爾橙一直躲著的是什麽樣的人，還有，她的父母，甚至，可能連最親的兄弟也只能保住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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