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爾橙穿著病號服, 朝裏面走去，原本需要安靜的病房因為他們的到來，已經變了味, 說是熱鬧, 那也是一種諷刺。

何媽媽拉著閨女的手：“看吧, 好久不見了, 我們閨女越加的好看了, 對不對。”

何爾橙低著頭, 沒認清誰是誰, 就直接彎腰問候這些家中長輩, 從家裏專門趕到首爾也很辛苦吧，不知道爸媽腦袋瓜在想什麽，只是住院而已, 卻把家裏的親戚都叫了過來。

“阿橙啊，我是你嬸嬸啊，還記得我嗎？這是弟弟, 阿元, 和阿濛是同齡哦。”自稱是嬸嬸的把身後的小胖弟推到前面來。

“嗯。”何爾橙不屑的看了一眼，“阿元是不是已經工作了？還是在上大學？”

嬸嬸說：“不，早就已經畢業了, 阿元和阿濛一樣, 不是很聰明, 所以上完高中我們就給他安排工作了, 這不, 家裏的工作都是些體力活，所以，阿橙, 聽說大城市的工作機會多，我們想讓他在這裏工作。”

何爾橙爬上床，盤腿坐著，聞見邊上都還是昨天晚上留下來的垃圾味：“嗯，雖然是大城市工作機會多，但房租也挺貴的，剛開始有點難，嬸嬸你要給他找好了房子，還要考慮工資能不能承擔房租，還有，會自己照顧自己嗎？做飯什麽的會嗎？”她想，阿濛即使看上去不聰明，但總歸還是有自己的追求，要和阿濛比，她這個堂弟還差的遠了。

嬸嬸猶豫了一會，又看了一眼何爸爸：“阿橙啊，是你堂弟呀，他爸爸可是你爸爸親弟弟，是你爺爺的親兒子，你可不能不管的啊。”

“嗯。”何爸爸冷哼一，沒說話，只是磕著嘴裏的瓜子，雖說是在看電視，但耳朵可是豎著聽的認真。

鄉下有個規矩，凡是家裏生病住院的，家裏親戚都會來探望，會買一點東西，塞點錢，給生病的人買點吃的，所以，看著何媽媽低頭數著紅包裏的錢，何爾橙才有些明白過來，小時候生病住院也沒見幾個親戚踏上門，如今不知道在家裏面說了些什麽，從來不過問的都來了，甚至還是帶著自己孩子來的。

這邊嬸嬸的兒子工作沒得到何爾橙的默認，小舅媽推著自己的兒子上前，何爾橙記得，她離開家那會，這個表弟才剛剛滿月，因為是老來得子，小舅舅一家高興的不得了，還很誇大的辦了一場滿月酒，現在算算6、7歲的樣子，看上去長得老成了點，皮膚有點黑，估計是曬的吧。

小舅媽教著這個小表弟說：“叫表姐，她是阿橙表姐。”

因為沒有見過，小表弟怯生生的抓著媽媽的衣服，仰著腦袋抱著：“媽媽，她好像吸血鬼。”

何爾橙尷尬的笑了笑：“舅媽，你不應該把他帶來的，這裏是醫院，我是在住院。”她悠然覺得這已經成了認親大會。

何爾橙又看向何媽媽：“你們是連夜回去？還是有計劃的？票買了嗎？”

何爸爸回頭，踹了踹她：“沒禮貌的丫頭，這是在趕人嗎？”

何爾橙盡然有些無語了：“那請問，是來旅游還是來看我，還是讓我介紹工作，還是過來說，承認我是爸媽的女兒？這裏是醫院，這麽多人在這裏合適嗎？你們中，哪一個是來關心我，問我好點了沒有？我得了什麽病知道嗎？就問你們兩，你們兩知道嗎？”

何爾橙一連串的問倒是把親戚給問倒了，各個懵的看向白的沒有血色的臉，她的手背還有輸液過的痕跡，身體看上去蕭條的很。

何媽媽把錢塞回包裏面，說：“你嬸嬸和小舅媽會在這裏住上幾天，他們第一次來城裏，順便長長見識。”

“嗯，原來安排好了，安排好就行，那就回去吧，我一會要輸液，護士進來就沒地方站了。”何爾橙攤開被子，準備躺下，實在沒有力氣繼續和他們扯，這樣子的無奈他們但凡長了雙眼睛，都能看得見的吧，“既然要住上幾天，敘舊的話等回家再敘吧。”

何爸爸卻莫名來了大的火氣，拽著躺在床上的何爾橙，甚至把被子都直接扔掉：“什麽病我們不知道嗎？這裏是婦科，你同時交往兩個男朋友，現在好了，出問題了是我們沒關心你嘛？這麽丟臉的事情，你覺得能和你嬸嬸和小舅媽說嘛，還有理了，這看病不是要錢的嘛？”

“我花你們錢了？”何爾橙很冷靜的頂撞著這股怒氣，捂著肚子，一股劇烈的疼痛壓得快要喘不過氣。

何媽媽好好氣的說道：“閨女，等出院了，就乖乖跟爸媽回去，這裏沒什麽好的，你想寫東西，在家裏也可以，媽給你買紙和筆，家裏還有外婆呢，多好，和這兩個男的斷關系吧，媽媽不喜歡。”

