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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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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摘窗哢噠哢噠陸續被合上,密不透風的房內,圍了整整齊齊四個人。

沛國公夫婦和陳睢,以及滿頭大汗的江元白。

陳懷柔探著腦袋看了眼門口,確認無人後,這才麻利的爬起來,懶懶的靠向軟枕,“爹娘,都說了我是裝的,你們緊張什麽。”

孟氏聽到消息的剎那,立刻著人騎快馬去西郊大營,要將陳旌喚回府裏。

眼下看著女兒完好無損,松口氣的同時,又想知道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麽,扭頭望見溫潤儒雅的江元白,心裏難免唏噓。

當年女兒看中了江元白,不顧門第之分,每每回府都是生動熱情的描述江元白如何博學,如何聰穎,恨不得將所有好物傾囊相送。他們見過本人之後,亦是喜歡,甚至生出招他入贅的心思。

可最初有多熱烈,分開的時候就有多決絕。

他們一家剛搬到京城,已經見了兩回江元白,若說是偶然,他們可不相信。

瞧著江元白緊張焦慮的神色,雖盡力掩蓋,卻處處有跡可循。再看女兒,嗨,可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根本就沒覺察出江元白的情緒。

“今日多謝江大人送懷柔回來,她的情況還請江大人不要對外透露。”孟氏身穿紫色華服,說話聲音颯爽鏗鏘,擲地有聲。

江元白拱手一抱,恭敬道,“夫人放心,元白必然守口如瓶。”

陳懷柔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冷冷淡淡的嗤道,“那你還留在這裏作甚,難不成想蹭我家的飯,本就不需你的好心,非要強做好人送我回府,多此一舉!”

她沒有婢女小廝還是沒套馬車?

陳承弼用力咳了兩聲,走到江元白身旁,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輕輕搖著頭,江元白眼裏的光霎時暗了起來。

“那我們就不留你了,江大人慢走。”

江元白握了握手,想上前,卻被陳睢挺身擋住,將他跟陳懷柔隔開距離。

“你就別再招惹我姐了,你好不容易坐到禮部侍郎的位子,要惜命。”陳睢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又嘚瑟的沖著陳懷柔挑了挑眉,陳懷柔嫌棄的閉上眼睛,懶得理他。

江元白籲了口氣,溫聲道,“那我走了。”剛背過身去,他又忽然停住腳步,在陳睢大意之時,一把將他推到旁邊,躬身面對著陳懷柔,一字一句認真道,“阿柔,不管怎樣,我們還是朋友。”

去他媽的朋友!

陳懷柔隨手一個瓷枕,朝著江元白的額頭砸了上去。

咣當一聲,江元白沒躲,登時額頭開花,鮮血直流。

陳睢跳著腳抱怨,“都叫你別惹我姐,作死也得挑日子啊,真是添亂!”

江元白直起身子,微微晃了晃,估計是被砸暈頭了,要不然走的時候,怎麽還神經病一樣沖著她笑。

沛國公嫡女陳懷柔受傷昏迷的消息,沒過多久便傳得沸沸揚揚,陳旌火急火燎的從西郊大營騎馬奔馳進城,路上聽了不少傳言,聽得他心驚膽戰,手指發麻。

好容易趕到府門前,險些踉蹌著摔倒,他顧不得什麽,跟著小廝徑直去了內院。

“小柔怎麽樣了?!”他神色肅穆,推門後卻見陳懷柔斜靠著軟枕,右腳擡高搭在幾案上,赤著小腳,柔軟光潔的皮膚上仿佛渡了一層光暈,正跟陳睢一人抱著一只豬腳啃。

“哥?”陳懷柔含著肉喊了聲,陳睢也跟著蹦了起來,油光滿面的臉上喜出望外,“哥,你怎麽這麽黑了!”

陳旌喜愛讀書,身上總是帶著書生氣,後來不知怎的棄了書卷,跑去軍營歷練,身子倒是強健許多,臉也黑黢黢的,眉眼間皆是英武幹練之氣。

他嗯了聲,摸了摸陳睢的腦袋,喊過爹娘之後,又走到床前,細細打量著陳懷柔,“小柔這是?”

“姐是裝的!”陳睢嘿嘿一笑,放下豬腳胡亂在身上抹了抹油。

“裝的?”陳旌不解,將猶疑的目光落到陳懷柔臉上,陳懷柔點了點頭,理所當然道,“是裝的,娘太快了,我都沒來得及攔她,她就風風火火遣人叫你回來。”

陳旌心裏繃著的弦好歹松了下來,他坐在床尾,從櫃中取出藥膏,摳出些抹在掌心,搓開捂暖後,對著她的腳踝塗了上去。

“為何要裝昏迷,誰又惹到你了?”他聲音和緩,許是因為趕路帶著一絲疲憊。

“韋令慧啊。”陳懷柔看著被抹的發亮的腳,想往回抽,卻被陳旌按住,“別動,還有一點沒塗完。”

“疼不疼?”陳旌收起藥瓶,擦過手後,又俯身上前給她擦掉嘴角的油漬。

“不疼,我就是昏給她們看的。”陳懷柔嘻嘻一笑,陳旌亦跟著笑了起來。

孟氏之所以急忙將陳旌召回府中,是因為每回只要陳懷柔身上疼,家中必有親人受傷,外人只道她被養成了富貴花,卻根本不知其中厲害。

陳旌知她無礙,在府中睡了一夜後,翌日清早便騎馬趕回西營。

陳承弼難得跟著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尚未用膳就出了府,大搖大擺的去了韋家。

韋府的管家攥著袍尾往前廳跑,跨過門檻摔了跤顧不上矯情立刻爬了起來,“老爺,老爺,沛國公來了,堵著門口罵呢。”

韋正清猛地一拍桌案,嘴角抽筋一般抖了抖,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沛國公一家如此瘋狂,不過為了寧永貞,便要跟他們撕破臉皮。

“他罵什麽?!”

