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紹軒沈默了一下，良久才吐出一句，“傳言，老東西跟楚莫的母妃並不是親兄妹，他們並沒有血緣關系。”

顧秋喬的背脊馬上挺直，“你該不會是想說，你父皇跟楚莫的母妃有男女之間的暧昧之情吧？”

“或許應該有的吧，誰知道呢，反正世人只知道，老東西對她百依百應，只要她一句話，哪怕是要整個淩國，他都甘願，他後宮的妃子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楚莫母妃的影子。”

“所以，他才把淩國留給楚莫？”

“大概是的吧，其實留給他也沒什麽，本來皇位就是他的，他想讓給誰都可以，關鍵是，他不應該眼睜睜看著所有兒子自相殘殺，甚至為了楚莫順利登上淩國皇位，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可以殺。”

淩紹軒嘲諷一笑，挑眉看向顧秋喬，“你是不是沒有想到？”

“自古帝王多薄情，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苦。”

淩紹軒惆悵一嘆，“是啊。”

“你恨你父皇，所以你把仇恨都轉移到楚莫身上，其實，這對楚莫也很不公平，不是嗎？畢竟，楚莫又不能選擇出生在誰的身上。”

淩紹軒並沒有回答顧秋喬的話，反而自顧自的繼續道，“因為老東西對她的偏寵遠遠超過兄妹之間的感情，因為她又冷落了後宮所有的妃子，所以，有一個妃子忌妒之下，諷刺了楚莫母妃幾句，於是老東西把那個女人親手殺了，用的是世上最狠毒的手段，他把那個女人送給千千萬萬的士兵侮辱，隨後千刀萬剮，淩遲了她。”

“那個女人，是你娘？”顧秋喬問得小心翼翼。

淩紹軒簡直想拍碎她的腦袋，怒道，“我母妃是那種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女人嗎？你有沒有長腦子。”

顧秋喬撇撇嘴，閉嘴不言，靜靜聽著他說話。

“那個女人是老東西當時最寵愛的何妃，也是十二皇子的親生母妃，後來十二皇子也因此受到牽連，被一杯毒酒了結了性命，何妃的九族皆受牽連，九族被誅。”

饒是顧秋喬心理素質再深，也忍不住驚呆了。

不過是諷刺了楚莫母妃幾句話，至於殺那麽多人嗎？淩國的皇帝是不是有病？

人家說虎毒不食子，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殺，實在讓人氣憤。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呢。”淩紹軒嗤笑一聲，低頭，看著正在燃燒的篝火，自嘲道，“老東西因為這件事，後宮所有妃子，人人都親賜一杯毒酒，把後宮的女人全部都給毒死了，我母妃也是其中一個。”

“什麽？那滿朝的文武百官不勸嗎？”

“勸呀，但是有什麽用，他不聲不響的派了大軍，把後宮團團圍住，賜死了那些女人，等百官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加上，他一直牢牢控制著兵權，任何人也拿他沒辦法。”

“淩國皇帝的心也太狠了。”顧秋喬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那副景像，大抵也可以猜得出來，當時必是慘淡哀嚎一片的吧。

“那可不是，我母妃善良，無欲無求，只想在後宮平平安安的把我撫養長大，她也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可她卻被強行灌下毒酒，你說，她死得冤不冤。”

顧秋喬沈默了。

身邊的人，身上散發著濃重的哀傷氣息，這是她在淩紹軒身上從來都沒有感受到過的。

她不知怎麽去安慰他，當年的事情也過了那麽多年，她也改變不了什麽，而安慰的話再多，也抵消不了他心裏的淒涼。

她現在，終於明白他為什麽那麽仇視楚莫了，如果是她，她對楚莫也不會生出什麽好感的吧。

“老東西殺了後宮所有的女人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個個憤怒，他們有的窩在寢宮當縮頭烏龜，有的跑去質問老東西，老東西怕他的那些兒女們將來會對楚莫不利，一道命令把他們宣到正和殿，全部殺了，包括……外嫁的公子，也全部殺了。”

顧秋喬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平靜的心海，被投下一塊巨石，洶湧不停。

如果不是淩紹軒親口說的，他根本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麽心狠手辣的父親。

“二十八個兄弟姐妹，除了我，全部都死了，一個也不剩。”

顧秋喬握住他冰冷的手，無聲的安慰，“都過去了。”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麽能夠活得下來吧。”

