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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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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 縣供銷聯合社統管著下頭十幾個公社供銷社的進貨、配送問題,大部分貨品他們都是直接從市百貨公司拿,少部分可以自行采購。

像冬天的棉花, 年前的布料煙酒糖茶, 四季罐頭這些緊俏貨, 去市百貨公司排隊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 所以縣社就會想辦法自行采購。

像紅星縣現在的聯合社書記,從事多年的采購工作,與許多國營食品廠、棉織廠都有深厚的關系。他手裏維系下來的關系,用起來也更順不是?價格上可以談,質量也能挑著好的來不是?

可奇怪的是,最近半年, 門市部售貨員和許多顧客同志都反應,他們買到的許多東西質量不好,穿用的沒幾天就成破爛貨, 吃喝的直接就是腐壞變質的, 有些顧客上門反應,主任還給人罵了一頓。

好巧不巧, 前幾天有個老太太來買了午餐肉罐頭給她小孫子,打開罐頭是臭的不說, 午餐肉都直接生蛆了!

老太太也是個較真人,當天就帶著臭罐頭來門市部討說法, 又被主任罵了一頓。可誰也沒想到,這位老太太她不是普通的老太太,人侄兒在縣革委會機關當主任呢!

本來,就在同一個縣裏,擡頭不見低頭見, 她要早報革委會主任的名兒,別說罵她,就是八擡大轎把她送到家都可以,現在搞得……在全縣的幹部工作會上,當著幾百人的面,書記被革委會主任拎出來教育了一頓。

從此,“縣供銷社賣的東西生蛆”就成為一句家喻戶曉的傳聞,有條件的都去市百貨買,沒條件的除非萬不得已,不然也不進門了。

縣社人員的工資是死的,可油水和福利是活的,全靠銷量盤活,現在銷量斷崖式下跌,職工們能樂意?

在紅星縣也算有頭有臉的老書記,在縣大會上丟了臉不說,回來底下的員工都在鬧工資低,提著要加工資呢!書記老人家回到單位第一件事,就是把主任副主任叫過去,狠狠地批了一頓,還讓主任反省他的工作態度問題,這事沒完!

主任本來就是個等退休的老頭兒了,犯了這麽大的錯幹脆推說血壓高,心裏胸悶喘不上氣,扶著墻都站不穩了。

老書記也是跟他差不多的老人了,自然明白這種感覺,更不可能真逼著他怎麽樣,畢竟一輩子的老同志了,把人家逼出個好歹來,他也別想安享晚年不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幹脆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年輕力壯的顧學章!

美其名曰:副主任嘛,以後這“大好河山”都是你的。

顧學章也有往上走的心思,正缺一個突破口呢,他不怕事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接就接。

當然,面子上他還得“不情不願”的苦惱一下,表明自己是剛來的新人,手底下沒人,對縣社所有人事也不熟悉,怕到時候……得,老書記生怕他不接,直接連人事任免權也一並打包給他了!

這就是開完幾天會後,他給自己爭取到的便利,而接下來,就是找到突破口了。黃柔也有自己的煩心事,小兩口說一會兒知心話,繼續各回各床。

第二天,幺妹已經早起習慣了,媽媽剛起床,她就跟著坐起來,等黃柔洗漱完回房換衣服才發現她卷著頭發揉眼睛呢。

“小丫頭怎麽起這麽早,你們已經放假了呀,你又忘了嗎?”

幺妹揉著眼,對哦,她已經放假啦,可是——“媽媽,我不睡懶覺,是不是特別乖呀?”

