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在城裏居住的困難，張前進隨口就能說一大堆。

他生了三個娃，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大兒子在上小學，還有一兒一女都還小，沒上學。當初他是運氣好，正好小時候跟著屠戶表叔學手藝，後來才能有幸被屠宰場給招進去了。但是他媳婦是農村戶口呢。三個孩子的戶口都跟著媽，只能留在農村，農村戶口吃不上商品糧。這要是進城裏了，不止沒地方住，吃都沒得吃。

“而且特別麻煩，”張前進喝了口水繼續道，“我們廠裏有一對小夫妻。他媳婦也是農村的，隔一段時間就要去辦理臨時居住手續，要不然每天都要查。要是查不到你的手續，還要抓局裏去。上次他媳婦病了，沒能去辦，鬧了好大個麻煩。”

反正就是農轉非難。農民進城裏住也是難的。

聽到張前進說的這些情況，林國安也是目瞪口呆的。

他以為還挺簡單的，想著以後能不能找機會搬到城裏去。就算買不起房子，找人借個房子，給錢也成。現在一聽，他們家這是壓根就沒法去城裏呀。

吃住倒是好說，就是這個戶口不好辦。他們老林家往上數三代，也沒個住在城裏的親戚，連探親暫住都辦不了。

哎喲兒子，不是爹不作為，你爹可是無能為力了。

“要是有錢買房就成。”張前進突然道，“在城裏有個住房，就有地方落戶了。有可能轉成城裏人。之前我一個兄弟就是這麽辦的，他爹為了讓他成為城裏人，把他過繼到了一個叔的家裏。戶口落在人家的戶口本上，就成了那家人。”

他說完又嘆氣道，“可惜我這拖家帶口的，人家總不能接受我這一大家子。辦手續人家都不同意的。買房也不可能買的。哎，先這麽過著吧。”

林國安：“……”

回去的路上，林國安還在惦記著剛剛張前進說的那些話，心裏也是特別的糾結。

他總不能把兒子過繼出去吧。這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生的娃，養大的娃，咋可能過繼給別人呢。萬一那小兔崽子長大了忘了爹媽咋辦？

那臭小子那好吃懶做的性子，真有可能為了吃好的喝好的，做得出來的。

“哎，兒女真是爹媽的債。當初咋就要生娃呢。真是給自己找罪受。要是不生娃，現在他這大冷天的哪裏還用出來喲，肯定跟勝男一起躺床上睡大覺的。”

回到家裏，林國安就一臉看著債主的模樣看著林晚。

正巧林晚也覺得自己爹欠了自己的錢！

壓歲錢也好意思拿走，簡直太過分了。

林晚覺得他要三天不和他爸說話。讓他爸知道，孩子也是有脾氣的。不能這樣欺負老實孩子。

看到自己兒子這個態度，林國安更覺得自己這養的不是兒子，是債主，天生來收債的。

關鍵是這債務還不知道啥時候能還清。真是頭疼。

大年初三的時候，林國安又帶著兒子和媳婦進縣城去看電影。這是每年的習慣。以前窮的時候偷偷摸摸的也要來。今年都有錢了，總要光明正大的來的。

正好地上的雪化了。林國安就找林國華和王小英借自行車。

王小英對於林國安一家三口印象還是不錯的。雖然之前也聽說過他們一家咋樣不好。但是嫁過來的時候都分家了。而且跟沈默寡言的大哥一家以及有些計較的二哥一家相比，三哥這一家子反而看起來特別的好相處，從來不管閑事，不說閑話。整天呆在屋裏笑笑鬧鬧的。

而且吃的也好。王小英自己在鎮上長大，生活水平也不算特別差，所以對於別人吃得好，不覺得是浪費發，反而覺得是講究。反正人家吃的別人自己的，也不是吃她的，管那麽多幹啥啊。

這會兒聽到三哥一家子要去縣城看電影去，王小英還有些羨慕，可惜她要上班，沒辦法去。

等林晚一家子推著自行車走了，王小英道，“國華，你說咱啥時候也去看電影啊。咱好久沒看了。你三哥他們真會過日子。看他們這日子過的多有滋味呀。”

