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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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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回來的當天,就把慕瑧罰去後院跪著,慕瑧倒也沒辯解,徑直去了後院,沒和王爺說一句話。

逐月覺得他們的父子關系不是一般的差,慕瑧甚至都不管王爺叫爹,與他們這些外人一樣,叫著王爺。

只是王爺望向慕瑧的眼中,分明是有幾分落寞的,逐月覺得王爺或許只是想讓慕瑧服個軟,可慕瑧寧願跪著,也不與王爺多說一句話,逐月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才能令父子倆人產生如此大的隔閡。

大夫人衛柔把逐月叫到了身邊,備了一些糕點給逐月,說道:“二弟他怎麽說也是因為你才受的罰,他還沒吃晚飯,你把這些點心給他帶過去。”

逐月接過點心,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二公子和王爺的關系一直都這麽差麽?”

衛柔道:“王爺雖然覺得二弟不成器,但是一直很寵他,不過在二弟四年前那場大病後就變得叛逆了許多,經常頂撞王爺,王爺也經常責罰他,這麽一來二去,倆人的關系就越來越差了。”

又是四年前……怎麽會這麽巧?

衛柔嘆到,“畢竟是唯一的嫡子,王爺心裏還是疼二弟的,只是二弟他……”

嫡子?逐月忽然想到了什麽,忙問道:“二公子不是還有位孿生的弟弟麽?王爺對那三公子如何?”

衛柔道:“他才八歲的時候王爺就把他送去霽國當質子了,我對他所知甚少。不過當年大王子嗣綿薄,質子只能在這幾個親王裏面選,但是沒人願意去,是王爺自告奮勇,把三公子送過去的。”

居然還有主動送自己兒子當質子的,逐月不解的問道:“王爺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不喜歡三公子麽?”

衛柔道:“聽說三公子自幼體弱,王爺一直不怎麽重視他,送他去霽國,大概是為了給二弟鋪路吧……”

用一個孩子給另一個孩子鋪路麽?這個王爺,還真是心狠。

可是慕瑧為什麽要恨他?逐月忽然想起之前和衛柔的對話。

慕瑧生了天花,卻沒留下一點疤痕,病好了以後身體變差,和王爺關系變差。而三公子慕珣自幼身體很差,和王爺關系也不好,那麽是不是……

心頭的答案呼之欲出,可那個答案太過驚駭了,她實在是不敢確定。

她告別了衛柔,拿著點心到了後院,慕瑧正跪在那裏,單薄的身影倔強的挺得筆直,清冷而孤傲。似乎聽見了腳步聲,他微微回頭,看到是逐月,略顯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淺笑,“你怎麽來了?”

“大夫人讓我來給你送些吃的。”

逐月拿著糕點走到他身側,將竹籃打開,拿起一個糕點遞給他。

慕瑧沒有接,輕聲問道:“大嫂叫你來的麽?你自己呢?就沒想過來看看我?”

他的幾縷碎發被風吹散,松散的拂在額前,漂亮的眼眸似乎沾染了水霧的濕氣,就這樣凝視著她。

逐月心頭一悸,也不忍再說否定的話,“我當然想來看你,就是不知道你愛吃些什麽,才耽擱了這麽久。”

慕瑧聞言一笑,終於接過了糕點,卻把糕點送到了她嘴邊,“你記性真差,上次大嫂才說過,我愛吃她做的芙蓉糕,你怎麽這麽快就忘了?”

上次逐月光想著救江浸月,哪會記得這些旁枝末節,但她也不好明說,只能回答道:“我這次記住了。”

逐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道:“王爺打算讓你跪多久?你都跪了一天了。”

天空已經染上暮色,慕瑧擡頭看了看,問道:“到酉時了麽?”

逐月道:“酉時三刻了。”

“可以了,我們走吧。”

慕瑧說著便要起身,卻因為跪的太久而踉蹌了一下,逐月急忙扶住他,心頭有些發酸。

自己闖禍連累了他,他卻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還真如衛柔所說,是個極好的人。

逐月扶著慕瑧回到住處,慕瑧卻沒有進屋,吩咐下人在院內擺了桌椅,生了火爐,又要了幾壇酒,幾盤小菜。

忙完這些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支開了下人,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酒,看著逐月,問道:“你要來一杯麽?”

逐月雖然很好奇酒的味道,但她從來都沒有喝過酒,因為江浸月不喝。

她想說要,但是又不敢,她怕被酒迷了神志。

慕瑧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些什麽,笑了笑,將手中的酒杯遞給了她,自己又斟了一杯。

“喝一點沒事的。”

逐月接過酒杯,小心的淺酌了一口,略帶辛辣的味道湧入喉嚨,嗆得她皺眉,“這玩意兒和馬尿似的,你怎麽會喜歡喝?”

