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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嘉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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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和宮內。

琴娘坐在炭盆前烤火,銀碳燒得通紅,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響。

謝英香盤腿坐在她對面的軟墊上,神情有些恍惚。

殿中亮起燭光的時候,她才猛然發覺,這個琴娘,眉眼間真的跟她有三四分相像。

“你姓宋,名嘉瑛,這是你父親給你取的名字。”琴娘低著頭,神色哀婉感傷,“你父親是陳國的丞相,我……我是他娶的第三房小妾。”

謝英香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三歲的時候,我懷了你弟弟,但是身子不好,胎象不穩。你父親怕你頑劣沖撞到我,就沒讓我見你。誰知,誰知等我生產完,坐完月子,”琴娘崩潰的捂住嘴,眼淚就流了下來,“你父親竟告訴我你得了一場大病死了!”

謝英香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給她遞了過去。

琴娘淚流的更兇,接過手帕按了按眼角,繼續道:“我受不住打擊,為你大病了一場,從此也落下了病根。你父親為了騙我,竟給你立了個假的墓碑,我每年都去燒紙,前兩個月你生辰,我從墳地那兒回去,無意間偷聽到了你父親和他親信的談話,我才知道你當初不是死了,是被盜匪擄去了!”

“我的生辰……是什麽時候?”謝英香遲疑著,問出聲。

琴娘抽噎了一下,說道:“是乾化三年十月初九,卯時生的,當時折騰了我一夜呢。”

後面這句頗有些抱怨的味道,謝英香卻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眼前這人真的是她的母親,似乎……也不錯。

琴娘見她笑了,喜得眉頭都挑起來,顫著聲音問:“你,你願意認我了?”

謝英香一怔,垂下眼瞼。

琴娘又垮下臉來,接著方才的話繼續:“我聽見你父親說,當初你是被人販子拐走,他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最近才發現你當年是被擄到匪窩去了,順著線索追查下去,竟發現你成了盜匪首領,還招兵買馬,當了女王。”

謝英香認真聽著,眸光微動。

人販子?她分明記得,在被翟羽青帶到大角山之前,她一直是跟著奶娘在一起的。難道,那奶娘就是拐走她的人販子?

“你父親身為陳國丞相,就算知道了你的下落,眼下這種情況,也不好與你相認了。他便決定不認你,還讓他親信也瞞著我,就怕我鬧著非要來認你。可我念著你那麽多年,之前一直是以為你死了才沒找你,如今知道了你在哪,我還怎麽能無動於衷呢!”

琴娘情緒激動,雙手一伸,拉住了謝英香的手:“嘉瑛!我偷偷從府裏跑出來,一路上千裏迢迢,只為了到這邊來看看你。我在豫州待了快一個月,千辛萬苦才找到這麽個混入宮裏的法子,就是想接近你,我沒有惡意,也不會害你。你,你若實在不願意認我,我明日就走。”

謝英香擡目對上她的雙眸,眼睫微閃,終是流露出一絲無措的神情來。

這一切都太亂了,也太突然了。

她有些狼狽的抽回手,低聲道:“我需要緩緩。”

琴娘失落的松開她,垂目間卻看見謝英香腕上的玉珠子,眸光一亮:“這,這顆珠子,你還帶著它!”

謝英香下意識撫上手腕,突然心頭一動:“你知道它?”

“怎麽會不知道,”琴娘緊緊盯著她的手腕,“這是我從我的環佩上拆下來的,你一生下來我就把它戴到了你的脖子上。”

“那……”謝英香凝視著她,緩緩道,“這顆珠子上刻了一個字……”

琴娘一楞,苦笑了下。終於明白這是謝英香在試探她。

也是,她突然出現,以謝英香的身份地位,怎麽也要懷疑一下真假的。

“是個‘謝’字,這是我的姓氏。”琴娘道,“我閨名容春。”

琴娘什麽的,不過是個化名。

謝英香將珠子從手腕上摘下來,對著燭火,再次看到了那個刻的小小的“謝”字。曾經她以為這是她父親的姓氏,卻原來是她母親的姓氏。

不過無所謂了,她已經更了趙正初為她擬的名,不會再改了。

“你出身於梁國謝太傅家嗎?”謝英香看向她,淡聲問。

謝容春一怔,笑道:“太傅家的女兒怎麽會給人做妾。我不過是個普通百姓,能嫁給丞相,做三姨娘已經是燒了高香了。”

謝英香輕扯嘴角,不再糾纏此事。

夜深了,自明日起,便是新的一年。

謝英香將珠子戴回手腕上,一手撐地站起身來。

“我讓人安排你在偏殿住下,你先好好休息,不用想別的。”

“那你……”謝容春仰頭看她。

“我需要時間。”

即使這真的是她的親生母親,她也需要時間來接受。

謝容春心中苦澀,卻也知道,女兒沒有抗拒著不認她,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謝英香輕喚一聲,翠兒悄步進入。

“你領著這位……夫人,”謝英香頓了一下,嗓子有些沙啞,“就讓她在偏殿住下,好好照料。”

翠兒屈膝領命。

謝容春起身,又看了謝英香一眼,才跟著翠兒出去,往偏殿去了。

謝英香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了。

閉上眼,一會兒是她在大角山被其他盜匪欺淩嘲笑的畫面,一會兒是她被翟羽青關在柴房中哭的一抽一抽,一會兒是零零碎碎的兒時被母親溫柔的抱在懷中的場景,母親抱著她小小的身子,搖晃著哄她入睡,口中喚道:“嘉瑛,嘉瑛……”

原來她不叫佳瑩,她叫嘉瑛。

可是母親,為什麽找到她,找到的這麽遲呢。

……

次日天光大亮,謝英香悠悠醒來。

翠兒帶著幾個宮女守在床邊,笑嘻嘻向她拜年,口中說著吉利的好聽話。謝英香忍不住微笑起來,從枕頭底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封,一人發了一個。

幾人服侍她起身,翠兒道:“偏殿那位夫人一大早就起了,非要為您準備早膳,奴婢們攔都攔不住,現在正放在廚房溫著,您是直接用還是……”

謝英香楞住,半晌後點點頭:“那就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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