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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才不輕易接受他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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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下了車以後,馬車駛出一段距離,拐了道彎,將公主已經拋在了身後,鏡 * 熒覺得這樣做有點翻臉無情,他令開權稍稍放慢行車,自己矮身撥開車門爬了進去。

猶猶豫豫地,望著先生小心地道:“先生腿疾犯了,可是天又要下雨了?那公主一個人……”

話音未落,從馬車裏遞了一把傘過來。

鏡熒怔了怔,大概也終於明白了幾分。先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他曲意答應公主入住聽泉府,就是為了在公主面前表演他的“惡劣”,好讓她死了心思?不過,把一個嬌滴滴的漂亮女孩兒獨自扔雨裏確實是過分了。他摸了那把傘,假意惺惺地隨手拋了出去。

公主應該能拾到的,一會兒風雲變色,遠處的山巒勾勒成了黢黑欺負的崢嶸輪廓,怪柏古松的枝丫豎立,直刺雲際。還沒出海客洲,瓢潑大雨便下下來了。

兩個小童子將馬車趕得飛快,一直到停在了聽泉府門口,雨也沒停。

公主的兩個婢女都在聽泉府門口等候,懷裏抱著紙傘,焦急地來回踱步。見國師從馬車下來,步態不穩,略有踉蹌地被扶入門,銀迢又朝後繼續張望了一番,依然沒見著公主下來,她上前落後一腳的堵住開權去路:“公主呢?”

“公主……”開權被問住,看了眼已經進門的鏡熒和先生,收回目光,垂眸唉嘆了聲,硬著頭皮道,“公主落後一程,沒回來。”

交代完這句,生怕銀迢打似的,一閃身進了大門,指揮門房不待銀迢反應過來就關上了門。

閣樓裏生了火炭,烘得身上暖了些,姜偃更了身淡杏白博帶道袍,內並一色的交領玉白雀穿雲紋衫子,腰間束石青銀鼠孔雀羽錦理鞶帶,尾尖略濕的墨發以素色發帶隨意綁了披向背後。

火缽裏燒著的銀絲細炭,發出嗶啵的動靜,火星迸濺。

他身後倚著紫檀木春梨綻雪圖座屏,一側的四折屏風上繡著雪銀的振羽仙鶴,屋內靜謐。

除了偶爾的炭火灼燒聲和金屬器物發出的清晰的碰撞。

搖著折扇,一身風騷紅衣,擾亂了閣樓書房素凈布景的謝淳風探了只腦袋進來。

屋內沒有公主,他便放心了,吐了口氣,大搖大擺地推門而入。

姜偃的手中擺弄的是一只錯金銀壺,狀如寶瓶,四面是羊角狀的壺口,口下用細銅片倒扣,哪一方傳來異動,那面銅片便會“啪”一聲拍在壺身上,以示預警。

這玩意兒,和宮裏的地龍儀一樣,只是稍微改進了些。

“宮裏不是有一個了麽,你怎麽又開始倒騰這玩意兒了?”謝淳風蹙眉,走了過去,折扇拍在了他案上,“倒騰一個你就一個月別想睡個好覺了,多費心神你不知道?師父都說它損壽命!”

姜偃的銅片正好合在最後的羊角下,一點餘光也沒分給謝淳風。

“師弟,這是怎了?”

姜偃道:“益陽近日地龍頻發,餘波不斷,郡守傳了幾道私信予我。”

謝淳風呵呵兩聲:“他們這是把你當神明菩薩 * 似的供著,師父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可也沒被這麽‘信任’過。我說你逞什麽能,樹大招風,那小皇帝跟前兒的就是個死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倒好,又是地龍儀又是璇璣,還給那小皇帝當師父,不怪師兄醜話說在前頭,遲早是要出事的。”

師父臨死前放心不下的最是一件,那就是自己這根基尚淺的師弟。

雖然他的天賦百年難得一見,但畢竟還不懂得,他們這樣的人,既長了一雙能洞察萬事萬物的眼,而又沒有上天入地點石成金的大法力,就只能做一個人間旁觀者,否則必惹來殺身之禍。姜偃他發過誓撐起國師府,履行對師父的承諾,就不該和小皇帝牽扯上。

長公主也是一樣。

“我知道。”姜偃道。

謝淳風喪氣不已:“我知道,我沒資格說你,要不是我貪圖享樂風流浪蕩,本也不會有你的……”

他知道自己是勸不住姜偃的,不過話題很快轉到了另一處:“我來時在聽泉府走了一遭,府內的迷花陣陣眼好像空了。這可是師父備下的抵禦外患的陣法,你就不怕夜半有什麽梁上君子偷摸進來?”

