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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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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的“家”很快分得幹幹凈凈, 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等幺妹再見到麗芝的時候,楊美芝已經自立門戶了。

幾乎是同時期的, 吳東平還沒完全康覆的時候, 判決結果下來了——無期徒刑。

在小小的大河口, 被抓坐牢的人其實還真不多, 尤其是還能判無期徒刑的,那簡直了,瞬間點燃了大河口輿論界。

本來,猥褻未成年不至於判這麽重,可誰讓他好巧不巧趕上嚴打了呢?同時跟他一起判決的還有市三紡幾個年輕工人,因為喝醉酒後打架鬥毆, 都是十年起步。

這下,整個陽城市都傻了!

從重,從嚴, 從快打擊犯罪分子, 這可不是吹的。好人歡欣鼓舞,壞人被震懾住, 至於楊美芝,那就是被嚇死了。原本以為沒有發生實質性傷害, 不就親了幾口,摸了幾下嘛, 只要他認罪態度好,頂多教訓幾句就能放回來,畢竟他還受了那麽重的內傷,大夫都說了要晚來幾分鐘或許就沒命了,搶救過來以後也再不能再幹重活。

農村人, 不能幹重活,那跟殘廢還有啥區別?!

該讓翠綠真那臭丫頭賠錢的!

然而,居然判了個無期徒刑?!楊美芝徹底急死氣死了,他被判無期,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咋整?

是的,楊美芝懷孕了。

聽到這個爆炸性消息的時候,崔綠真呆若木雞,這……未婚先孕?不會被當女流氓抓嗎?這麽“有傷風化”的事,居然沒公安抓的嗎?

當然,她也就是想想而已,反正這都是跟她沒關系的。她只關心楊老師會不會又被氣出毛病來,誰知楊麗芝說她媽聽到消息的時候只是冷笑一聲,還不許她上門,誰要是敢把她放進來,她連著丈夫親戚一起罵。

大家見她“回光返照”持續這麽久,怕是說不好就哪天的事兒,也不敢違逆她的意思,還真就不敢放楊美芝回來。

“那阿姨身體呢?沒有再叫胸口疼了吧?”幺妹緊張的問麗芝,雖然她對自己的靈力有自信,但不親口聽到她的情況還是不放心。

“沒了,吃飯也能吃兩碗嘞,跟沒生病一樣。”麗芝高興極了,因為家裏人都知道她沒心沒肺,也沒人跟她說“回光返照”什麽的,嬌憨的小姑娘至今不知道她媽媽的身體曾經無限接近死亡過。

“我爸想帶她上醫院,她還把我爸罵了一頓呢,說不花冤枉錢了,要留著給我以後作嫁妝……我又不嫁人,要嫁妝幹啥。”

這是一位母親在“臨死前”為閨女做的最後考量。幺妹看她什麽也不知道,也就不說了,“以後你要不好好孝順阿姨,我就跟你絕交。”

***

過完五月份,天氣越來越熱的時候,從中央傳來一個變革性的消息,全國範圍內撤銷人民公社、縣革委會、市級行政專署等行政劃分,改為村、鄉(鎮)人民政府、縣人民政府和市人民政府,相應的,各行政單位的最高“長官”稱謂也變了,顧學章從“專員”變為“副市長”。

崔顧兩家,喜出望外!

雖然行政級別是一樣的,可在農村人眼裏,帶“長”字就是不一樣,這個字仿佛賦予了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成就感,大家腰桿子挺得更直了,走路腳底下都能帶風!

直到這消息出來,他們班同學才知道原來那個漂亮聰明的崔綠真居然是陽城市炙手可熱的“市長千金”!

這次改稱的消息剛下來,消息靈通的胡雪峰就提著東西上顧家來了,十年的領導生涯讓他肚子跟氣球似的鼓起來,臉也成了發面饅頭,看著比自己年輕,身居高位卻依然清俊挺拔的顧學章,胡廠長惆悵得很啊。

當年明明也就是個供銷社副主任,跟他這廠辦主任差不多級別的,咋人就是爬那麽快呢?

