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已經聚集了好多人，多是各家的男人們過來了，還有幾個平日裏跟裏正兒媳婦處的不錯的媳婦們過來幫忙燒火。裏正家院子裏有兩口竈臺，兩只大鐵鍋裏裝滿了水，大火燒著，不多會兒鍋底就滾起了浪花。

男人們合力在院子裏搭好了木架子，又在木架下頭鋪上厚厚的一層黃土。木架旁邊擺了案板。

鄉下人殺年豬都要請專門的殺豬匠。張屠夫是遠近聞名的殺豬匠，雲中村的人殺豬基本上都會請他來。

“雲裏正，你家這豬養的好啊，溜光水滑的，肉膘也厚。”張屠夫哈哈笑著朝裏正豎起了大拇指，“還有你家的豬圈，收拾的真幹凈利落，進了臘月門我就開始忙著殺豬，數你家的最幹凈。”

這樣誇讚的話，誰不愛聽？裏正瞇瞇著眼笑的開懷，“這餵豬跟收拾豬圈的活計都是我兒媳婦管著，這都是她的功勞啊。這豬長膘也是這小半年的功夫，得好好謝謝小五媳婦啊，是她教著我兒媳婦用豆腐渣餵豬的，不光省糧食，豬還愛吃。”

眾人誇讚了一番裏正家的兒媳婦，又把目光投向了許清歡，心裏也記下了裏正說的話，想著明年餵豬的時候也得用豆腐渣。

大木盆擺了一溜兒，鍋裏的完全開起來了，準備工作做完了，裏正滿臉笑容的一揮手，“抓豬咯。”

摩拳擦掌的漢子們聽了就都跳進豬圈裏，許清歡想靠近點兒看，被雲香拉了一把，“危險。”

許清歡這才反應過來，豬這種動物，平日裏溫順，可感覺到要被殺掉吃肉的時候，也會反抗的，三百多斤的大豬，不小心被拱上，那可是要受傷的。

按捺住心裏的激動，許清歡跟雲香兩個站的遠遠的看。

豬圈裏傳來一陣陣豬的嚎叫聲音，不多會兒，進了豬圈的眾男丁就把三只豬捆了豬蹄用粗木杠子擡了出來。

被捆住的豬扔在地上，眾人使力把一頭豬吊在了木架子上，張屠戶從旁邊的案子上拿起自己的包袱，取出殺豬刀跟磨石。刀是早就磨好了的，不過殺豬匠殺豬之前還是要象征性的把刀在磨石上蕩幾下的。

張屠戶餵著豬轉了一圈兒，上下打量著被吊著的豬，許清歡知道，這是找下刀的地方呢。想著場面有些血腥，便拉著雲香轉過身去捂住了耳朵。

張屠戶的動作很快，手藝也很好，豬的慘叫聲就持續了一小會兒就沒了聲音。

許清歡跟雲香轉過身來，見架子下面放著的兩個木盆都接了半盆還在冒熱氣的豬血。

廣平廣安兩個用稭稈一邊攪動著豬血，一邊兒往裏加鹽，手上攪拌的動作是越來越快，廣平媳婦端了水往豬血裏倒，廣平廣安兩個繼續不停的攪拌。

雲香在一旁告訴滿臉驚奇的許清歡，這樣豬血才不會凝固，蒸出來的血旺才會嫩滑均勻。

以前許清歡是吃過血旺的，但是卻沒有親眼見是怎麽弄的，眼下看了，只覺很有意思。

兩個漢子提了燒的滾燙的開水過來，倒在已經死了的豬身上，等到燙的差不多了，張屠戶拿了刮子開始給冒著熱氣的豬刮毛。

刮完毛之後就是開膛破肚，把豬下水取出來放在準備好的木盆裏，又讓人把豬擡到案子上。

張屠戶取了砍刀出來，準備拆分整豬。

拆分完了之後，這只豬就算完事兒了，裏正家的人把案子上拆分好的豬肉裝到大木盆裏，然後再上殺豬刀解決另一只，至於豬下水，之前就說好了送到作坊去，到時候等都殺完了，廣平廣安會給送過去。

這邊兒繼續殺著，那邊兒不少人已經圍堵在木盆旁邊等著稱豬肉了。

這些都是家裏沒有養豬的，可過年的時候少不得要多吃點兒豬肉，便到殺了年豬的人家買肉。

裏正家的豬養的肉膘厚實，所以不少人都想買點兒回去。

等豬都殺完了，光豬血就整整弄了八盆，這些除了自己蒸血旺吃之外，還要送給同村交好的人家跟親朋好友。

“哎喲，我這是頭一遭看殺年豬的，真是震撼啊。”丁掌櫃的聲音爽朗，大笑著跟裏正道。

“丁掌櫃的要是不嫌棄，以後每年都來看，殺豬也就這麽點兒看頭，重頭戲在後頭吶。想必丁掌櫃的是沒有吃過咱們鄉下人家的殺豬菜，今兒可要好好嘗嘗！”裏正磕了磕眼袋，滿臉紅光的道。今兒是好日子，殺豬順利，又有貴客，他都想好了，今兒在場的都留下吃殺豬菜，一年也就這麽一次，可得熱鬧著來。

“那以後我可就厚著臉皮叨擾了。”丁掌櫃的很是喜歡這種氣氛，又覺得裏正是個爽快人，話裏透了幾分親近。

裏正家三只豬，不多會兒的功夫就賣掉了一只。

還有不少人沒有買到肉，就嚷嚷著叫裏正再賣一只。

“那可不中了，過年家裏頭要吃，還要留出來明年給廣安辦喜酒呢。”裏正嗓門洪亮。

年豬也不光是裏正家裏殺，沒買到肉的也不見什麽沮喪，反倒是被裏正說的廣安要成親的事兒給吸引住了，紛紛詢問是哪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能嫁到裏正家裏來。

“早些年我在外頭跑商時候認識的夥計家的閨女，年歲跟廣安相當，是個好姑娘啊。”

“能被裏正看上的，自然差不了。”

“到時候大夥兒可要給面子來吃喜酒啊。”

裏正跟村民說話的空檔，雲家的人已經把木架子撤了，原本鋪在架子下面的黃土也都撮了起來堆放在門口的垃圾堆，和草木灰以及其他的生活垃圾一起發酵，等明年開春撒到地裏當肥料。

雲家的女人們開始生火做飯，燒熱鍋，放油、大醬、蔥花姜片以及大料花椒爆香了，然後把剛才剔除的豬大骨，豬肉，豬蹄子豬尾巴一股腦的扔進去，翻炒出香味兒來，再倒進去切好的酸菜絲繼續翻炒一會兒，然後倒水，蓋上鍋，竈下火撥拉旺了，上汽之後打開鍋蓋，放上鍋簾子，把之前攪拌好加了調料的豬血放簾子上，接著蓋上鍋，繼續燒火。

這就是鄉下每年必做的殺豬菜。

另一個鍋裏則是淘好的高粱米混著粳米煮幹飯，待煮好之後，負責燒火的媳婦還會加一把旺火，炕出一層鍋巴來，刷上大醬，給來吃飯的小孩子們當零嘴吃。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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