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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番外六不朽與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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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眾人到場的時候,正看到一幕溫馨的畫面。丹神秦休眾星捧月般坐在高席,他擡手摸著身側男童的頭,正有說有笑。

“這就是那位最年輕的丹神?木火相生渾然天成,笑起來如沐春風,倒是位近仙之人。”姬澤難得驚嘆,目光炯毅,移不開視線。

自從姬澤當上地府府主,丹城與地府的友好往來也僅限於丹藥供應層面,秦休再沒親自接待過,幾百年來,這位傳得神乎其神的年輕丹神,姬澤還是第一次見。

與人交往大多只是逢場作戲,過去這麽多年,既非血親再好的交情也淡了。

“如沐春風?你肯定是看錯了,秦休難相處得很,出了名的誰都接近不了。”田白從人群中走出,也有些發怔。從初識到現在秦休跟他說了幾句話一只手都數的過來。這裏群雄匯聚,丹神身份尊貴無數強者慕名而來,以往秦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如今既然會笑,只能是那人來了。

“只是長得像而已,那孩子不是齊木。”

秦休遠遠地看著眾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求而不得,強顏歡笑,從某種意義上看你們二位是同道中人,可惜丹神大人更看得開啊。”謝元書笑著說道。

“書生你不拆臺會死。”田封自然是袒護弟弟。知道首席智囊、地府乾主有這外號的,如今也沒幾個人了。

死後轉世還能讓世人惦記,聽說那位曾開創了新紀元。這人轉世回歸竟大發請帖廣邀群雄匯聚丹城,丹神為東道主不嫌麻煩,上至域主、魔君等,下至妖魔鬼怪,到場的均是故交,除此之外還有更多,卻被限制出入。

道妖率先離開,去和鬼域來人會合。連他也能得到丹會請帖,不少人感到很意外。

什麽樣的人能得這些人的親睞,本身就是傳奇。田白是地府得力戰將並不受制於姬澤,執掌生殺大術,天賦驚世,兇名甚至能比肩鬼聖子道妖。

曾經是有多崇拜,才會把他捧得這麽高。

“看來你很喜歡他。”姬澤神情淡淡。

“已經過去了。”田白道。

人多眼雜,沒有敵對,反之處處都是八卦。

“肯定能放開,因為對手無敵。”另一處,書生話匣子一打開關都關不住,如果齊木在這裏一定會誇他特有殷老的潛質。

“對手?”有人不解,“也在這裏嗎?”

“不在,到場地位最高的都不及那位萬分之一。”謝元書搖搖頭,此話一出不少人若有所思,他走過來拍拍田白的肩,一臉戲謔地笑著。

“那位不在,見到齊木你打準備怎麽做?”

田白不耐煩:“還能怎麽樣,我早就死心了,會為他說話也只是看在以前的份上而已。我敬的是以前的齊木,而不是轉世身。如今就算是齊木站在我面前,他也不過一介凡人,既然一只手就能捏死,已經不值得我仰視。”

“齊木就一個人,連秦休都在上面坐著,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會是怕了吧。”解釋就是掩飾,謝元書輕嘆。

“書生你夠了,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會怕他?區區一個凡人?”田白冷哼一聲,十足的不屑。

“在說什麽呢。”突然,一聲問話響起,來人熟稔地插足打斷眾人談話。

書生臉上的笑容驀然放大,連忙迎上去,長開雙臂擁抱來人:“正誇你呢。”

齊木不禁好笑:“嗯?”

“問他。”書生指著田白。

齊木轉而面向身側,微笑道:“你也來了。”

真人出現,模樣別無二樣,說話的語氣就好像從未離開過,這人就這麽站在面前,無比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呃,嗯。”田白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氣焰,像老鼠見了貓,眼裏再沒有其他,抓住齊木胳膊。他不知道剛才的話齊木有沒有聽到。

齊木擡起手臂沒有掙脫:“你一只手似乎捏不死我,別白費力氣。”

“不要生氣。”田白垂下頭,“你還會回地府嗎?”

齊木真沒什麽感覺,實話實說:“這跟你沒關系。”

不少熟人面面相覷,此刻認出來人個個激動難耐,畢竟府主姬澤還在這裏。齊木倒是坦蕩蕩地回應不必如此,他對府主的位置並不執著,也有別的去處。

田白很失落,老熟人都見怪不怪了,尊重齊木的選擇。

無論怎麽看,這個被神化了的新紀元開創者,如今也只是個普通人。姬澤帶著敬意,處事不驚的從容在他身上顯示得淋漓精致。在這個璀璨的大世,今日輝煌,可以後會怎麽樣誰又能說清。