顧秋喬嘴角動了動。

她確實很想知道，要她問不出口，他能活下來，當中肯定是兇險萬分的吧。

“現在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我母妃不跟人爭奪什麽，所以處處被人欺負，可也因為她的善良，在宮裏救了不少人，其中一個，是一個宮女跟老東西生下的皇子，跟我長得有幾分相似，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哦，你可能不知道，那宮女是老東西酒後跟她發生關系才生下的，即便生下皇子，在宮裏也是沒名沒份的，生下皇兄沒兩年後，也就去了，母妃看他可憐，經常拿食物給他吃。”

“出事的時候，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所以頭一天，他故意墜下假山，假裝摔死，然後在皇叔的幫助下，偷偷跟我調換了身份，我被送出皇宮。”

淩紹軒的話沒有說得很明白，可顧秋喬聽懂了。

他們兩人對換了身份，淩紹軒的屍體被人草草埋了，再被人偷偷運了出去，這才離開皇宮。

“老東西總共也沒見過我幾眼，也早已忘記了還有皇兄那個兒子，因為我母妃深居簡出的原因，連帶著我，宮裏也沒幾個認識的，所以，並沒有人認出皇兄就是我。”

顧秋喬心裏堵堵的，不用繼續聽，他也知道結果了。

“那些兄弟姐妹們，全部都被毒死，有些反抗的，也被侍衛們亂刀砍死，我以為，皇兄也是這麽死的，後來我才知道，皇兄是因為楚莫才死的。”

“楚莫？”關楚莫什麽事？以楚莫的性子，應該不會隨便殺人才對的呀。

“是的，在去大殿的路上，皇兄撞到楚莫，楚莫讓人把他活活打死，最後剁成肉醬了，一塊屍骨都沒留下。”淩紹軒的聲音緩緩冷了下來，眼裏的殺氣也緩緩出現。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以楚莫的人品，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淩紹軒豁然看向顧秋喬，冷聲道，“那你告訴我，我皇兄哪兒去了？如果他沒死，這麽多年了，他為什麽從未出現過？”

顧秋喬低下頭。

她怎麽知道他皇兄在哪，可她絕對相信，楚莫絕不可能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如果沒有楚莫，也許，我皇兄死前，還會少受一些罪，可就是因為他，他被狠狠折磨後，這才慘死的，連個屍骨也沒留下。”

顧秋喬添著柴火，不想跟他爭執。

事情過了這麽多年，爭執啥也沒用，而且他對楚莫的看法，也不可能因為她幾句話而改變。

“老東西死了，你說，我不把這筆賬都算在楚莫身上，又該算在誰的身上？”

“所以，你毀去神花，奪走神爐，只是因為想跟楚莫做對，當年連環追殺案你參與了，也是想要殺死楚莫。”

“是。”淩紹軒別過頭。

“那你知道神花神爐毀了，會害死多少百姓嗎？你屠殺醫宗門那麽多人，你不會感到內疚嗎？”那些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特別是醫宗門那場血案，那是她親眼目睹的，簡直血流成河。

“你認為這些事，全部都是我做的嗎？”

顧秋喬閉嘴。

她不知道，可她不希望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我是有參與沒錯，醫宗門的神花也是被我毀的，神花毀了，楚莫定然會手忙腳亂，世上神花不止一朵，楚莫大可以用其他的辦法彌補，如果他不去彌補，這筆賬，也不能全部都算在我的頭上。”

“……”這什麽邏輯，因為神花，也害了多少百姓。

“我的目地只是想殺楚莫，醫宗門的人死亡，跟我沒有什麽關系。”

“醫宗門的人不是你殺的？”那會是誰殺的？

“當然不是我殺的，我是惱怒他們當年出手救了楚莫，可我也沒那麽心狠手辣，把那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都殺了吧，殺了他們，對我有什麽好處？醫宗門再怎麽強大，難道我還會怕他們不成？”

淩紹軒甚是不滿，別人這麽誤會他也就罷了，顧秋喬也這麽誤會他。

他就那種十惡不赦的人嗎？

“那白雲峰呢？那裏發生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

“哦，你說神爐啊，是啊，我奪的。”

“你把神爐拿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神爐關系重大。”

“我知道啊。”

“那你交出來。”

“拜托，神爐早就掛了好不好。”

“掛了？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毀了。不過神爐的意念還在，只要白以澤跟那啥啥啥的女人生個孩子，便可以利用那孩子的血重塑神爐，神爐現在不會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的，放心。”

顧秋喬剛剛對他的同情心收回了幾分。

這人講話顛三倒四，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而且他沒事奪什麽神爐，想對付楚莫，他大可以沖著他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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