他的屁股在廠長位子上都快坐出老繭了,依然沒能往上走走。別說副市長,就是市級隨便一個職能部門一把手他眼睛都等紅了,實在不行二三把手也行啊!

可他的官運,楞是不動!

最近,他聽岳母感慨顧學章這閨女是個小福星,自從她三歲那年病過一場後,崔家事事順心,逆天改命,肯定是有什麽機緣的。其實這種話劉老太以前也說過,可胡雪峰都不以為然,他是堅定的唯物論者,世界上所有的逆天改命都是人類主觀能動性發揮到極致的結果!

然而,他把崔顧兩家人這麽多年的發展歷程仔細梳理過後發現,鄉間傳說還真或許有一定道理。這兩家人的發跡跟崔綠真有分不開的關系,所以現在最實際也最有效的做法就是——把崔綠真變成自家人!

或許,他的官運就會動了呢?

這不,提著一堆下了血本的禮品上門,他又再次提了暑假讓胡峻來接幺妹去北京玩的話,名義上是菲菲想她了,來回機票他包,還給他們準備了幾千塊玩耍經費。

幺妹其實挺心動的,她是真想菲菲和胡峻了,忙眼巴巴看向爸媽。

顧學章皺眉,不太情願,他知道胡雪峰的如意算盤,可他不覺著胡峻有這樣的家庭是良配。

黃柔倒也同意,因為她那天試探過李自平和蘇蘭章,聽他們說李思齊暑假可能回家來待一個月,這可把她嚇壞了,一個月那還得了!幺妹這不知道避嫌的,她倒是可能對人家沒想法,可李思齊就不好說了,天天在一起動手動腳的沒心思也會有心思!

“行,謝謝胡廠長啊,也不能光讓你花錢,到時候他們玩兒的費用我們家出,是吧學章?”

顧學章從來都是聽妻子的話,“好。”

於是,在距離暑假一個多月的時候,崔綠真的暑假就給安排好了!同時,東北那邊也來消息了。

顧學章的戰友返回的問卷終於寄到大河口,幺妹花一個星期統計出來後發現,東北不僅缺進口電視機,還缺國產的,也缺收音機,甚至手電筒電線電燈泡也缺……她還註意到,有人在問卷“其他需求”方面寫了電飯鍋電炒鍋電冰箱!

其他人不知道這些又是啥,可幺妹知道,這是國外很流行的家用電器!

東北人也太有錢了吧?!

崔綠真摩拳擦掌,如果凡是用電的東西他們都這麽缺的話,是不是她就可以把電器市場擴大,不僅賣電視機,把一切用電的他們需要的都集中在一個市場內,那簡直完美!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們家的電器市場不打算走蛇口模式,他們必須自己賣,不願再招租了。

黃外公在運營起蛇口和溫州兩個市場後,手裏有了錢和成熟經驗,對於幹電器也興致勃勃,買地,請本土設計師,蓋房逐一日程,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大河口的人只知道顧市長家條件好,有大房子小汽車和皮革廠,卻不知道,他們家的兩個市場日進金鬥,尤其是蛇口服裝批發市場,那一天的成交量都是以萬為單位的!

幺妹這幾天又多了一樁心事,胡峻快兩個月沒聯系她了,上次他完成任務回北京的時候曾說,已經幫她想辦法聯系上了日本松尼電視機的廠家,根據國外的規則,她要賣他們的產品,必須先成為他們的經銷商代理。

小地精大手一揮,代理就代理,沒問題,只要能拿到貨,她就不愁賣不出去。

可問題是,這是一家在國際上都算一流的大公司,對每個國家代理商的要求都很高,至少都是在本國有一定知名度和實力的大公司……而顧家,說出去倒是好聽,有兩個日進金鬥的大市場呢,可他們還是個體戶,連公司都沒一個。

“爸爸,我們家註冊公司吧。”

顧學章正在翻文件的手一頓,“怎麽突然有這想法?”