姜偃道:“也沒多少值錢之物。”

謝淳風手把折扇,扇面一展,神色微妙地湊近道:“那……采花賊呢?”

他說的“采花賊”是誰不言而喻。

謝淳風防長公主甚於防川,唯恐她玷辱了他不食人間煙火的師弟。

姜偃一頓,沈默片刻,道:“我不會設陣。”

就等他這句了,謝淳風仰頭哈哈大笑:“師弟啊師弟,我比你早入門二十年,占蔔星象比不了你,藥石暗器也比不了你,風水堪輿差之甚遠,論烏鴉嘴更是甘拜下風,可是這奇門陣法術,師兄可是得到了師父親口認證,是要小勝一籌滴。”

唯獨這一項贏了,就夠吹百八十年了。

他得意洋洋:“師兄這就去給你把迷花陣修覆上,以後誰也別想打聽泉府的主意。走著!”

謝淳風幹事風風火火,轉過身便冒著澆頭的大雨噔噔噔下了樓。

……

卻說元清濯,不但一人落在後邊,還碰上了數年未得一遇的瓢潑大雨,只撿了一把破傘,獨自晃了下去。

芍藥宴的人都散了,她與一早丟了人下去更衣的周玉京狹路相逢。

周玉京見她一把破傘撐著,今日出了大彩的桃花裙濕淋淋的,形容極是狼狽,不禁從馬車裏頭撥開簾來笑話:“長公主這是被國師大人拋棄了麽?可要同行?”

元清濯可不想再繼續傻子似的冒雨走路了,笑了笑道:“嗯,好啊!”

周玉京垮了臉,沒想到她竟真的上來,也不怕自己對她不利,事已至此,只好教車夫停下。

元清濯拎裙上了周玉京的車,對華亭伯家的車夫笑道:“勞煩了,我家住聽泉府東小院,正好不順路,您先送我回家吧。”

周玉京差點兒氣歪了眼睛。

偏對方是公主,拒絕不得,發洩似的 * 踢了一腳在那車夫背上:“你個要殺頭的還杵著作甚麽,沒聽見公主說嗎?”

車夫連連哈腰點頭,不敢說二話。

元清濯在東小院下了車,滿意地揮別周玉京,氣惱得她一把放下車簾,馬車輪骨碌碌地滾起來,去如疾風。

她松了口氣,擡眸,不經意望向雨幕中那林立聳峙的間壁樓閣,朱甍碧瓦,宛如矗落雲鏡,望之蔚然而深秀,仿佛有一點零星燭火,遠遠地在模糊不清的煙雨裏跳曜。

不知可是他案前的燭火?

他沒歇嗎?

腿疾可已無礙?

元清濯的思緒被拉扯了回來,銀迢急來出迎:“公主!你怎麽渾身又濕透了?快快,快隨奴進來!”

更衣換裳,喝上姜湯,捂上湯婆子,寒氣一散,倒也沒那麽難受了。習武之人哪能不挨刀,本就沒那麽嬌貴,何況只是一點風雨而已。

但銀迢卻怒不能遏:“公主,奴今天上聽泉府等著,是親眼看見國師回來的,奴問了他童子,他卻說公主你沒回!什麽人嘛,一起出去的,居然把公主一個人拋下!早知如此,奴是一定要跟著去的!”

元清濯也是越想越生氣,雖然是自己跳下的車,可他居然沒風度地一走了之,後來明明大雨傾盆,他都不考慮自己一個弱女子獨自在雨中行走,竟連回來接自己都沒有!

“公主……”

元清濯抱著湯婆子利索起身:“我要進宮。”

銀迢、橘兮二臉茫然。

元清濯的眉頭繃得緊緊的:“他這麽待我,遲早是要後悔的,哼,我才不輕易接受他的道歉呢,我要讓他找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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