黃柔給她腦門上親了一口,“嗯,是很乖。”

“那媽媽你能再幫我借幾本書嗎?我想看《小象波波的故事》。”

這是一本帶精美插圖的兒童讀物,她聽徐老師講過上面的第一個故事——“小象波波在熱帶森林裏”。可她也跟胡峻一樣,光聽截取的某一個片段是不夠的,那就是盲人摸象,管中窺豹,她想要完完整整的一整個故事。

可惜上次去市圖書館的時候沒找到,她可遺憾啦。

黃柔想了想,小丫頭不要穿不要玩兒的,就圖本書,一點兒也不過分,“行,那你跟叔叔去縣城吧,那裏也有圖書館,正好我中午就不回來給你做飯了,要開考前研討會……”

小地精已經聽不見她說什麽啦,噠噠噠跑到小臥室門前,“叔叔你起床了嗎?我能跟你去縣圖書館看看嗎?”她知道叔叔是男生,小女生不能看男生光身子哦。

當然,顧三也沒光身子,再怎麽熱,他還是穿著褂褂的。女大避父,他要做個好榜樣,小丫頭上廁所都不用他幫忙擦屁股呢。

房子就這麽小大,他早聽見她們說的話了,“可以,記得穿外衣,要變天了。”

小地精可太開心啦,除了打預防針那次,她還沒去過紅星縣呢!趕緊跑過去哼著她那五音不全的小歌兒,顛顛的洗臉刷牙,穿上背帶褲。等媽媽做好早飯倆人都收拾好了。

黃柔趕時間,拿著一個包子就出門了,不忘交代丈夫:“別給她亂買東西,中午隨便吃點兒,晚上回來咱們燉粉條吃。”正好還有一根小小的臘排骨,燉了有個味兒。

顧三騎著自行車,幺妹背著小書包坐在後座,在樓下還遇見好幾個同班同學,他們羨慕的看著大自行車:“崔綠真你要去哪裏呀?”

她挺著胸膛,“我叔叔帶我上圖書館喲!”在五歲半的小地精看來,上圖書館可比刨垃圾堆有意思多了,她要有科學,渾身滿滿的科學!

從大河口到紅星縣,平時一個人的話二十多分鐘就到了,可載著幺妹,顧三不敢騎太快,慢悠悠的吹著仲夏清晨的風,走到哪兒小丫頭都會好奇的問“這是哪兒”“這是啥”“為什麽”……得吧,顧三只好一遍遍,不厭其煩的給她介紹。

他終於知道晚上講故事為什麽會讓妻子崩潰了,因為這丫頭記性好,第二遍第三遍中哪怕只是一個詞語跟第一遍講的不一樣,她都要問為什麽。大人總被她這麽“挑刺”,是會懷疑人生的。

對,他現在就是這樣,為了解釋不是他說錯了,他硬生生給她叨叨了一路,把自己逼成了一個話癆。

幸好,順著公路很快就到單位了。

剛把自行車推進院子,有個小夥子就遠遠地打招呼:“顧主任來了,早,這是……”

“我閨女崔綠真,叫叔叔。”

幺妹蹬蹬腿,被他抱下地,乖乖的說:“叔叔好,我是崔綠真。”

小夥子目瞪狗呆,閨,閨女?還叔叔?還姓崔?

顧三因為以前職業的關系,非常註重保護隱私,除非別人主動問起,否則從不提家事,平時又是個鐵面無私不茍言笑的,誰也沒這狗膽打聽他的私事啊,只知道去做客的同事說他兩個月前結婚了,對方是一名老師。

這……

顧三走在前面,跟另外一個中年女人說話,“待會兒把上個月銷售情況做成報表給我,十點之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牽起幺妹的手,“先在辦公室等我,可能要中午才有時間帶你去圖書館。”

“好噠,叔叔你忙叭。”

顧三把她安排到辦公桌後,窗簾拉開,又給她粉紅色的小水壺打開,讓熱氣騰騰的水溫彌漫在屋裏,“有事去隔壁叫我。”反正也沒電源開關爐子啥的危險因素。

這是一間七八平米的大屋子,寬敞明亮,土黃色漆的桌椅還非常新,木頭椅子還有靠背。靠墻的地方放著一把軍綠色水壺,上書“為人民服務”,當然,桌上也擺著兩個這樣的搪瓷杯。

幺妹打量一圈,也不亂翻桌上的文件,很快打開小書包,拿出她的書,專心致志的看起來。

只是,她覺著有點點奇怪,叔叔單位的同事怎麽多嗎?好多叔叔阿姨從門口過呀,過的時候還順便好奇的看著她,可同一個人她都看見好幾次啦……他們是有什麽事嗎?