幺妹把她準備接觸日本大公司做代理的事說了,不管成功與否,有個公司確實是要更正規一些,“最主要是,我三個姐姐大學就要畢業了,春苗姐姐想來咱們家市場上班。”

有了財會專業的大學生,再“市場”“市場”的叫,似乎也有點上不得臺面?

“有了公司,外公就能輕松點兒了。”

這倒正中顧學章下懷,這兩年岳父幫著他們守業,東奔西走,雖然老人家一直強調他是自願的,樂意的,可他心裏還是過意不去。

“行,光春苗嗎?”

幺妹掰著手指頭,“春暉姐姐想在北京發展,友娣姐姐就要去大會堂工作啦,春月姐姐還在唱歌……”她聳聳肩,你看吧,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呢。

顧學章沒想到,沒說過幾句話的春苗居然願意放棄深圳的高薪工作,來他們這沒名沒分的個體企業幫忙,“倒是個重情義的。”

“其他姐姐也重情義,只是眼光沒我春苗姐姐好,以後咱們家公司肯定能走出亞洲,走向世界!”

顧學章樂了,這公司都還沒個影兒呢,就要走出亞洲了,“那你說說,開個什麽公司?”

“咱們就開商貿公司,專門做商務貿易的,現在先局限於國內商貿,以後一定要做國際貿易。”

顧學章知道,這半年來在沿海城市興起不少這樣的公司,只不過做的都是香港臺灣生意,跟日本人做的倒是不多。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大概要多少錢?”

“註冊資金的話估計幾萬塊就行,但如果做外貿就不好說了,一臺松尼牌電視機至少五百五……”

那一百臺也就是五萬五的本錢,而要做成上規模的電器市場,至少也是五百臺起步,再加點其他電器,少說也有五十萬的資金,再加前期已經花出去的買地和蓋房錢,這次投資將是有史以來他們家最大的!

“行,我跟你媽和外公商量一下,明天告訴你。”

“歐耶!好噠爸爸,謝謝爸爸幫我!”做她背後最堅實的後盾,媽媽說到做到啦。

不出所料,黃柔和黃外公都同意開公司,甚至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大河商貿公司”,由辭職在家的黃柔上市工商局註冊登記。大家都知道她是市長夫人,不敢怠慢,辦事效率很高,一個星期就拿到了行政審批。

有了公司殼,再把三家市場充作芯子,春苗也回來了。

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回來第一步,先把幺妹家所有資金充進公司賬戶,有了七十萬存款的證明,再做幾個市場每月出入賬流水,稅收證明,一個人把人家一個公司十幾個人的活兒都幹了。等幺妹拿到材料的時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運營多年的成熟公司呢!

也就是此時,顧學章才發現,這大侄女好像還真學到不少本事了,她一張嘴就是各種專業術語,去工商稅務辦事,要黃柔的話得跑三兩天才能亂清楚,可春苗卻只用半天!

甚至,他們以前幹個體的時候很多不正規的地方,都被她扭轉過來了!她回來幫忙,還真是省了不少事兒。

當然,他們也不會虧待她,每個月開兩百塊工資,每年還有績效和分紅。

他們舒坦,劉惠卻不舒坦了,因為春苗回來四嬸家幫忙她是不知情的,她還四處跟人吹她大閨女在深圳如何出息,分配到一個國營電池廠當會計,以後就要在深圳安家了!誰知這死丫頭放著好好的鐵飯碗不端,居然來……來……說難聽點,就是給個體戶打工!

這四年大學不白念了嗎?

她這麽多年的牛皮不白吹了嗎?

然而,現在的春苗已經不是十年前能讓她隨意支使的大丫頭了,她現在自信、果斷、有自己的想法,別說她的話不聽,就是崔建國和老太太的話也不一定聽。

“那她現在聽誰呢?”

