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下來，梁王宮到了宵禁的時辰，太監鳴著鑼自宮道上走過，各處宮門依次下鑰。

趙玄生坐在轎攆上，晃悠悠地來到了長樂殿。

自從於月秀有孕，她就更加嗜睡了。

趙玄生明知她這種行為是在躲著他，但他也不惱，誰讓她懷了他的孩子呢。

白日裏女官送來的冊封夫人時要穿的禮服，於月秀已經在他的目光下試過了。

雍容華貴，娟麗可人。

趙玄生踏入內室時，於月秀正被孕吐折磨。宮女捧著痰盂跪在她的面前，於月秀面色痛苦，不停地幹嘔。

室內空氣並不新鮮，趙玄生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快步過去，挨著於月秀坐下，一手輕拍著她的背，擔憂問道：“還是難受嗎？”

下一瞬就發起火來：“太醫院是幹什麽吃的！陳太醫呢？叫他滾過來！”

於月秀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不必了，王上……”

“去，去陳太醫府上，”趙玄生冷聲吩咐，“讓他立即滾進宮來！”

賈小全連忙應下，退出內室去傳話。

而趙玄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陳太醫入宮，宮門開了一側的那一瞬間，四面八方湧來了無數穿著輕甲，手執長刀的士兵，遠處還有數不清的箭矢，嗖嗖地破空射來。

短短幾息之間，宮門守衛就倒了一片，陳太醫顫顫巍巍地從馬車上下來，脖頸間立即懸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威武將軍已率兵出城，金吾衛將軍不知去向，一時之間，王宮竟生生被撕開了一處缺口，趙正初身披甲胄，騎在馬上，神色冷峻，帶著人徑直闖入。

他帶了兩萬人，分四個方向，從四處攻向王宮。於蒙與負責王宮守衛的金吾衛將軍湯少中交好，推杯換盞間套出了他平日裏常去之處。今夜行動之前，趙正初的手下就在西坊的萬香樓發現了湯少中的蹤跡，輕易的就讓他死在了女人的身上。這個時候，想必消息還沒傳到趙玄生耳朵裏。

等趙玄生得到稟報說王宮被人攻入，已經是一刻鐘後。

趙玄生大驚失色，趙正初不是在新沽嗎？怎麽會在這時候攻入王宮？

“湯少中呢？湯少中呢！”趙玄生再顧不上被孕吐折磨的於月秀，大踏步走出長樂殿，看著奉命來保衛他的侍衛們，獨獨缺了湯少中的身影。

趙玄生握緊了拳頭，面上陰沈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洪女史帶著人匆匆趕來，垂頭等候吩咐。

“去，護著長樂殿。”

洪女史猛然擡頭，有些不可置信。

這個節骨眼上，王上居然讓她護著長樂殿？

趙玄生皺眉：“還不快去？”

洪女史只得低頭領命，帶著身後的三十個精兵將長樂殿團團圍住。

趙玄生這才看向來報信的士兵，問：“誰帶頭造反？”

士兵支支吾吾，艱難道：“是……是先世子領兵。”

趙玄生咬牙，好個趙正初，居然給他玩陰的！

“有多少人？”

“約莫有兩萬，從四處宮門攻過來。”

“守得住。”趙玄生恢覆鎮定，就算威武將軍下午才帶了三萬人馬出城，雎陽的守兵也仍有三萬，他只需把兵調過來，再等威武將軍半路折返，擊退趙正初就不在話下。“派個人去行宮，把太後請來。”

他就不信了，太後的命捏在他手裏，趙正初能不在乎？

有士兵領命離去。

賈小全哈著腰走過來，臉上堆了諂媚的笑：“那反賊不足為懼，王上不如先進殿中休息。”

趙玄生點了點頭，雙手負在身後，氣定神閑地回到了長樂殿。

洪女史還守在殿中，見狀默默退下。於月秀擡頭看過來，聲音虛弱，有氣無力：“發生了何事？”

“趙正初那逆賊打過來了，”趙玄生撩袍坐下，斜眼睨著於月秀，“你是希望他贏，還是孤贏？”

於月秀一楞，竟沒有吭聲。

趙玄生雙眸一沈，一把拽住她纖細的手腕，微微用力：“你果然希望他贏，是不是？”

於月秀慌忙搖頭，一股惡心感又從胃裏翻湧上來，她撲到一邊，彎下身子對著痰盂幹嘔不止。

趙玄生面色稍緩，但說出口的話還是帶著濃重的惡意：“你以為他贏了，你就能跟著他？你懷了孤的孩子，這輩子無論生死都只能是孤的人。你最好祈禱孤殺了他，不然，以你的身份，也只能給孤陪葬而已。”

於月秀吐了一陣，拿帕子沾沾嘴角，面上緩緩浮現出一個無奈又諷刺的笑，她直起身子朝趙玄生看去：“我從未對先世子動過非分之想，倒是王上你，總被這些莫須有的想法折磨，您不累麽？”

“你……”趙玄生雙眸一瞇，就要發怒，賈小全卻在這時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慌慌張張稟報道：“王上不好了，南襄門沒有守住，反賊攻進來了！”

趙玄生霍然站起：“怎麽會讓他攻進來了？！”

賈小全面色難看，不敢說。

趙玄生走上去就是一腳，踹在他心窩處，一下子就把賈小全踹倒在地。

“吞吞吐吐做什麽？還不快說！”

賈小全慌忙跪正，額頭搶地，快速的一口氣說了：“南襄門的守衛見是先世子率軍攻來，手下叛變，殺了守門將軍，放了先世子進來。”

“混賬！”趙玄生登時大怒，往殿外走去，“拿劍來！”

洪女史這時趕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趙玄生的身前，抱住了他的腿，仰頭道：“王上切莫沖動，當今之際唯有讓臣護著您逃出王宮，聯系上威武將軍與曹將軍，再謀後算！”

趙玄生抿了抿唇，手背青筋暴起，半晌，他冷聲道：“帶著於良人，去承明殿。”

承明殿中先王留下的密道，被他改了方向，通向另一處出口。

洪女史見他這種時候還不忘於良人，心頭不快，但終是沒有再說什麽，奉命走到於月秀身側，護著她往外走。

長樂殿離承明殿不遠，並不需要走很久。廝殺聲與馬蹄聲漸漸近了，眾人心中都不由擔憂起來。

趙玄生喚來一個內監，讓他去給趙正初傳話：“不用多說，就問問他，還要不要太後的命了。”

內監領命離去。

沒過多久，廝殺聲果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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