等再下一次,那個小夥子再從門口過的時候,她甜甜的叫了聲:“叔叔。”

小夥子回頭,臉紅脖子粗的,“叫……叫我嗎?”

幺妹點點頭,蹬著腿跑下凳子,“叔叔,你有什麽事嗎?”

“沒事沒事,就是來看看你。”

“看我?”幺妹歪著腦袋,她理解不了。

“噓……別讓你爸爸聽見哦。”會議室就在隔壁的隔壁,他們躡手躡腳從另一側樓梯上來,看見傳說中的顧主任家閨女後,又原路返回,所以會議室的領導們壓根不知道。

“好噠,叔叔你們為什麽要看我呀?”她也沒反駁叔叔不是她的爸爸。

小夥子紅了臉,總不能說因為好奇,因為難以置信單位最受人歡迎的鉆石王老五居然娶了個有閨女的女人吧?自從聽說他多了個閨女後,整個聯合社的男男女女都不淡定了,非要上來瞄一眼不可。

這不,一瞄,下去的人就更不淡定了!

齊刷刷的黑壓壓的齊耳短發,又圓又大的眼睛比葡萄還漂亮,鼻子挺得恰到好處,從側面看去甚至還有個小小的駝峰,嘴巴肉乎乎紅通通的,臉蛋也是圓溜溜白嫩嫩的可愛……不止可愛,還漂亮!

特漂亮!

早有人捧著心口叫“閨女”了,大家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娃娃……如果閨女都漂亮得小仙女似的,那當媽的得多漂亮呀!

還不得是天仙?

嗯,怪不得呢……

大家是既好奇,又八卦,還有點幸災樂禍。

隨著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會議室的門被關上,“幹什麽呢劉建國,上班時間不是給你吹牛聊閑的!”

走過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大大黑黑藍藍的眼睛,紅紅的嘴唇,穿著幺妹沒見過的長長的尖尖的高跟鞋,一頭披肩長發居然……居然像睡卷的牛毛!

對,她對這種一卷一卷的毛印象深刻,生產隊的小牛愛睡懶覺,經常睡在牛屎牛尿堆裏,翻來滾去,第二天放出來的時候,它們的毛毛就滾成一個一個的小卷,要不是和著牛屎粑粑,她會覺得很好看噠!

而這個漂亮阿姨,明顯不是小牛牛,她不止一點兒也不臟,還渾身散發出一股香噴噴的氣味,像……嗯,像夏天漂亮的梔子花!

她使勁吸了一口,呆呆的看著女人。

女人也看著她,氣哼哼的,明知故問:“這小孩誰家的?來歷不明的黃毛丫頭,別是進來偷東西,劉建國我警告你,趕緊把她弄出去。”

劉建國咽了口口水,緊張的說:“這不是……”

“不是什麽,快,把黃毛丫頭弄出去!”女人厭惡的瞥了一眼。

幺妹明顯感覺到她不喜歡自己,甚至是厭惡的,就像以前的衛老師一樣……她知趣的扁扁嘴,自個兒坐回板凳上去,不喜歡她就算啦,崔綠真也不喜歡她喲!

“餵,你個野孩子什麽態度?我說的話你聾了嗎?居然還敢白我,有爹生沒爹養的黃毛丫頭!”

因為聲音大了,其他人都躲在門外看熱鬧呢。別說,這尤雯雯紋著藍黑色的眼線,眉毛畫得又黑又長,看著是怪嚇人的。明明也才二十七八的年紀,偏把自個兒打扮得三十出頭似的,哪家的小孩子見了不怕?

這麽小大的孩子再被她指著鼻子罵,得哭了吧?

然而,幺妹沒哭,她忍了忍,欲言又止。

其他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莫非是要醞釀一場嚎啕大哭?哎喲喲,這麽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要哭起來,得多讓人心疼吶?有個小姑娘直接咚咚咚跑下樓,抓了幾顆水果糖。

然而,下一秒,一把清脆的童聲說:“我不是黃毛丫頭,你才是,你是卷毛阿姨!”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尤雯雯頭上,努力憋笑,除非憋不住……也不知是誰先“噗嗤”一聲,其他人再也忍不住,笑了。

可不就是嘛,大家背地裏給她取的外號就是“卷毛怪”,本來清清秀秀個小姑娘,紋得鬼似的,還把頭發弄的又蓬又炸,像那羊羔身上的卷毛。尤其走路的時候再扭著屁股,可不就是活脫脫的一只羊嗎?