在場多得是大陸舉足輕重的無上大能,姬澤泰然應對,從善如流,舉止恰到好處。有種說不出的大家風範。

“姬姓倒是很少見。”齊木註意他很久,對著他舉杯。

至少在仙元大陸,齊木以前還沒有聽過姬姓大能。但在上界,這是個了不得的古族。

這位新府主有些不一般,造物主的光環或多或少會對高階修士有影響,但這人沒有半點異樣,看他就像在看普通人。仙元道則對他沒影響,齊木懷疑……

“不管你是誰,從哪裏來,膽敢對地府不利,只有死路一條。”

姬澤不以為意:“你人脈的確很廣,但也僅限於仙元位面。宇宙無邊,道途無止境,別把自己看得太重。”

“上界來人,懂不懂入鄉隨俗的道理。”齊木說完移開視線,正要離開。姬澤陡然起身,無可挑剔的臉色終於有了破綻。

“你知道什麽!”

齊木的疑惑不比他少。

仙元位面道則完全不同,他到這裏才過經歷仙與仙的惡戰,九死一生,有幸撿回一條命。這個姬族的後輩,這裏是誰的地盤,上界竟然把眼爪牙伸向這裏了。

“你是怎麽到這裏的?除了你之外還有哪些?”

姬澤還在忌憚,思索著並未開口。

齊木試探道:“天一,你可記得?”

姬澤倒吸一口涼氣:“當然!你果然也來自上界,姬族姬澤,敢問閣下……”

天族也出過一位仙,名為天一,但凡上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天族崛起為大陸數一數二的大族,風光一時,曾經的姬族無法望其項背。可現在今非昔比,身為姬族,哪怕同為上界來人,他有足夠自傲的資本。

顯然他不知曉情況,就算眼前這個凡人再怎麽看不透難以捉摸,也不可能把這人和縱橫上界的真仙聯系在一起。

曾經的天一,如今的齊木抿酒,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先回答我的問題。”

在異界能遇到同道實在是太難得了,姬澤簡直難以置信,露出喜色。姬澤坦言道:“並不多,純粹機緣巧合而已,以後或許會有更多人降臨。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姬族必有重報……”

簡直是他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竟然小看仙元位面。

齊木敢肯定這人沒見過淵落,甚至沒見過仙塵。

話到這裏,齊木已經猜出了大概,興致缺缺:“小輩,在這裏謙遜做人,別太自以為是。這位面雖不比上界廣闊,不過仙也是有的。”

“你什麽意思?”姬澤瞳孔微縮。

齊木沒再回答,起身朝著秦休走去。他不想談論上界的事,只想平靜地度過餘生,無論是天一也好,齊木也罷,是仙還是人,這段難得的安寧是他該得的。

容不得任何外人來破壞。

秦休身側,齊越聽話地吃喝只是一味點頭,爹的故友實在不少,收的天材地寶甚至神紋神器數不勝數,他跟著齊木,人人看他長得漂亮都來摸上一把,也就秦休身邊最安全。

他可是聽說過丹神的鼎鼎大名,得秦休親睞乾坤袋裏不愁上品丹藥,對這位長得好看又溫柔的丹神印象是極好的。

這孩子的來歷明了,秦休神情依舊捏了捏他的臉,像很久前看著瘦成骷髏骨的齊木似的,目光很是寵溺。

“齊越水木火靈性極佳,很適合煉丹。”

“我倒是想讓你收蕭蕭當徒弟,只怕他父皇不樂意。”

秦休頷首:“尊上的煉丹造詣,的確舉世無雙。”

“可惜他沒來。”齊木摸摸蕭蕭的頭,豪氣道,“尊上如果來了,就讓秦休當你幹爹。”

此話一出,周圍一陣起哄。

“那好。”秦休笑了,齊越看著他罕見地沒有說話。

陡然一陣冷氣襲來,眾人均是一驚。素白的身影從天而降,銀發紫眸,白袍飄飛,仙塵一落地就旁若無人地走上臺,抓住齊木衣襟提了起來,一臉厲色:“少亂來,你把他父皇置於何地。”

“又不是說你,你激動什麽。”齊木面露痛苦之色,並未抵抗,衣袖一帶,酒盞摔在地上清脆悅耳。

沒想到仙塵會來,他一出現氣氛都變了,曾經的魔皇,有了無缺的靈魂重塑真身,冠以仙皇也不為過。

“無暇仙體!”姬澤看著白衣人目露驚色,說不出話來。

死寂,也就齊越看到熟人,板著臉遞了他一枚仙果。

仙塵皺眉盯著齊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小孩總共踹了他那麽多腳,難得示好,手還牽著別人,跟他爹一樣是厚臉皮。