“他,他說,小姐面慈心狠,把他家小姐打的至今昏迷不醒,他要給女兒討個公道。”管家支支吾吾,說完,又小心翼翼的看著韋正清,他沒敢開大門,沛國公的為人他早就有所耳聞,那是個瘋起來誰都拉不住的主。

韋正清氣的牙根癢癢,欲拂袖往外走,半路生生剎住腳步,難道真的要去跟那個老東西當街對罵?

他敢嗎?

他不敢,故而韋正清狠狠朝著廊柱砸了一拳。

陳承弼根本不帶歇的,以文人的熱情問候了韋家祖宗八輩,偏又不帶一個臟字。

韋令慧的眼睛早就腫的跟核桃似的,韋正清看了心煩意亂,忍不住沖她咆哮,“哭什麽哭,就知道哭,看見她在,就不知道躲開嗎!

平素裏數你最機靈,怎麽就撞上她了!這回倒好,退婚也不是,不退又憋屈,叫我這張老臉怎麽上寧家的門!”

雖沒有正式對外公布,可上次他去寧家的時候,已經明裏暗裏露出想要悔婚的意思。

昨日被陳懷柔當眾挑明了寧韋兩家的事,往後無論如何韋令慧也不可能跟好的人家議親了,還能怎麽辦,只有硬著頭皮再去一趟寧府。

就在此時,管家又急慌慌的連滾帶爬跑到前廳,手裏舉著一封信,“老爺,寧府的信,來人說是,說是同意老爺的意思,兩家婚事就此作罷。”

韋正清眼前一黑,險些厥過去。

完了,全完了,閨女砸在手裏了。

韋令慧的事情,一時間在京城發酵蔓延,成為諸多貴女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人感嘆寧家公子的命苦,有人痛斥韋令慧的反覆無常,與他們而言,不過都是些調劑生活的趣事罷了。

寧夫人使了個眼色,婢女將黑乎乎的藥汁放下,轉身出了門。

寧永貞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就像在等人,又像是在發呆,寧夫人吹了吹藥汁,送到他嘴邊,“別看了,懷柔不會來的。”

寧永貞臉上一熱,嘟囔道,“我沒在等她。”

“別嘴硬了,若是連這點心思都看不明白,我怎麽當你娘。”寧永貞回過臉,將湯碗握在手中,悶聲道,“我自己喝。”

藥很苦,喝得多了,也就覺不出味道。

“懷柔這幾日一直昏迷不醒...”

“她怎麽了,怎麽會昏迷?!”寧永貞激動的碰倒了湯碗,寧夫人蹙眉,掏出巾帕擦了擦濡濕的衾被,嘆道,“聽說是在尚書千金的宴會上,與韋令慧起了沖突,被打昏了。”

被打昏了?怕是搞錯了吧。

國公夫人孟叢筠出身武家,陳懷柔自幼跟其習武,別說對付一個韋令慧,便是十個也不在話下。

寧永貞狐疑的望著母親,寧夫人又道,“沛國公跑到韋家大鬧一場,我跟你爹商量過,在韋正清登門示好前,先行回絕了親事。”

那般朝秦暮楚的小人,當時真是頭腦糊塗,竟然應了婚事,若非如此,兒子也不會跟他們犯渾,縱馬狂奔,更不會摔斷腿。

寧夫人籲了口氣,胡亂想著竟也紅了眼眶。

“我同你爹準備去趟國公府,你要不要跟著過去。”寧夫人試探著勸他,從摔下馬之後,寧永貞便再也沒有出過家門,日子過得昏天黑地。

寧永貞低頭,想了半晌,啞聲道,“我不去了,你們代我看過就好。”

他知道陳懷柔是因為自己,才與韋令慧乃至國公府與韋家鬧翻,可他去了又能如何,殘著一條腿,像沒事人一樣,說聲謝謝?

那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陳承弼去宮裏述職後,竟然給陳懷柔領了個鄉君的封賞,浩浩蕩蕩的恩賜從巷口擺到府門,陣仗威武,一時間引來不少人圍觀駐足。

韋家徹底崩潰了,聖上究竟是何意思,他們無論如何都看不明白。

那廂沛國公府喜氣洋洋,韋家這裏卻是哀聲連連,在陳懷柔受封鄉君的同時,韋正清得了個貶職下放的旨意,而且是連降三級,要去的地方是個窮的叮當響的小城。

明明,只是陳懷柔跟韋令慧的沖突,無論如何都不該扯上官途,韋正清到走都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沛國公哈哈大笑,手裏的聖旨看了又看,忍不住拍手叫好,“乖女,咱們父女兩個雙箭齊發,果真威力無窮。

你替永貞出了氣,我迎合了聖上心意,給你討了個鄉君食邑。韋正清那個卑鄙小人,恐怕現在都一頭霧水,死都死不明白。”

陳懷柔躺在竹制藤椅上,悠閑的吃了個蜜餞,她就知道爹爹洞若觀火,細致入微。

韋家蠢就蠢在,巴結了不該巴結的人。

而那個人,恰恰是聖上最為忌憚厭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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