這時候燙頭發可是資本主義傾向的惡劣作風。可她硬跟人說她的頭發是天生卷,再加她父親又是縣社二把手,老書記不在,那就是一把手……誰也不敢說不是。

行吧行吧,你說自然卷那就自然卷。

“你!”尤雯雯氣得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有爹生沒爹養的野孩子!”

幺妹的親生父親雖然不在了,可她被崔家人保護得很好,還是第一次被人罵這種話,一臉懵的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麽回她。

“誰說她沒爹養?尤雯雯同志,請你註意自己的言行,你把我這個孩子父親置於何地?”顧三猛地拉開會議室的門,大步走過來,還將堵在門口的她撞得身子歪了歪。

“綠真看完沒?”

幺妹咽了口口水,她終於明白卷毛阿姨的話是什麽意思了,她的爸爸……她腦海裏又浮現那個畫面,男人閉著眼睛飄在水面上,被洶湧澎湃的河水淹沒,迅速沈到河底,再也沒飄起來。

她忽然眼眶發酸,鼻子好癢。

她的爸爸,是真的死了,而阿姨罵的是她死去的爸爸。

顧三看她眼眶發紅,驚覺不對勁,立馬一把抱起來,把她腦袋按在自個兒懷裏,一下一下的順著背,對不起對不起,讓綠真受委屈了。

幺妹只覺嗓子眼又酸又澀,像有什麽堵在那兒,堵得她喘不上氣,爸爸……爸爸……她的爸爸……

“哇……嗚嗚……叔叔,我……我……嗝!”忽然無聲無息的抽噎起來,沒有嚎啕大哭,就是特別委屈,特別難過,委屈到極致,她反倒說不出話來,抽噎變成打嗝,嗝得胸口高脹,膈肌翻滾,仿佛一口氣就要上不來。

顧三被嚇到了,他還從沒見過哪個孩子能委屈成這樣,饒是見過血肉模糊見過鮮血淋漓,他都沒這麽手足無措過。

幸好門口有個中年婦女道:“從下往上給她順,這是換不過氣了。”

顧三笨拙的試了兩下,可他實在沒處理過這麽小大的孩子,力道和手法都不得其法,眼看著幺妹已經“嗝嗝嗝”的抽搐似的發抖,他額頭都冒汗了。那女人跑進來,拇指和食指合攏,夾著幺妹的脊梁骨,從腰間開始逐漸往上,另一只手給她左左右右的輕按著。

慢慢的,幺妹才喘過氣,委屈的趴在顧三懷裏,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已經知道害羞,知道自尊了,即使再想哭也會控制住不在這麽多人面前出醜。

“綠真怎麽樣?要不咱們去醫院?”他的聲音是如此的溫柔,尤雯雯臉色更難看了。

“不要。”幺妹搖頭,頭埋在他胸前,小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顧三忙抱著她掂了掂,“好好好,咱們不去,綠真乖。”

眾人面上不說,心裏都是驚詫:這和藹可親的男人還是那不茍言笑的顧主任嗎?溫柔得都快讓人陷進去了!

拿了糖的年輕女孩,滿眼羨慕的看著幺妹,嗚嗚,她也想要一個這樣的爸爸,叔叔也行呀!

“來小朋友,吃糖嗎?”她這才想起來手裏都快捏出汗的水果糖來。

聽見糖,幺妹擡頭,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叔叔,以眼神詢問能不能要。

顧三點頭,她一把接過來,“謝謝姐姐。”紅紅的眼睛裏還蓄著淚水,可笑意卻立馬像水花兒一樣漾開,讓人甜到心裏,什麽叫破涕為笑,什麽叫雲開見月明?大概就是這一瞬間吧。

哪怕是再鐵石心腸的大人,也抵擋不了這樣的小妞妞啊!