林國華這會兒壓力有些大。有錢他也是會過日子的，問題是現在沒錢。

他現在娃還沒有呢，要存養娃的錢了。

想到這裏，林國華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也要學三哥，生一個娃就好了。

要是能生個晚生這麽聰明的，他覺得還是挺好的。生那麽多幹啥，養起來多辛苦呀。

林國華剛想著，就立馬打了個激靈。他啥時候和三哥想法一致了。這簡直太可怕了。

“國華，你咋了？”王小英問道。

林國華道，“沒事沒事，就是覺得晚生這娃出息。”

“我也覺得，對了國華，晚生偷偷和我說，他媽懷著他的時候，吃了很多紅薯。是真的嗎？”

林國華點頭，“是啊，那時候三嫂負責在地裏挖紅薯。”然後偷吃還偷拿，他發現幾次三哥三嫂躲在山裏烤紅薯吃。

反正沒少吃。

王小英眼睛亮了，“那咱也多吃點。”

林國華一楞，然後意識到她這說的啥意思，臉微微紅了。“你想吃，我回頭去給你換點兒。”

他也想要個全縣第一聰明的娃。

這會兒縣裏第一聰明的娃正坐在自行車上嚇得差點叫出來。

他坐在後面，他媽坐在前面橫杠上。他爸正在費力的踩自行車。

車子在路上歪歪扭扭的。有幾次差點兒倒了。嚇得林晚隨時都準備跳車保命。但是他覺得自己這個小身板，估摸著跳車也要摔傷。

“宿主小心，別摔腦子，要不然智商要下降。”

林晚吃驚道，“我自己提升的智商還能摔傻？”

“腦子是個好東西，摔了也要變壞了。你提升的智商只不過是我用能量幫你修補了一下壞了的腦子。”

“……”

“沒關系，傻了再重新提升智商。”

林晚這下真想哭了，“爸，你不會騎車你就別騎啊。你借自行車幹啥呀，我寧願走路。”

林國安道，“誰沒個第一次呀，放心，摔不了，我腿長，摔不了的。”

劉勝男打了個哈欠，“就是，有啥好怕的。”

林晚道，“媽，你要是不怕，你幹啥要挨我爸那麽近。”

“當然是防著摔倒的時候有個墊背的。男人比較抗摔。”

林晚：“……”

反正一路上就這麽歪歪扭扭的，有驚無險的到了縣裏。林晚覺得自己命真大。

帶了電影院之後，先是去買零食。即便以前那種管控嚴格的時候，偷偷買賣東西的人還是有的。電影院門口隨處可見拎著包的人，不知道的人以為是在逛街，其實人家是在賣東西。走過去打個暗號，側身而過的時候就已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十分的麻溜。

不過這次讓一家三口驚訝的是，這些人竟然沒像以前那樣偷偷搞地下活動了，而是正大光明的蹲在路邊，打開包袱交易。

以前穿著制服到處抓人的人，現在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他爸，這咋看著好像大變樣了呀。”

“確實。”林國安點頭。

他雖然經常來縣城，但是並沒有搞交易。所以對縣城的情況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

林晚卻一臉的驚喜。真好啊，以後慢慢的就要變成和記憶中那樣了，自由買賣。啥都能買，都能做生意。生活要大變樣了。

三人都去買了自己喜歡吃的零食。以前沒錢只能買一樣，現在當然是想吃啥就吃啥。

買東西的時候，林國安還問了幾句，“現在能這麽幹，不怕那些人來查？”

賣炒栗子的男人道，“不怕，咱有消息，現在這些人都不敢抓狠了。”然後又小聲和林國安道，“以前得罪人太多，現在都害怕呢。”

進電影院的時候，林晚高興道，“爸，你以後是不是更方便做生意了？”

林國安卻有些唉聲嘆氣的。看電影的時候，都在想著這事兒。

之前他盼著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這樣就能舒舒服服賺錢了。現在看到這大變樣之後，心裏又覺得擔心了。

不能做生意的時候，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現在可不就不一樣了，膽子大的膽子小的都能幹了。

以後他這賣肉的生意估摸著也不能做長久了。啥東西賣的人多了，就不稀奇了。時間長了，那幾個下線也就不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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