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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速歸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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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二人聽到這些對話,也明白的七七八八了,本想說節哀,可在如此情況下,誰控制得了自己的哀傷呢?

於是沒有人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周遭只剩馬蹄子噠噠聲和車輪軋過地面的聲音。

“我先把你送回去!不用擔心武林大會,趕不回去就讓王伯先幫我撐著。”蘇清河最終還是看不下去了,出聲打破了死寂。

顧雲輕沒有理會他,縮在馬車座位的角落,身體團成一團,口中一直叨叨:“不會有事的,我哥不會有事的,他和嫂子肯定在家等我,對的,不會有事的,你們都騙我的……”

蘇清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對李清越悄悄道:“看好她,我怕她會想不開。”

李清越點點頭,也嘆了口氣,看著蘇清河出去了。

駿馬加上堅固的車以及車中人的歸心似箭,三日半便到達了雲城。

雲城,顧家。

門前檐下高掛著白色的燈籠,朱門上白色的挽聯顯得極為突兀,原本門前熱熱鬧鬧的情形不見了,唯剩沈寂與淒清。

顧雲輕說不出話來,她後來也沒想明白,當年她是如何從馬車上穩穩下來,再一步一步走到這個陌生的家門口。

她原本在馬車上瘋瘋癲癲的崩潰情狀竟在下車之時戛然而止。

或許前頭只是對老天爺的撒嬌,癡癡盼著萬一受得上天憐憫,會有轉機,想著耳聽為虛,可能只是誤傳,思索著一切不真實的可能。

此種思索大多不是因為愚蠢與癡傻,萬般醜態只為一個“不願”。

可當事實這麽殘酷又光明正大的站到她面前,她反而從中跳出來了。

我該冷靜下來了。她想,然後上前敲了敲門。

顧家管家推開門,看見顧雲輕,眼圈躥紅,嗓子沙啞:“小姐,快跟我來。”後又看見後頭的一行人,連忙補道,“諸位請進,茲事繁重,無法細心招待,請體諒。”

顧雲輕跟著管家到了正房,管家推開門,讓了一步,站在門旁低頭道:“小姐,節哀。”

顧雲輕走了進去,第一次覺得這個房間陌生的可怕。

這裏本來不是這樣的,沒有這麽暗,陽光從窗子裏透進來,一直都很亮堂,下雨天也是的。

每天早晨,哥哥坐在床上,她坐在哥哥腿上,一字一句的學弟子規。哥哥一句她一句。

後來,嫂子來了,早上就變成了嫂子給她梳好看的發髻,她哥在旁邊嫌棄她小小年紀就知道瞎打扮,不用功,然後認命地給她遞頭花。

再後來,依依也來了,早上就更熱鬧了,嫂子給依依梳頭發,她在旁邊跟她哥一人一句鬥嘴,有時候依依也有樣學樣地插一句,整個房間都是笑容。

可現在這裏又是怎麽回事,怎麽會這麽黑這麽冷這麽安靜?

她輕輕走近床前,她哥和她嫂子並排躺在床上,蓋著同一條被子。

雲城舊俗,停靈時蓋著同一條被子的人,將會在奈何橋頭再逢,攜手共入輪回。

由於顧雲烈與其妻宋無憂已經去世多日,遺體的面色也不大好看,泛著帶死氣的青灰。

是以顧雲輕無論如何也騙不了自己,她兄嫂只是睡著了。

他們離開了,真的再也不會回來。

她最終還是沒舍得用“死”這個字。她寧願他們是去遠游,只是路途太遠,一生不足以歸來。

她沒哭,也可以說是哭不出來。一切的悲傷在看見顧家大門的時候就被堵住了,噎在嗓子眼裏,倒不出來。

她其實很想問問她哥,她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個從未從未受過風雨的紈絝,如何撐起這個偌大的顧家?

她不知道。

德才雙備的駕鶴西去,混吃等死的卻死皮賴臉的長留人間。

不公平。

但都是命數。

顧雲輕心不在焉地走出正房的門,管家已經走了,應該是忙別的事去了。喪儀禮節眾多,流程壟長,而顧家如今只剩顧雲輕這個沒管過事卻突然被趕上架子的鴨子,人脈雕零地一塌糊塗,管家只得一邊嘆息顧家後繼無人一邊將顧家的喪事盡力打理的風風光光。

左腳剛朝左邊邁了一步,忽的就有個五尺來高的白色人影閃了過來,見著她,立馬撲將上來,正是顧雲輕的小侄女宋依依。

顧雲輕她哥姓顧,而為什麽他的女兒卻姓宋,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顧雲烈當年娶的是暗閣一脈的獨女。暗閣一脈擅長打探消息,其一便是因為身負暗閣血脈之人,都有馭鳥之能。