大家看向尤雯雯的眼神不免多了責怪,好好的孩子她偏要把人罵哭,她是不是腦袋有坑啊?

不,不是有坑,她就是有屎。

自從顧學章來單位報道的第一天,她就看上這位轉業軍人了。他身上的冷酷無情,他的不茍言笑,他的雷厲風行……他渾身的肌肉,他充滿男人氣息的臉龐,他砂鍋大的拳頭……一切的一切,都滿足了她對異性的幻想和要求。

於是,她對他展開猛烈的追求攻勢。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她相信,在她的全力攻勢下,這層紗很快就會被揭開。

尤雯雯從小在眾人的誇讚中長大,她的父親是縣裏有頭有臉的幹部,她的母親是縣醫院有名的婦科大夫,她的哥哥在陽城市實權部門,她幾乎是在蜜罐裏泡大的。從小到大,只有別人追她,沒有她追別人的!

然而,顧學章對她的追求卻不為所動,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觸,不會同她多說一句話,甚至現在連工作也不願跟她當面接觸,都是叫人在中間傳話。

這顆石頭心,她捂了一年,不止沒給捂熱,還讓眾人看盡她的笑話,讓她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這就叫因愛生恨吧?尤其是聽說他結婚了,她對父親軟磨硬泡,拿到他的檔案後發現,他居然放著自己這黃花大閨女不要,居然娶了個帶娃寡婦!

這簡直就是羞辱,對她赤裸裸的羞辱!

所以,當她看見崔綠真的一瞬間,那股被羞辱的憤怒,全都沖小姑娘噴射過去。

當然,顧三可沒心思管她怎麽因愛生恨的,他安撫好幺妹,冷冷的看了尤雯雯一眼,“尤雯雯同志,請你跟我閨女道歉。”

尤雯雯白著臉往後退,她已經感覺到他真的憤怒了。

這樣的男人,他是滿滿的男子漢氣概,是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可前提是她不能碰到他的底線。一旦踩到他的紅線,那就不是致命的吸引力,而是致命的危險!

“就是,小尤你該給小姑娘道歉,人家好好的怎麽就成小偷?怎麽就是沒爹的野孩子了?”

“你可是成年人,說話要考慮輕重。”

……

尤雯雯被千夫所指,愈發害怕了。她倒是想嘴硬狡辯兩句,可她罵人的話所有人都聽見了,成年人對上小孩子,不讓著孩子就是成年人的錯,無論她做什麽都會被道德綁架!

道德:“???”你他媽想啥呢?

“對……對不起,我……”她低著頭,從喉嚨裏擠出蚊子叫一樣的聲音。

“大點聲唄,人家孩子怎麽聽得見?”平時早就看不慣她囂張作風的女人,大聲奚落道。

尤雯雯的臉色白了紅,紅了又白,幾乎是咬著牙的說:“對不起,是我說話不妥當,我向小朋友道歉。”她的淚水,順著潔白的面龐滑落。

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從未受過如此屈辱。她發誓,她尤雯雯一定會記住今日之恥!

幺妹趴在叔叔肩頭,先挑一顆橘子味的糖含在嘴裏,用舌頭尖頂著,從左邊頂到右邊,又從右邊頂多左邊,頂得嘴巴裏全是滿滿的橘子味,她整個人都舒坦了。

有人起哄的問:“小朋友你原諒她嗎?”

幺妹點點頭,“我不生氣了,但阿姨以後說話不能再讓別人難過了喲。”她是真的大度,尤其最近看了那麽多書後,她的眼界更寬,哭過也就哭過了。

畢竟,她的爸爸死了,這是事實。還有更廣闊的空間,更美好的世界等著她去探索,她不會哭哭啼啼,不會委屈巴巴。

所有人都以為,她就是小孩心性才說的“原諒”,小孩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大家都笑著誇:“這孩子性格真好,真大方。”

誰也沒註意到,虛掩著的會議室門後,一雙渾濁的眼睛,正陰翳的看著她……不,準確來說,是看著顧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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