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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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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霧澄澈的眼裏滿是茫然。

見弟弟醒了,兄弟們收起爭鋒相對的樣子,當即恢覆成往日的模樣,該微笑的微笑,該傲嬌的傲嬌。

然而空氣中那種冷凝的氛圍還未消散,花霧在一瞬間擰了擰眉,他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周五,問道:“五哥,哥哥們怎麽了?”。

周五笑得溫柔:“沒事,小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

花霧擡眼,將哥哥們平靜的神色一個個望過去,心底壓著疑惑。

吃飯的時候,平時偶爾會聊幾句的兄弟們此刻安靜如雞,花霧詫異地頻頻看著他們,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心虛吵架的內容被弟弟聽見,他們個個埋頭吃飯。

只有周一非常淡定,夾了好多肉放到弟弟碗裏,聲音清冽:“花,吃。”。

花霧一邊註視著哥哥們的舉動,一邊吃飯。一頓飯下來,竟吃得差點胃痛,果然人做事的時候不能三心二意啊……

吃過飯,花霧和周二一起收拾碗筷,其他幾個兄弟坐在起居室,沒多久,周三站起來,對周四說:“老四,你出來。”。

仿佛就是在等這一刻,兄弟們齊刷刷的起身,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隱隱再現。

花霧手裏拿著一堆碗,一臉懵圈地看他們走出屋子,走出前院,甚至摸黑走進了森林。

花霧:“……”,哥哥們這麽晚進森林是準備當野獸的口糧嗎……

“二哥,哥哥他們怎麽了?”,花霧將碗筷放進了廚房,走到起居室裏坐下。

周二關了廚房的應急燈,輕描淡寫地掃了眼屋外,微微笑著:“沒事,他們大概是去散步了吧。”。

帶著煞氣滿滿的氣勢去散步?花霧簡直十臉懵圈。

因為煮飯的時候上衣濺了汙漬,周二走到一堆衣服面前,挑挑揀揀拿出一件幹凈的黑色上衣。

花霧默默蹭過去,靠墻而坐,抿了抿嘴,“二哥,剛才你們在吵什麽?”。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花霧聽到七哥冷淡卻有些傷心的聲音,接著聽到了四哥的輕笑聲,最後哥哥們的聲音混在一起,冰冷的,冷漠的,譏諷的,全部令他驚慌不已。

花霧瞬間驚醒,清楚地聽見四哥的最後一句話,沒等他問什麽,哥哥們已然十分默契的恢覆了常態。

為什麽要避著他呢?

花霧低下頭,顫了顫睫毛,小小聲說:“二哥,哥哥們真的沒有把我當弟弟嗎?”。

聞言,周二頓住脫衣服的動作,回頭去看縮在旁邊的弟弟,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小花,你說什麽?”。

花霧擡起頭,對上周二那雙溫柔的桃花眼,緩慢地說:“哥哥們真的沒有把我當弟弟嗎?”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花霧原本被師傅辛辛苦苦訓練起來的防備和條件反射,在不知不覺中讓他們完全攻破,挨得近一些也好,牽手也好,擁抱也好,他現在已經覺得習慣了,他已經不會去下意識要揍人了。

他已經將哥哥們當成家人了啊,他對他們卸下了故作嚴肅,卸下了表面的偽裝,將自己的真實,將自己內心的最深處,盡數呈現在哥哥們面前。

現在呢?

現在他們說,他們沒有把自己當弟弟。

花霧不是容易委屈的性子,即使受傷,即使被綁架,即使受到了其他傷害,他也一直是把所有疼痛都壓在心裏,絕不說出口。

然而這一刻他繃不住了,他可以接受被別人傷害,因為是陌生人,所以無所謂。但他不能接受被家人傷害,因為是最親近的人,因為是除了媽媽以外朝夕相處的人,所以會很難過。

眼睛被霧氣籠罩了,花霧抿緊嘴,頭深深埋在雙膝間,清脆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我、我有哪裏做的不好嗎?我哪裏讓哥哥討厭了嗎?肯定沒有,一定是哥哥的錯。”。

周二脫掉臟衣服,沒顧忌去穿上衣,蹲在花霧前面,輕輕撫著他的頭發,溫聲說:“對,是哥哥的錯。小花沒有哪裏做的不好。”。

花霧一旦脾氣上來了,絕對不好哄:“那為什麽哥哥們不把我當弟弟?”。

吧嗒一聲,淚水滾滾而落,摔在地上。

周二怔了怔,迅速擡起少年的臉,總是平穩跳動的心臟在剎那間變得很疼,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起初只是稍稍的疼,下一秒疼痛如同汪洋大海找到出口似得,急切地沖入他的心臟。

