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們在樓上過廳的一個小會客室坐下。他定定的看著我。迎上他的眼神，我覺得有點別扭，可能是不太習慣吧。

“看什麽看？”我想找個話題調節一下我還不熟悉的氣氛。

他伸出手，用他那修長卻不細弱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你變了，變得......”

“別告訴我變漂亮之類的恭維話，我對自己的相貌還是相當清楚的。”對上他那樣的眼睛，我居然會有點害羞的感覺。畢竟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用記憶而不是用眼睛去看他。

“我真的很後悔沒有守著你，沒有每天看著你怎麽變成一個動人的小女人。”

“厚，你是說以前我不象個女的了？”不要那麽深情而又灼熱的看著我。我應付不來。

他起身坐到我身邊，用一只手我著我的手，另一只手從我身後繞過摟著我。“你知道我有多想回來看你嗎？在那邊我差不多每晚都熬夜趕功課，就是為了能提早畢業，回來和你在一起，一起來處理我們的問題。”

我的肩——和初三那年與他合影時感覺一樣——好麻麻熱熱的，一直影響到心臟。雖然不太習慣這種感覺，但我沒有拒絕他的親昵舉動。“你想好怎麽解決了嗎？”

“與其回避，不如面對。我當時太幼稚太年輕，也太脆弱，想等待老天給我們創造機會。這些年忍受著沒有你的煎熬，慢慢的讓我想明白：機會是等不來的，問題自己也不會自行解決或消失。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用什麽方式向宛晴攤牌。我知道會對她造成不小的傷害，但傷害是在我和她在一起時造成的，隨著交往的繼續而不斷加深，現在攤牌，正是為了停止這種傷害。你同意嗎？”

我仔細體會他說的。是啊，三年都過去了，宛晴對他的感情有增無減，而我和偉傑又......這麽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是這樣沒錯，但我還是擔心宛晴。用什麽方式她才能盡可能少受到打擊呢？”

這個問題對於我們好難。以至於三年了，我們一直沒有找到真正合適的辦法。

“曉希，我這兒又有道題......”天哪，怎麽會出現她的聲音？

宛晴看到我們時,我們因為坐得太近已經掩飾不了多少了。“偉傑?你們?......”她嘴哆嗦著，半天沒能說得出一句話。那種疑惑，傷心和絕望，是我從來沒有從她那兒看見過的。

“你們在幹什麽？告訴我我什麽都沒看到？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說是我誤會了？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曉希，你怎麽背著我和我的男朋友在一起？還有你，偉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改變，盡量讓自己被你喜歡。你不喜歡我你可以說呀，為什麽用這種方式欺騙我，玩弄我的感情？我真象一個傻瓜，被自己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耍的團團轉，卻渾然不知，還成天高興得不得了！”

老天爺真會開玩笑。前一秒鐘我們正在商量怎麽減小對她的傷害，後一秒鐘竟然用這種近似殘忍的方式向她攤牌。我的心好難過好難過。“曉希，停下來，你不能再跑了，你不要命啦！”她哭著替我加油的場景不停在提醒我：徐曉希，你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都是我的錯。本來我就很嫉妒你，你比我漂亮，頭腦比我簡單，活得比我輕松，什麽都不用上心學不用太努力，可以盡情的享受你的生活，而且還有一個那麽優秀的男朋友。我妒忌你的一切。我一直四處討好別人，處理各種人際關系，努力表現好每一天，每天讀得很辛苦，為了那點可憐的分數，到頭來我孤單單的一個，什麽都沒有。”天哪，我在找什麽理由啊？把自己說得那麽不齒！不管那麽多了，要怪就怪我一個好了，別讓她在兩個人身上受到雙重傷害。

“曉希，你不要......”偉傑痛苦得皺著一張臉，想要阻止我用胡言亂語傷害自己。

“你不要以為我真的是喜歡你，我只是利用你報覆宛晴罷了。如果我有一點點喜歡你，認識你那麽長時間我早就說出來了。現在你們完了，我的目的達到了。”我好不想這麽侮辱自己，侮辱我們的感情。情急之下，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是一心想讓她少恨一個人。就讓她認為自己的不幸是交友不慎引起的好了，至少不會讓她對愛情過分的失望影響她以後的生活，她是那麽熱情開朗的一個人，以後肯定有很多很優秀的人追她，不能讓她產生一直被一個男孩欺騙戲弄的感覺，那樣她會更加難恢覆平靜。

“不要對我說這些！”她那哭喊出來的聲音好熟悉，“你知道，我一直那麽信任你，把所有的秘密告訴你。我甚至一直以為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驕傲。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是啊，我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媽媽在廚房聽到上面的動靜，便放下手裏的活，連圍裙都來不及解開就趕上來。“你們怎麽了？”

“徐曉希，你這個虛偽陰險的小人！我恨你！”她用力喊出來，推開站在樓梯口的媽媽，踉踉蹌蹌的跑下去。我擔心她這樣會出危險，正準備跟過去，媽制止了我。

“你們吵成這樣，你就先別跟著了，我去送她。”媽媽趕緊邊喊“宛晴，等等”邊追了出去。

屋子一下子安靜下來了。我知道她已經走了，但她那充滿怨恨的眼神卻始終停在我眼前。我的最最好的朋友，我最不忍心傷害的人，原諒我的罪孽吧。“你這兩天最好跟她道個欠，千萬別再刺激她，說什麽早就不愛她之類的話。”我在近似崩潰的世界裏作著最後的掙紮。

“那我們怎麽辦？你怎麽辦？”

“我沒事，至少我比她堅強，不是嗎？”我是堅強，但我也需要愛情和友情來支撐我的堅強才行啊！

“說說，你們怎麽回事？宛晴為什麽哭得那麽可憐？”

面對父母從未有過的嚴厲的態度，我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原委。

“我和你媽，我想應該可以包括偉傑的父母，我們都不是愛幹涉自己孩子私人空間的人，因為我們相信你們有能力處理好你們所遇到的各種事情。感情這個問題本來就很覆雜，你們當初的種種做法的確有失考慮啊。我們現在也不想給你們作出任何決定，因為我們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但是我們想給你們提一點建議，依你們目前的狀況，大家應該好好冷靜下來，反省反省。”

晚上夜很深了，媽媽過來找我。“我和你爸爸知道你的苦衷，有些事情對於你而言是很難決斷的。爸媽這麽多年光顧著自己的事情，忽略了對你的照顧，讓你一個人面對那麽多問題，我們也有錯啊。”

“媽，別這麽說，是我不好，一心想辦好事，結果亂作一團。”我撲在媽媽的懷裏，眼淚再也不願乖乖的呆在眼眶裏，嘩的一下滾了出來。“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明天我先去再勸勸宛晴。她這個人單純，沒有很深的心機，什麽事過去可能就好了。等過兩天她氣消了，你也去向她道個歉。在你對這裏充滿陌生的時候，她處處幫助你照顧你，又與你維持了這麽多年的情意，不容易啊。即使她現在對你有怨恨，你也千萬別往心裏去。”我不會的，媽。我哪裏還有顏面去計較她的怨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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