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沈璧面上的變化分毫不差的落在了宋雲嫻眼底, 令她心中不自覺的咯噔一聲。

但蕭沈璧反應很快, 隨後擰著眉看向宋雲嫻道：“這句不是地藏經裏的麽，我之前聽皇祖母念起過，怎麽雲姐姐？”

宋雲嫻面色一沈，看著她淡聲道：“你可還記得你的頭疾？”

蕭沈璧面露不解之色：“記得，怎的了雲姐姐？這佛經可是跟我有關？”

蕭沈璧嘴上說的輕巧，心裏卻是緊張極了, 只不過她活了多年，早已擅長掩蓋自己的想法, 是以宋雲嫻並未從她面上瞧出什麽來。

然而就是這沒瞧出，宋雲嫻卻品味出一絲不對來。

她盯著蕭沈璧道：“你可知這句話是誰留給我的？”

蕭沈璧忽然想起無苦來，難道無苦將事情告訴了宋雲嫻？可是……

蕭沈璧面上罕見的露出茫然來。

宋雲嫻瞧她面上的茫然不似裝出來的, 一時間心裏也沒了底，卻還是開了口道：“是無苦大師留給我的。”

蕭沈璧心裏一咯噔, 連忙擡頭看向宋雲嫻, 片刻後囁嚅著開口道：“雲姐姐，你究竟……都知道了什麽？”

看著人這般模樣，宋雲嫻忽然間有些手腳發冷, 她哆嗦著起唇：“所以，你當初根本沒死，對嗎？”

蕭沈璧瞳孔驟然緊縮,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宋雲嫻，卻在她眸中看到了悲痛絕望，她張了張口, 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眼前的事情太過荒謬離奇，竟是叫她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後，她終是喃喃開口道：“雲姐姐……你……你在說什麽？”

“蕭沈璧！”宋雲嫻低喝一聲，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喚蕭沈璧。

蕭沈璧面上頓時慌亂極了，連忙伸手抓住宋雲嫻道：“雲姐姐，你聽我解釋！”

宋雲嫻澀然一笑道：“我終是明白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巧合，為什麽你會陰差陽錯的幫著我跟太子殿下找到穆雪，為什麽你會對穆雪的行蹤了如指掌，為什麽一切都那麽的恰到好處。”

“明明我早該猜到的。”

宋雲嫻笑著，淚水卻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願我盡未來劫，應有罪苦眾生，廣設方便，使令解脫。皎

皎，你為何這麽傻……”

“雲姐姐……”見人這般模樣，蕭沈璧的心中卻是又喜又澀。

她萬萬沒想到，原來回來的人不止她一個，她的雲姐姐也回來了，可她更沒想過，她該如何面對宋雲嫻，尤其是，知曉了她謀逆後又因她而死的宋雲嫻。

“當年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把真相告訴我！”宋雲嫻死死的抓著蕭沈璧的衣袖，眸光也略帶祈求。

蕭沈璧無法拒絕她，終是長嘆一聲道：“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讓你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以往扮演少女的蕭沈璧嗓音清脆靈動，如今在宋雲嫻面上，被卸下了所有偽裝的她，語調是與外表不符的老成滄桑。

“雲姐姐，你信我嗎？”蕭沈璧看向宋雲嫻，起唇問道。

宋雲嫻頷首道：“我自是信你的。”

蕭沈璧聽著，彎了彎唇，隨後面色微沈道：“因為當年，我無意中查出，有人要你死。”

宋雲嫻微微一驚。

當年她已然落魄，被打入冷宮，還被褫奪了封號跟鳳印，儼然是個庶民，可沒想到到了這般田地，竟然還有人想要她死……

“是誰？”宋雲嫻看向蕭沈璧。

蕭沈璧斂眸，低聲道：“沒查出來，但是我覺得，與柳家有著密切關系。”

“柳家。”宋雲嫻驚呼一聲。

“嗯。只是我也沒有證據。”蕭沈璧說著，咬了咬唇。

“那後面呢，為何你要謀逆……你……”說道這，宋雲嫻眸中又湧動出了淚光。

蕭沈璧一咬牙道：“因為，大哥哥想借你釣出一切的始作俑者，可這太過冒險，一旦大哥哥有任何一點的失誤……你就……你就會死……我不能，我不能看著你去死。”

蕭沈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坐在宋雲嫻身邊，抓住她的手道：“我真的怕，我不敢去想，若是你出了任何事，我該怎麽辦，可是……可是我還是害了你……”

說著，蕭沈璧的淚水，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宋雲嫻沒想到竟然這個原因導致蕭沈璧做了傻事，她伸手將人扶起，拉著人坐在床邊，取了絲帕為人擦幹眼淚，隨後道：“那後來呢，後來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陛下又會說你身死了呢？”