他看著這張哭得委屈卻咬緊唇不哭出聲的臉,心臟的疼痛越發強烈。頃刻後,他張開手把少年緊緊擁在懷裏,一聲又一聲的安慰著:“沒有,他們只是吵架了,隨口亂說而已。”。

聽著自己仿佛傾盡一切溫柔的聲音,周二感到不可思議和恍惚,卻止不住為懷裏的少年而心疼。

少年仍然倔強地重覆著:“為什麽不把我當弟弟?”。

周二上身赤-裸,將少年靠向自己肩上,淚水順著他的鎖骨滑下去,猶如灼熱的烙印,滾燙又深刻。他垂著眉眼,極輕地說:“他們只是太喜歡你了,喜歡到無法把你當弟弟。”。

“為、為什麽?”,少年終於哭到哽咽,紅紅的眼角像飛上一抹紅霞,如落日般絢麗。

周二盯著他,塵封已久的,無比冰冷的心驀然打開了一個口子。

“現在的你還不能明白這種感情。”,周二桃花眼微揚,輕嘆一聲:“小花,你只要記住,我們永遠是你的家人,唯有這一點,絕不會變。”。

這種感情?花霧由著二哥幫自己抹去眼淚,垂下眼簾,懵懵懂懂好像意識到什麽。

回去後,他要問蘇東季,蘇東季肯定知道。

委屈來得快,去得也快,花霧清醒了,陡然發現自己哭到一塌糊塗!他擡起眼,二哥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那雙眸子盛滿了桃花般的柔情。

他在哥哥面前哭了……哭了……哭了……

這個事實給了花霧一擊沈重的打擊,他一臉生無可戀地躺在地上,面向墻壁,吶吶道:“二、二哥,晚飯的時候辣椒吃多了,眼睛有、有點痛,所、所以……”。

周二笑著接下去:“嗯,所以眼睛才會流淚,哥哥知道。”。

這麽幹脆地順著自己的話說,花霧害羞.jpg。

周二摸摸他的腦袋,起身去穿了上衣,視線穿過地上一堆棉被睡袋,望見擺在角落裏的鋼琴。

……這妥妥是父親的作風啊。

周二深深地註視著線條流暢的鋼琴,閉上眼,再睜開眼時,所有情緒都消散地一幹二凈。他拉起當自己不存在的弟弟,坐到鋼琴前面,輕聲道:“小花想聽什麽曲子?”。

花霧還沒從丟臉的事實中回過神,實力蒙圈臉:“……小星星?”。

“好。”,周二斂著眉眼,修長的十指放在琴鍵上,從指間流瀉出來的音符恍若天籟。

其實在弟弟沒來之前,兄弟們平靜的表面就已經岌岌可危了,周四和周六,他和周日,彼此間都有矛盾。那些破解不開的矛盾只是被他們壓抑下來,找不到出口,不斷在心裏滋養起來。

七弟沖著四弟所說的那番話,兄弟們都知道是同樣說給他聽。

花霧坐在周二身邊,充滿驚奇地看著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二哥好厲害。”。

“小花。”。

花霧眨眨眼,嗯了一聲:“怎麽了二哥?”。

周二停下來,指尖緩慢地掠過琴鍵,說:“哥哥回去後,要進公司了。”。

“誒?”,花霧楞了一下:“二哥不當鋼琴家了嗎?”。

周二輕輕的笑了:“不是跟你說過了?不是鋼琴家,只是業餘的。”。

看了看黑白的琴鍵,花霧猶豫了幾秒,清脆的聲音還帶著細微鼻音:“二哥應該也是一樣的吧?像四哥那樣,因為想要讓某個人看到自己而彈奏鋼琴。”。

弟弟有著敏銳的直覺,周二向來是知道的。他動了動身體,靠著弟弟纖瘦的肩膀,精致的眉眼間添了一抹毫不掩飾的疲憊,“小花,如果我曾經有一段黑暗的過去,你會不會討厭我?”。

七個兄弟在被周朝認可之前,都居住在各自的母親那邊。他們的母親,有的是真心愛著周朝,如周三和周日的母親,因為愛著他,所以也愛著他的孩子。而有的不過是一夜風流,如周二,周四和周六的母親,因為沒有愛,所以無所謂孩子的下場,隨意丟給家裏人,不顧孩子死活。

周二曾經麻木的活著,後來獲得了一些溫暖,雖然這些溫暖是虛假的,但他真實的沈淪了一段時間。

人一旦得到了從未體驗的東西,便不會輕易放手。如周四,而他卻輕易放手了,如果不是弟弟的到來,他不會想起那已然變得久遠的記憶。

略微相似的氣質,略微相似的眼神……截然不同的性格。

周二偶爾想要仔細回想起那人的容貌,卻發現連容貌也模糊地差不多了,能想起來的只有弟弟漆黑的發,純凈的眼,微微笑起來的時候像一朵花。

一朵盛開在太陽底下的花,毫無陰霾。

花霧認真地想了想,說:“黑暗?比如呢?我也有黑暗的過去呀,小時候我經常打架。”。

周二閉上眼,唇邊的笑意無比輕松:“還有呢?”。

“偷偷將師傅的扇子藏起來,因為他老是用扇子敲我。”。

“師傅?”。

提起師傅,花霧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教我武術的師傅,是鄰居家的大叔。他那天看見我,說我根骨清奇,是一塊練武的好料子。我問他,武術是什麽?他說能上天入地,隔空傳音,修煉的是一本絕世秘籍……”。

聽著弟弟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周二舒展著眉眼,薄唇微彎,逐漸陷入沈睡。

……今晚應該會做個久違的好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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