“放了他。”虛空中再度走出一道身影,黑發黑袍君臨塵世,淵落皺眉。仙塵立即松開手,臉色很精彩,冷笑著傳音:你出來做什麽,兒子都被人賣了。

“隨他。”尊上惜字如金,眼裏只有齊木。

總算露面了。齊木裝疼皺成一團的臉瞬間恢覆平整,朝著淵落挑眉。

“拜見仙尊陛下!”滿座沸騰,恨不得當場跪地。秦休一頓,垂首行禮,旋即自嘆似的輕笑。

仙,真正的仙。

這尊仙日後若能去上界,後果不堪設想。姬澤徹底震驚,重重垂下頭,冷靜一掃而空。讓他膽寒的卻是齊木竟然和這等存在相交莫逆,田白不算什麽,所謂對手無敵,就是這個道理。

“免禮。”仙尊道。

“父皇!”齊越眉開眼笑飛身撲了過去。

滿座震悚。

周圍自動讓位,淵落在齊木身邊坐下,把齊越抱進懷裏,溫情地揉了揉他的頭。齊木看直了眼,早就見識到了,淵落雖苛刻,寵起來簡直不是人。

“蕭蕭乖,你幹爹在那裏。”齊木指指秦休。

“餵餵,你可別厚此薄彼!”勾暝很不滿。

“丹神大人不厚道啊。”

“就是就是,仙尊陛下的便宜可不能隨便占。”

“不隨便就能占了?”

與齊木相熟的人鬧鬧哄哄,剩下的屏息凝神就連大氣都不敢出,對那些敢鬧騰的甚是羨慕。齊木醉眼朦朧看著尊上,沒瞧出半分不耐,他傻笑著靠在淵落身上。

“你是我的了。”

淵落捏著玉杯的手微頓。從齊木回來到現在,說這種話還是第一次。

“我差點以為再也回不來了……還好,你還在。你知道死是什麽滋味嗎,我試過了,一點也不好受,我想回來告訴你,只有死亡最不能原諒,你的命是我的,如果你還敢死一次,我沒有你那麽大度,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千千萬萬次失敗,每一次輪回盡頭都是絕望,這些話齊木一句都沒說,正如這六百年發生的事淵落只字未提一樣。

這一仗他贏得並不輕易,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麽樣,才更加珍惜現在的每一時每一刻。

齊木喝醉了特別麻煩,要麽事兒多要麽話多,淵落眼裏說不出是什麽,他彎起唇角笑得特別溫柔。

“沒酒量還逞強。”

“誰讓我心情好呢。”

“陪你玩盡興了再回家。”

“好,你要等我啊。”齊木笑著,說得含糊不清。

淵落再也忍不住了,把他緊緊抱在懷裏:“一直在等你。”

後來,淵落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神色覆雜地說著這番話。

“本尊不怪你,無論你做了什麽,就是死亡也能原諒,你一定要記住。”

丹城盛會,盛況空前絕後。

齊木永遠記得這一天。

哪怕有朝一日他也老了,徹底走不動路,依舊有做不完的小事,每天都無比充實,淵落也還陪著他。後來他真的相信,這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相貌無非是皮相而已,他老了多了些仙風道骨,仙尊卻還是傾城模樣。

齊木靠在淵落肩頭看日出,就像當年年少,同樣的景,看了幾百年也看不厭。他嘆了一口氣,摟著淵落的肩,小孩似的掛在他脖子上。

“你怎麽辦吶。”

淵落沒聽清:“嗯?”

齊木嘆道:“真想聽你再說一次。”

“說什麽?”

“說我在乎的人有很多,你卻只有我一個。”齊木看著他道,“在那之後呢。”

在仙域,他的死讓仙元主宰崩潰,後者說的這句話每一個字拆開來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比我喜歡你更震撼人心。

淵落回答:“從未變過。”

……

齊木之友遍及四方,丹城聚首的那日,深有感觸的不止他本人一個。

那一日,齊木醉得幾乎不省人事被拽著離開時,還幾步一回頭看了好久,明明醉眼惺忪卻還是執著地在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想把每一個人深深印刻在腦海裏,但願不會忘記。

仙塵,秦休,妖皇勾暝,魔君鳳顏,兇獸吞天幻化人身前來,地府八主,上古修仙皇朝皇族聚首,玉兔族,蠻荒古族,魔域太上長老……還有淵落。

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所見證的,是某個人輝煌而無愧的一生。

那人從最開始的天真無措一步步成長,從至尊的羽翼下走出,建立勢力步步為營,獨往妖域以一人之力造就妖都三足鼎立的局面,打破了上古皇朝的不敗神話,他以身殉道開創新紀元破了仙尊必死之局!

這個最開始一無所有的人,造就不朽,遠比造物主的虛名要來的尊貴。無論生與死,他的雕塑尚在仙元一日,他便永遠活在人們心裏。

齊木就在這裏,他在這個世界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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