老天向來不喜歡出類拔萃的家夥,恨不得人人出生時都是流著涎水的小王八蛋,於是這個出生便與眾鳥相通的家族就理所應當的糟了白眼,人丁稀薄的不成樣子,到了前任閣主那一代就只得了一個女娃娃。

顧雲輕她嫂子的父親當年本是想給女兒招贅一個女婿,可沒成想自家女兒剛好和顧家的大少爺對上了眼。兩人門當戶對天賜良緣,老爺子不想棒打鴛鴦,只得委委屈屈地退而求其次,要求自家女兒的第一個孩子一定要承暗閣的衣缽,不然他就死不同意這場婚事。

於是宋依依這個小活寶在她外祖的強烈要求下,在九歲就被送去了暗閣,被望外孫女呼鳳喚雕而後光耀門楣的老頭子操練,一個月才能回家一趟,可以說是十分淒慘了。

顧雲輕看著抱住她的小侄女,忽然發覺這小丫頭竟也已經有十四了,時間當真是乘駿馬飛馳,一刻不等人。

這小丫頭眼睛腫的像臉上嵌了兩個不幸被攔腰斬斷的桃子,小姑娘皮膚好,這粉嫩透出來,倆桃子像是水蜜桃一支的。

宋依依在家等了三日,度日如年的終於等來了她家小姑姑。就像在從前的顧雲輕心裏,她哥是無所不能的一樣;在小姑娘心裏,顧雲輕也是能夠頂住塌下來的天的天柱人選。

看著自家姑姑回來了,小姑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把臉上沒幹的淚痕揩揩看著顧雲輕:“姑姑,我爹我娘是……真的不會回來了嗎?”說完眼淚又往下掉,只是沒了前頭的淚痕固著,流的七倒八歪的。

顧雲輕蹲下來,用雙手手指刮去宋依依的眼淚,她現在心裏像燒了團火,煙直往嗓子眼裏冒,聲音不由得變得有些啞啞的:“依依,沒事的,姑姑以後護著你好不好?”

宋依依不是小孩子了,這麽多年在暗閣的日子不是白待的。只是由於幼時記憶,她始終相信著她的小姑姑無論如何都總會有辦法的,於是懷著隱秘的期望,盼著她回來。

而如今希望破滅,兒時的信仰不過也只是俗世沈浮之人。小姑娘終於聲嘶力竭的大哭起來。

顧雲輕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看著她,想著等她哭完了再說。

哭泣一般是留給被保護的人的,頂梁柱可沒資格哭。顧雲輕明白的。

宋依依在淚眼模糊中,看著她的小姑姑,忽然不知道從哪裏湧起了一絲熱血,覺得她也應該擔起些什麽。

小姑娘擦幹眼淚,帶著哭腔說:“姑姑,我……我也護著你!”

顧雲輕的眼睛有些酸,鼻子也難逃其禍。

什麽頂梁柱不許哭的傻帽規矩,老子就是想哭,你管得著嗎?

但看著自家小侄女腫的快要睜不開的眼睛,最終還是忍下了,怕自己一哭小姑娘也忍不住,哭瞎了可怎麽好。

只是感情這麽一沖,把原本準備好的一番話都沖的一幹二凈,啥都沒剩下,顧雲輕最後只好摸摸宋依依的頭,輕聲道:“乖,不哭。”

縱然平時巧舌如簧的,到了這個時候也就只剩下一嘴的石頭。

怪硬的,也怪笨的。

管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帶走了小姑娘,說是要再叮囑一邊明日喪儀的禮數。

顧雲輕又只剩一個人了。

她走在自家的花園裏頭,到湖心的那個亭子中坐下,看著四周。

顧府的主人死了,可園子裏頭的花還是照樣開,畢竟於花草而言,他不過只是個過客,死了或者活著,沒有什麽區別。

天地不會因一人之死而崩塌,就如滄海不會因蜉蝣之死而幹涸。顧雲輕從小學的“制道”之學,講究的是天理與宿命,制天命而用之,順天命而行之,只談權宜,不講情面。

顧雲輕當年學的時候並未經歷過大喜大悲,只覺得順從規律本就應是人之常情,如今只覺當年的自己怎麽會將感情之事想的如此簡單。

少年只知歡喜不曉愁,然而少年總有一日是要長大的。

顧雲輕看著湖邊的假山青石,垂柳繁盛,長長的柳枝輕拂過假山,一如昔日,無一不同。

物是人非的痛楚忽的就擺在顧雲輕面前,她終於忍不住了,伏在桌上抽泣起來。

少年人的成長總是從護著他們的臂彎消失開始的。

這是既定的準則,只是未免太過殘忍。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永恒的愛親親的兩個火箭炮,愛你,【撒花】

依舊還是既定主題:打滾賣萌求點擊收藏評論

主線開始嘍!大家還愛我嗎?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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