“媽，如果你來醫院，看婦科，是爸爸不幹凈還是外面的男人不幹凈？”何爾橙反問道。

這讓何媽媽的臉上面露尷尬，小嬸嬸急忙推搡著小舅媽，小舅媽這才捂住兒子的耳朵。

但這話卻徹底的激怒了何爸爸，直接撿起地上的垃圾桶就砸了過去。

來的親戚們都怕自己遭殃，各自護著自己的孩子往後躲了點，沒有一個人勸阻。

洪美蘭老師看不下去，忙進來推開怒氣沖沖的何爸爸：“孩子都在生病你們這事幹嘛。”按了床頭的燈。

即使不按，這裏面的動靜太大，護士也正在趕來的路上，叫了保安，將這些人全部都請走了。

李智恩抽著桌面上的紙巾，忍著那股味剝掉掛在何爾橙身上的垃圾。

只見她捂著肚子，連嘴唇都發紫，看著還站在邊上的何媽媽，問：“你為什麽還不走？你是不是覺得我的錢來的莫名其妙，就跟天上掉下來的一樣？如果你真的那麽想，那就想一下，你腦子裏的我，同時擁有兩個男朋友，沒錯，利用我這張臉，這樣子的身子賺來的，懂不懂？你既然那麽聰明，也想想吧，我一個人在首爾，弟弟的生活費包括我的全部都是我自己承擔，嬸嬸的話也聽懂了吧，我開銀行的，因為有兩個男朋友，所以，連堂弟的人生都要負責是嗎？要不要再交第三個第四個？把表弟堂弟都供奉起來？幹脆嬸嬸和舅媽兩家人讓我來養老算了，你以為我是什麽？慈善機構？想想，你怎麽對自己的媽又要讓我怎麽對你，你們以為的正確，真的就正確了嗎？”

何媽媽苦澀的搖搖頭，就是因為只能顧著婆家沒有能力護著自己的媽媽，所以才擔心自己的女兒有一天也會這樣，她知道自己沒有那麽聰明，但也是媽媽的女兒，人人都誇讚聰明的女人，自己為什麽一點都沒繼承呢？

所以，她把所有不甘心承認的事情都隱藏了起來，她知道，只有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才是最踏實的，才是好的。

“媽知道，你為了賺錢辛苦了。”何媽媽抹著眼淚傷心了起來。

何爾橙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個女人說這個問題，男朋友只有一個，她不喜歡不代表做女兒的不喜歡，她不允許也能剝奪女兒選擇愛情的自由。

她有些無奈，外婆說的對，早就該看出來了，媽媽只是個無知的女人而已，待在那樣的地方，就像被這條臭水溝給汙染了，洗不盡的思想：“我很明確的告訴你，阿濛才是我弟弟，是流著和我一樣血的親弟弟，他的人生我做姐姐的也是理所應當，但堂弟和表弟不是，還有，外婆只生了你一個，懂嗎？舅舅是前妻生的，他們怎麽對外婆難道我看不到嗎？我沒有你那麽無知，外婆百年後是不會和外公葬在一起的，他墳墓邊上的空位早就有人住了，你難道想讓我放棄自己的親弟弟不管，還要承擔別人的嗎？你就和爸爸說，到底是阿濛重要別人家的孩子重要？”

何媽媽依舊苦口婆心的說著：“孩子，媽媽只想讓你跟我一起回去，和這裏的兩個分手吧，這裏的人心思太重，而且，你看，從小沒怎麽住院，卻到了這裏還要在醫院呆著，還要待這麽久。”

何爾橙的眼淚劃過臉頰，無的吞咽忍著：“我身體怎麽樣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小時候住院，你陪我的嗎？這才住了兩天而已，你以為很久了，這張病床也讓你睡了兩天了，我也沒讓你陪我，你非要待在這幹嘛？我就算病死了，你頂多是少了個女兒給你養老而已，還有阿濛呢，再怎麽樣，阿濛也不會記恨你們吧，因為是你們捧在手心的兒子。”

洪美蘭和李智恩吃驚的看著這個女人，都能看得出來，何爾橙的話只是因為太生氣了，只是為了諷刺她而已，何媽媽居然也就相信了，看她那樣子，應該早就有了那些想法。

何媽媽想繼續為自己爭辯著什麽，洪美蘭卻很生氣的說著：“差不多得了，她現在需要休息。”

何爾橙捂著肚子，實在忍不住那股垃圾味，“嘩”的一，沖著垃圾桶，把早上吃的全部吐了幹凈。

末了，她指著門口，無奈又無禮的說了句：“滾吧。”

洪美蘭心疼的看著她的臉：“爾橙，沒事，如果心裏面難受，是可以哭的，老師也絕對不會認為你是懦弱的。”那雙溫暖的手抱住了她。

何爾橙哽咽，掙紮著：“老師，我身上臟。”

李智恩也同樣忍不住擁了過去：“傻丫頭，還讓我們走，難過就哭吧，千萬別忍著。”此時，她的心裏是恨透了何爾濛，雖然平日裏看著很依賴姐姐的樣子，沒少給她添麻煩，但說他幾句還算承認錯誤快的份上，算是比較懂事，只要再稍微長大一點，人情世故再多懂一些，他也就能理解做姐姐的辛苦了。

可是，何爾橙也太辛苦了點，在和何媽媽的對話中，她甚至是絕望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個背景寫的真的太苦命了，沒事，還好在首爾是遇到了好的人，

來首爾是外婆的安排也是外婆的決定，不至於活成像她媽媽那樣沒見過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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