劉惠往樓下努努嘴,“她四嬸。”

“喲,黃老師啊,那也好,反正她是市長夫人,認識的人多,肯定能給春苗介紹個好對象。”說話的是後頭蘇家溝王魚塘家老婆。

這可說到劉惠心坎上了,“是啊,要能給她找個好婆家,她聽就聽吧。”

“不過啊,你們家春苗這麽出挑的人材,不愁對象,我這裏啊正好有個人選……”王魚塘家的湊她耳邊,嘀嘀咕咕,沒一會兒,劉惠就露出心動的神色來。

六月天熱,人心也熱,不止劉惠替閨女操起了婚姻大事的心,就連陳家爸媽也十分罕見的上了顧家門。

幺妹看著眼前這對滿頭銀絲的老人家,差點沒想起來。

“咋,小綠真不記得爺爺奶奶啦?”陳母遞過來一兜大紅蘋果,慈祥極了。

對,紅蘋果!幺妹想起來,這是她靜靜阿姨的父母,她小時候常跟著媽媽去他們家吃飯的,只是老兩口自從退休後就回了市裏,大河口的家只有陳靜一個人待了。

“爺爺奶奶快進來,我去叫我媽。”

老兩口面上笑呵呵的,可神色卻有種難言的痛苦。

是啊,這世界永遠是遵循能量守恒的,有人過得好,就要有人過得不好。曾經在市三紡呼風喚雨很有權勢的陳家父母,在十年的退休生涯裏,常為閨女的終身大事操心得睡不著覺。

他們厚著臉皮來找黃柔,也就是想看看她人脈廣的話能不能幫忙給陳靜介紹一下對象。

黃柔臉色為難,說實話,不是她不願意幫,陳靜是她最好的朋友,這麽多年給她介紹的沒一百也有八十了,她也用心談了,可楞是沒一個修成正果的!

作為好朋友,她肯定是挑著人品正直、能力過硬的有為青年介紹,可她楞是一個沒成。

有時黃柔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誤會了好朋友的性取向。

這不,因為報案的事,認識了幾個市公安局的警官,她挑到一個剛三十出頭,家又在本地,還是未婚的給她,幾乎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合適人選,結果才吃了兩頓飯就說不合適,把人家回絕了。

“叔叔阿姨你們放心,靜靜有自己的主張,她只是暫時沒遇到最適合她的,總有一天……”

話未說完,陳母的眼淚就下來了,“最合適的……兜兜轉轉我還是覺著當年那徐志剛最適合她,要是咱們別那麽硬氣,吃點虧,她也就……你看看,人小徐的孩子都能上四年級了!”

陳父雖然不說話,可他臉上的懊悔也是真的。

但凡當年陳靜別那麽憤青,別總被談話,或者他要還沒退休,徐家也不敢悔婚。說來說去,都怪他沒本事,把閨女寵得天不怕地不怕,卻沒能力一直護著她懟天懟地,活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爛。

想著想著,眼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老臉流下。

黃柔趕緊拿手帕,安慰了這個又安慰那個,一時顧不上說什麽,也怕提市局的對象讓他們想起徐志剛,愈發悲從中來。因為徐志剛上個月榮升為紅星縣公安局局長了!

前幾天他老婆尤雯雯看見陳靜,還鬧了點不愉快。

唉,這都是什麽事啊!

崔綠真想聽八卦,一直沒回房間,此時忽然從門口進來,大聲道:“徐志剛配不上我靜靜阿姨,她值得更好的。”

兩位老人一楞,曾幾何時他們也是這麽想的,可閨女現在都三十五了,還能挑到啥好人?她現在哪怕是找一個離婚帶兒子的,他們也沒意見了,只要能有個歸宿,只要是個男人就行。

幺妹有點生氣,但不是氣陳家爺爺奶奶,而是這世道,“憑什麽男人可以不結婚,女人不結婚就要被人指指點點,我靜靜阿姨要錢有錢,要顏有顏,給有一份人人羨慕的事業,憑什麽……”

眼看著老兩口更難過了,黃柔忙攔住閨女,“綠真別胡說,趕緊寫你的作業去。”

幺妹吐吐舌頭,“說不定阿姨已經有對象了呢?”

“果真?你看見了?”陳母激動得眼淚也不擦了。

“是哪兒的人,多大年紀,長啥樣?”

幺妹其實瞎說的,她已經好久沒看見陳靜了,但她不想讓他們失望,“嗯吶,真的,挺高挺帥的。”

對不起呀靜靜阿姨,不找個又高又帥的對象,這謊就圓不回來啦!

