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初回到房內，與他同屋的侍衛王成之正大剌剌躺在鋪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腿曲著，另一條腿翹在上面，聽見木門的吱呀聲，整個人像一條滑溜的魚似的刺溜一下就坐了起來，驚道：“你回來了？”

趙正初解下腰間佩劍，掛在墻上，聞言瞥了王成之一眼，不太明白他這是什麽反應：“嗯？”

王成之嘖了一聲，沖正堂那屋擠眉弄眼：“我還當你不回來了呢。”

“……”趙正初無語，神色不太好的收回目光，“沒事少瞎琢磨。”

王成之才不把他這話當回事，同是侍衛，就因為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就能得將軍那般親近愛重，他王成之怎麽也是有點不服氣的。

“哪兒瞎琢磨了，你跟咱們將軍的事兒，誰不知道啊。”王成之就跟沒看見趙正初陰沈的面色似的，嘻嘻笑道，“說起來將軍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你能把將軍娶到手嗎？”

趙正初皺了下眉，並不想把自己和伏玉珠二人的事跟外人說，他彎腰端起木盆，準備去外面打水，冷聲道，“將軍的事不可妄議。”

見他神情實在認真，王成之才住了口，訥訥道：“好吧……我就是好奇，難道你都沒考慮過嗎？”

趙正初沒理他，再次打開房門，徑直出去了。

王成之嗤了一聲，有些不忿的躺回鋪上，嘟囔道：“一看就是沒考慮過，什麽態度，怕不是一心借著將軍上位吧！”

他翻了個身，改為側躺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睡覺睡覺！

門外，趙正初靜立片刻，等房中再無動靜，才往後院井邊去了。

次日一早，伏玉珠起身洗漱後，先去院子裏練了會兒功夫，才喚人傳了早膳。

翠兒站在她身邊服侍，伏玉珠問道：“謝侍衛呢？”

趙正初化名謝伯安，以侍衛的名義跟在她的身邊。

“奴婢方才去傳膳時正碰見謝侍衛，他說他已經與王侍衛一同用過了，就不過來了。”

伏玉珠一怔，看向桌上明顯是二人份量的飯菜，眸光閃了閃，淡聲道：“知道了。”

先前在汴州那幾天，一有機會，她是盡量與他一同用膳的。

今日早膳，她並沒有事要議，也沒有人要見，她默認了他會過來，可是並沒有。

興許是他不好撇下王成之，獨自過來吧。伏玉珠想。

在豫州，她不好對他太過偏向，只得讓他同尋常侍衛一樣，住兩人一間屋子的廂房，可她心裏知道，這委屈他了。

伏玉珠輕嘆一聲，拾筷用膳。

膳後不久，有繡娘求見，說是奉命給各位大人量體裁衣，趕制大典時要用的朝服。原本跟在周濟身邊的官員的衣服都已經做好了，也就伏玉珠這等剛到豫州的人，連朝服都沒來得及做。

伏玉珠允了人進來，讓她沒想到的是，領頭的竟然是黃芊芊。

黃芊芊帶著身後的兩個繡娘對伏玉珠屈膝行禮，伏玉珠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支著下頷，打量著眼前已梳了婦人發髻的黃芊芊，唇邊是若有似無的笑：“月餘不見，黃夫人怎麽管起這些事了。”

黃芊芊低眉頷首，一貫的溫順模樣，細語道：“妾身不才，只會些繡活兒，便腆著臉向舅父討了這個差事。”

她身後的一個繡娘似乎是覺得她這話謙虛了，補充道：“將軍可能不知，黃夫人的繡工精致，就是在整個豫州城，都是數一數二的。”

“哦，是麽。”伏玉珠看向那個說話的繡娘，她臉上帶笑，似乎頗為自得，可她還沒得意一會兒，就聽見伏玉珠道：“可我問你了嗎？出去，跪著。”

那個繡娘一下子煞白了臉。

黃芊芊也驚了，可她明白這或許是折沖將軍故意針對她的，折沖將軍本來就看她不順眼，現在也不過是找個由頭給她難堪罷了。黃芊芊捏緊了衣袖，心中發恨，面上卻不得不裝出委屈自責來：“將軍息怒，都是這婢子不懂規矩，我回頭定會好好教導，但您的朝服還等著趕制，可否容她二人先為您量好尺寸，再行懲罰不遲呢？”

“一定要她們量？”伏玉珠有些疑惑，“你不能量麽？”

黃芊芊怔了一下，袖中指節被捏的泛白，艱難道：“自然……自然是可以的。”

伏玉珠點了點頭，主動站起來，張開手臂，“那就量吧。”

以往去其他官員處時，黃芊芊自然不用親自上手，畢竟男女有別，她又是嫁了人的婦人，只用站在一側盯著，讓兩位繡娘去量，弄好了就走罷了。也沒有官員會戲弄她，故意讓她來量。畢竟張大鐵也是個有地位的官員，誰都不會沒事去得罪他的。

伏玉珠就不一樣了，她是女人，自然沒有男女之別，黃芊芊帶來的繡娘犯了錯，黃芊芊親自為她量身，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黃芊芊明白這一點，可她又沒有實力與伏玉珠對抗，只得咬碎牙齒受下這個屈辱。

犯事的繡娘見黃芊芊都不在為她說話，只得乖乖退了出去，跪在了院中。

屋內，黃芊芊與另一個繡娘花了一刻鐘的功夫為伏玉珠量好了尺寸。伏玉珠坐回椅上，黃芊芊將尺寸一一記好整好，嘴邊蘊了抹討好的笑來，問道：“不知將軍可否赦免那位犯了錯的繡娘？她已經知道錯了。”

伏玉珠這次倒是沒難為她，爽快的點了點頭：“讓她走吧，以後好好管教，畢竟出事了丟的可是你的臉。你丟臉了，害得是張大鐵的顏面，我也會面上無光。”

黃芊芊面色一僵，腹誹一句哪兒那麽多彎彎繞繞，面上卻只得連連應下，讚一句寬宏大量。她再行一禮，不再多留，帶著繡娘快速離了。

伏玉珠走出房門，趙正初與王成之正一左一右立在門前，身姿挺拔，目不斜視。

這樣的姿勢明明很好看，可伏玉珠知道這樣連續站幾個時辰有多辛苦，她心下悵然，走到趙正初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跟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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