慕瑧打趣似的笑道:“你喝過馬尿?”

逐月把自己套進去了,哼了一聲,轉過了頭去。慕瑧也不強迫她,只是靠在椅子上,自斟自飲著。

夜色很美,慕瑧微微擡頭,點點星光映入他的眼眸裏,清澈而深邃,顯得他那身衣服都順眼起來,不再那麽突兀了。

逐月知道他不似表面那般不羈,從他對泉兒就能看出,他的內心是十分柔軟的,想起白天和衛柔的對話,思索了片刻,小聲問道:“二公子,你是不是……還有個孿生弟弟?”

“嗯?”慕瑧轉過頭來,“是有一個,怎麽?你對他有興趣?”

確實是十分感興趣!

但逐月也不好表達的太過明顯,只能裝作不經意的說:“上午去大夫人那裏時,聽她提起過,據說八歲就被送去霽國當了質子,四年前就死在了霽國,再也沒有回來……”

說到這裏,逐月停了一下,小心的觀察著慕瑧的神色,可慕瑧只是喝了一口酒,並沒有什麽別的反應。逐月只能接著說:“聽說是……江浸月殺的質子?”

“沒錯……”慕瑧勾起唇角,眸光卻透著清冷,他轉過頭來看著逐月,“你覺得他心狠麽?”

逐月怔了怔,問道:“什麽?”

慕瑧輕輕一笑,又喝了一口酒,語聲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你不是早就猜的差不多了麽?想知道什麽?不妨直接問吧。”

他突如其來的坦白倒讓逐月沒了註意,也不知他說的是不是反話,但是話都說到這了,再掩飾下去倒顯得虛偽了,逐月幹脆喝了一大口酒,壯了壯膽,說道:“我想知道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慕瑧低頭看著酒杯,眸中似有薄霧般的恍惚,“他心裏只有霽國,只是王的一個命令,他便要殺了質子,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可是質子跟在他身邊六年……”

逐月心驚,忽然想起相國府一直空著的那間房。

“質子剛到霽國時,惹惱了王被杖責,是他救了質子,把質子留在身邊,教他禮樂,教他詞賦,質子一直當他是師父,從未那樣信任過一個人……可他那雙彈琴的手,卻幾乎把質子的心挖了出來……”

他聲音越來越輕,仿若呢喃,“你說,他既然要如此殺他,當初又何必救他?”

逐月驚詫的說不出話,慕瑧卻忽然轉過頭來,凝視著她,問道:“為什麽有的人可以輕易掌控別人的命運,操縱別人的生死,有些人卻連活著都那麽難?”

逐月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怔怔問道:“質子……就是你麽?”

慕瑧笑了笑,反問道:“你說呢?”

逐月忽然叫了他一聲,“慕珣……”

“嗯。”

他答應了……

他果然就是當初被送到霽國的質子,慕珣。

怪不得他生了天花卻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怪不得衛柔說他病好後就像變了個人,怪不得他只管祾王叫王爺……

重重謎團,如今解開了,逐月的心中卻像堵著什麽似的,難受的厲害,她猛地喝了一口酒,看著慕珣,問道:“你恨他麽?”

“恨誰?江浸月麽?”慕珣直直的望著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底,“你希望我恨他麽?”

逐月當然不希望慕珣恨他,卻不知該怎麽開口,只好又喝了一口酒,她本就是第一次飲酒,又喝的太急,幾杯下去,頭腦已是有些發懵。

慕珣見她沒有答話,也不再多言,兀自飲了一口酒,擡頭凝望著夜色,良久,才輕聲道:“我可以不恨他,只不過……”

有風吹過,逐月的頭又脹了幾分,用手杵著頭才讓自己不至於趴到桌子上,她喃喃問道:“只不過……什麽?”

慕珣轉過眼來,見她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忽地一笑,眼中似有星辰點點,“不是馬尿麽?怎麽還喝了這般多?”

逐月已經答不上話來,只覺得頭越來越沈,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最後幹脆趴倒在桌子上,睡過去了。

夜幕低垂,墨色的深藍中透著似有似無的光,柔和而寧靜。

慕珣凝視著她,良久良久,忽然俯身將她抱起。似乎是驚擾到了她,逐月在他懷裏不安的動了動,慕珣的心也跟著悸動起來。

他的手撫過她的眉眼,她的鼻梁,落在了她的唇上,指尖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抖,過了許久,他才微微垂下眼,輕輕吻住了她的唇。

那夜色美的好似夢境,輕易地烙進了他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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