蕭沈璧斂眸低聲道：“

因為我是謀逆，勢必要被世人口誅筆伐，我若還活著，你與我牽連頗多，他們動不了我，卻是可以動你，加上你本身就是‘罪人’，這樣只會叫那些本就欲要致你於死地之人拍手叫好……何況……你若是知道了我是因為你去做這些的，你勢必會自責，然而沒想到，我大哥哥終究還是都告訴了你。”

瞧著人自責的模樣，宋雲嫻的心終究還是軟了去。

“你不該為我沖動的。”宋雲嫻輕嘆一聲，隨後道：“陛下很生氣，他氣我惱我，也不怪他，換做是我，亦是會十分生氣的。”

蕭沈璧咬了咬下唇，道：“我知是我沖動了，我常常在想，若是我那日並沒有沖動，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你可以出了冷宮，我們都相安無事，你更不會因我而枉死……這一切，皆是我的業債，我只有盡我所能去償還，去彌補。”

“願我盡未來劫，應有罪苦眾生，廣設方便，使令解脫。雲姐姐，你不必自責，這一切皆是我的因果報應，只要能與你相守，便是頭疾又何妨？無苦大師說了，我會有個善終，既然如此，小小頭疾，無妨的。”蕭沈璧拉著宋雲嫻的手笑著說道。

“雲姐姐不是一直想知道怎麽一回事嗎？其實我也不知道，上一世我活到了六十歲，也該算是壽終正寢，可我心裏一直有個執念跟遺憾，閉眼前，我祈禱著來世能再遇見你，可我萬萬沒想到，我竟然能重活一世，重新遇見你，我想，這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既然我已經逆天改命，便是老天再度給了我一個機會，這一次，我發誓我絕不會再放手，即便是命，我也要爭一爭。”

蕭沈璧低聲笑著，隨後道：“我活了這麽久，到頭來我心裏所有的念想不過只有一個，所以我看清楚了，也想明白了，雲姐姐，我只想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不在乎。”

她說的真誠，卻是叫宋雲嫻不知該說什麽。

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讓蕭沈璧這般死心塌地的待她，哪怕是背負上千古罵名。

她伸手，輕撫上蕭沈璧的面頰，低聲呢喃道：“對不起皎皎……如果不是我……”

蕭沈璧擡手覆在宋雲嫻的手上，輕輕搖頭道：“不怪你，雲姐姐，

是我自願的。我生於宮中，看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實際上，待我真心之人少之又少，幾個哥哥待我好，可後宮那些妃嬪便不一樣了，她們待我好，只是希望能入了父皇的眼，更莫說那些世家子弟，也不過是為了功名利祿，這世間與我非親非故還肯待我好的，便只有雲姐姐你一人。”

“所以，雲姐姐，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但如今我答應你，你不願讓我做的事情，我不會再去做，一切，我都聽你的。”蕭沈璧輕聲說道。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宋雲嫻瞧著她道。

“雲姐姐你說。”蕭沈璧連忙道。

“不準再瞞著我任何事，明白了嗎？”宋雲嫻說道。

蕭沈璧連連點頭道：“明白了，雲姐姐放心，我斷不會再欺瞞於你。”

宋雲嫻輕嘆一聲。

今個一天恍若做夢一般，誰能想到陰差陽錯之下，她與蕭沈璧竟然雙雙回到了這裏，重新開始了人生，那些年裏，蕭沈璧到底做了什麽？

想到這，宋雲嫻看著她道：“你同我說說，你後來是怎麽過來的吧？”

蕭沈璧聽著，抿了抿唇道：“雲姐姐當真要聽。”

宋雲嫻堅定了點了點頭：“我想知道，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罷了。”蕭沈璧淡笑一聲，隨後瞧著宋雲嫻道：“那雲姐姐聽完了，可不許有半點自責的想法。”

宋雲嫻有些猶豫。

“你若不答應，我便不說。”蠻橫不講理的小公主又回來了，瞧著人的模樣，宋雲嫻心頭軟的一塌糊塗。

她擡手摸了摸身邊人兒的一頭秀發，低聲開口，聲音溫柔似水：“好，我應你便是。”

蕭沈璧這才笑了笑，將當年宋雲嫻身死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與宋雲嫻聽，沒有半點疏漏。

宋雲嫻怎麽也沒想到，身為皇家的天之驕女，從小錦衣玉食被人伺候著生活，在長安城裏惡名不斷的九殿下，竟然做了那麽多善事，吃了那麽多苦還沒有絲毫怨言，十八歲到六十歲，四十二年的時間，無怨無悔。

她們的今天，是蕭沈璧拿四十二年的人生換回來的。

便是應了那句佛語，願我盡未來劫，應有罪苦眾生，廣設方便，使令解脫。

是蕭沈璧的誠心，感動了上蒼，這才換回她們這一世的相守。

蕭沈璧做了這麽多，如今，也該換她為蕭沈璧做些什麽了。

“皎皎，等你及笄，咱們便成親。”

作者有話要說：掉馬了掉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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