“哎小陳來了?”崔老太正靠在栗子樹下搖著蒲扇,忽然看見一個穿米白色西裝的都市麗人站在門口,她的頭發只到耳根,發梢微微的卷著,露出耳垂上兩個圓溜溜的嬰兒銀鐲子那麽大的圈圈,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怪。

唉,多好個閨女啊,楞是想不開不結婚。

很快,她身後的小汽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平頭,大眼睛高鼻梁,身姿挺拔,跟學章還有點像。

下一秒,男人把胳膊搭她肩膀上,響亮的叫了聲:“嬸子好!”

崔老太只顧著驚奇他們是啥關系,咋一點也不知道避諱,倒是沒想起這眼熟男人是誰。

幺妹卻一下就聽出聲音的主人了,“郝叔叔?”

郝順東咧嘴,沖她擠眉弄眼,“侄女想你叔叔沒?你弟弟跟妹妹呢?”

“在後面廠裏玩兒,叔叔你怎麽來了,還跟我靜靜阿……”看見他手搭的位置,小人精忽然眼睛一亮,這就叫想什麽來什麽,她想阿姨有對象,對象這不就來了!

問題是,“你倆咋在一起的?”

陳靜被她八卦的小眼神看得蠻不好意思,紅著臉道,“誰跟他在一起了,只不過先處著看。”

“嗯?你說什麽?”郝順東危險的瞇起眼,十分不爽。

幺妹這才恍然發現,郝順東叔叔雖然一直給人不怎麽“正經”的公子哥形象,可她卻從沒聽說他跟誰談對象,也從沒見他跟哪個女的走得近,他身邊那群朋友們,早已經個個兒女成群,結了婚又離,離了又結的都有。

靜靜阿姨算是他身邊出現的第一個女人。

“哎呀你腦袋瓜又琢磨啥呢?”陳靜推開郝順東,小聲道:“我問你,我爸媽是不來你家了?讓你媽幫忙給我介紹對象?”

幺妹點頭,發現郝叔叔的臉黑了,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想笑。

“都說讓他們別瞎操心,這搞的什麽事嘛!”陳靜又急又臊,他們這麽迫切,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嫁不出去呢,她倒不是在意名聲的人,不然這麽多年早讓別人口水淹死了。她是不想讓那些曾經的前男友們知道,總有些狗男人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說“看吧,錯過我她就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她的前男友們,大多數都是和平分手,但也有一兩個性格極端,認為被她傷透心肝脾肺腎的,牛老師就是其中一個。

幸好,牛老師已經調市裏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她自顧自想著,沒料到身後男人忽然大跨步進了顧家堂屋。

黃柔詫異道:“東子來了?”

“嫂子,叔叔阿姨,我叫郝順東,我是來向你們提親的。”

本還哭哭啼啼的兩個老人,忽然傻眼了。

“提……提親?!”

“對,我和陳靜經過半個月的自由戀愛,彼此覺著都合適,準備結婚了。”

“餵郝順東你無賴,誰跟你準備結婚?!”陳靜跑進來,急得面紅耳赤。他們正式確立對象關系也才十二天,哪來半個月,他信口開河!

郝順東卻十分強勢,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叔叔阿姨,我是真心喜歡靜靜,你們看什麽時候方便,我爸媽想請你們吃頓便飯。”

陳家父母:“……”臉上還掛著老淚,一時間竟然呆了。

就連黃柔也傻了,他倆啥時候在一起的?好啊陳靜,談對象談窩邊草就算了,都到談婚論嫁了還瞞著她!

陳靜被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實在是有苦難言,“我跟他不熟,頂多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郝順東冷笑,當然,在陳家父母看得見的地方,他笑得可禮貌可溫柔了。陳靜真是恨極了他這種笑面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氣急敗壞之下,她紅著臉反駁:“我才不要嫁給你,你做夢去吧!”

郝順東的表情立馬又變了,皺著嘴巴鼻子,眉眼耷拉,從一個陽光開朗的青年秒變委屈的小兔子,“靜靜你怎麽可以這樣,我……你要對我負……”

“嗯哼!”陳父重重地咳了一聲,“陳靜說什麽呢,好好說話,婚姻大事哪能說不結就不結,我們今兒回去就給你們看日子,挑個……”

“爸,你知道他爸媽是幹啥的嗎你就同意,是個男的你就點頭啊!”陳靜急得跺腳,她已經許多年沒想過結婚這事了。

然而,陳父卻誤會了她的話,以為郝順東家條件不好,爹媽是農民或者個體戶,大手一揮,“沒事,只要順東人品好,人上進,農民也不怕,我給你們想辦法。”

雖然他退休多年,早已人走茶涼,可瘦死駱駝比馬大,以前親手提拔上去的人現在都已經身居要職,只要他豁出臉去求一求,總能給他女婿找條出路。

幺妹憋笑憋得嘴角抽搐,兩只眼睛裏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郝叔叔你看吧,你未來老丈人對你夠意思吧!

黃柔也反應過來了,莞爾一笑。

“真的,靜靜你放心,順東的工作你別擔心,我給他想辦法。”

陳靜:“……”爸你知道人家爹是誰嗎?

眼看著老狐貍郝順東已經憋不住笑了,陳靜嘴角抽搐的說:“爸你天天看的《石蘭晨報》上有位姓郝的領導,還記得吧?就是春節來咱們陽城市慰問的。”

陳父一楞,“姓郝的……莫非是咱們省委書記郝鄆萊?”

陳靜一臉苦笑,點頭。

陳父依然不明所以,“然後呢?跟你們啥關系?省委書記可不負責找工作。”

“嗯哼,哎呀老頭子……”陳母推了推他,使使眼色,讓他別胡說,雖然她不怎麽看報紙,可知女莫若母,她已經明白閨女的苦笑是啥意思了。

陳父生氣,“你推我幹啥,順東要成了我女婿,別的不敢說,房子和工作不用發愁,他父母那邊我也不會虧待。”

看吧,這就是陳父,這才第一次見面呢,就先把自己底牌露出去了!為了心愛的閨女,他真是啥事都能幹出來。

陳靜無語死了,她爸退休這幾年是徹底僵化了,腦子一點靈光勁兒都沒了。

郝順東實在憋不住了,輕聲道:“郝鄆萊正是家父。”

陳父傻了,省委書記的兒子站在他面前?!還跟他女兒處對象?居然還來提親?!

老爺子腳下踉蹌,晃了兩步,幸好郝順東扶住他,老爺子緊張的抽出自己胳膊,扶在閨女肩上,這才穩住腳步。

然而,他一開始的興沖沖卻沒了,結什麽婚,別是開玩笑的吧!自己閨女啥樣他最清楚,省委書記的兒子哪能看上這麽個脾氣又臭年紀又大還兇巴巴的女人?!

“叔叔阿姨,初次見面,也沒什麽準備,待會兒咱們一起吃個飯吧。”郝順東不遺餘力的挽留,順便再次提出想讓雙方父母見面的話。

陳母緊張地捏了捏衣角,“這……這不用見吧,咱們天天見的……”她咽了口唾沫,“在,在報紙上……”

幺妹終於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陳奶奶咋這麽可愛呀!

“奶奶放心,郝家爺爺奶奶人很好的,你們就見一面嘛。”幺妹不遺餘力的鼓動,想要極力促成這門婚事,因為她發現,郝叔叔對靜靜阿姨有好多好多喜歡呀!

看著阿姨的時候,他的心跳得特別快,就像當年爸爸看媽媽一樣。她知道,這就叫喜歡,或者,愛吧。

黃柔也發現郝順東的不正常了,他平時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辦起正事來卻非常靠譜,丈夫經常找他幫忙。這樣的男人,婚姻大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動心那就是一輩子。

而陳靜這樣飄忽不定,喜新厭舊的強勢女人,一定要有一個比她更強大的男人才能鎮住。

不是男尊女卑,而是她的心得,夫妻關系想要長久和諧的維持,雙方力量最好是均衡的。

而陳靜嘴巴不饒人,性子又執拗,經常容易鉆牛角尖,需要一個能隨時把她從牛角尖裏拉出來的男人。

當天晚上,嚇傻眼的陳家父母和兩個未婚青年,留在顧家吃飯。顧學章看見他們居然談到一處去了,竟然一點兒也不吃驚,似乎是早已知道點什麽。

可幺妹確定,爸爸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過郝叔叔了……這說明,郝叔叔其實也跟爸爸一樣,挺久前就喜歡阿姨了?

雖然省委書記日理萬機,可聽說“老大難”的兒子終於想結婚了,老兩口第三天就請了假,從省城回來了。甚至,為了緩解雙方的尷尬,尤其是陳家老人的不自在,幺妹建議就在她們家吃飯,其他人吃過中午飯就去大伯家新房裏待著,只留下麗華伯娘幫忙做飯,因為她話不多,出去不會亂說。

陳靜幾乎是被趕鴨子上陣(她自覺的),被幺妹拉上飯桌,看著父母戰戰兢兢的跟省委書記“匯報”她的情況,最後雙方雖然不算自然,但還融洽的結束,決定給他們婚期定在兩個月後。

郝順東高興得齜牙咧嘴,陳靜愁眉苦臉,背過老人一個勁叫囂“還沒享受夠單身生活”……當然,沒用的,她被“未婚夫”駕著上了小汽車,第二天就要上省城買衣服。

幺妹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怎就如此迅速的閃電一般談婚論嫁,但她知道,愛情的甜美程度和戀愛時間不一定成正比,徐叔叔和阿姨談了那麽多年最終還不是火速的權衡利弊結婚生子?

最關鍵的,雖然是省委書記,可郝爺爺一點兒架子也沒,整個就是和藹可親的鄰家老爺爺,簡簡單單的家常菜也吃得津津有味,甚至還跟他們喝了兩杯燒酒。對於陳家的情況,他只是簡單的談了幾句陳爺爺的工作和郝叔叔未來的規劃,才不像當年徐叔叔父母,一來就問工作問工資,家裏幾套房,以後小兩口結婚要給他們什麽幫助……高下立現。

順便,第二天早上,爸爸還陪著郝爺爺上陽城市各個縣區視察了一圈,這都是他老人家曾經主政過的地方,現在看著只覺親切異常。尤其是看到以大河皮革廠為代表的一系列個體工商業的發展,老人家感慨不已。

“不錯,你們廠的情況我看過報紙,辦得不錯。”

黃永貴等人也不知道他是誰,只覺著他黑邊框眼鏡藍色解放裝配白底黑布鞋挺接地氣的,就像電視裏出現的領導人一般。關鍵他還能對廠裏提出一些專業方面的問題,對他們想不通的還能細心解釋,甚至最後還問他們缺啥。

劉惠這混不吝的,大膽插嘴道:“當然是缺錢嘞!”

郝書記哈哈大笑,問她缺多少。

劉惠只知道領工資拿分紅,哪裏知道廠裏的生產計劃和經營規模,更沒想到他真把這句話當問題對待,眼珠子一轉,“像我們家一樣缺錢的個體戶和鄉鎮企業可不少,一家缺一萬,十家可就缺十萬了。”不然吳東平之流怎麽能鉆銀行的空子放高利貸?

這是時代發展的陣痛,暫時的。

誰知郝書記又當真了,連忙問身旁的顧學章:“陽城市現有多少個體戶和鄉鎮企業?”

“八千七百多家。”

高書記沈吟片刻,“這也不少了,一座城市的活力啊……是該想辦法幫他們一把。”

顧學章拿著黑皮筆記本,迅速的寫著,可具體怎麽“幫”,他卻沒個主意。缺錢只能找銀行,可銀行又有貸款額度,尤其現在誰都能買個人造革皮包夾胳肢窩下當老板,銀行的錢也不夠用啊。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這場非官方考察活動,一個新鮮事物應運而生——鄉鎮企業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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