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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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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暉拗不過她, “好吧,但妹要答應我,不能摸不能抱。”她實在是怕有個萬一, 這野貓要發起狂來, 可是非常危險的。

幺妹點頭如搗蒜, 姐幾個跟大人打聲招呼, 就噠噠噠跑出去了。

事故地點就在小區門口不遠處,撞死一只野貓不算事兒,更何況司機還跑了,壓根沒人駐足停留。而黑貓的屍體,估計沒一會兒就會被打掃衛生的居委會大媽們掃進垃圾堆。

幺妹指著馬路正中央黑漆漆的一團,“姐姐, 大黑在那兒!”

春暉對妹妹這隨時隨地都能泛濫的愛心真是沒辦法,不是她冷血,以她理智的看法, 沒死沒受重傷可以幫一把, 可死都死了,除了能好生埋了, 人類還能做什麽?

幺妹跑過去,跪在大馬路上, 學著媽媽講過的醫生搶救病人的故事,把耳朵貼到大黑貓肚子上。

那脹鼓鼓的肚子, 早已沒了起伏,春暉怕路過的車輛看不見她,一把抱起軟趴趴的黑貓,“我們去路邊看吧。”

附近運煤的大車太多了,大車司機視線有盲區, 更何況是這麽小大的人兒,萬一司機看不見怎麽辦?

大黑貓原本油光黑亮而且順滑無比的毛,滾得亂七八糟不說,還在往下滴著血,肚子這麽大,看來幺妹說得沒錯,黑貓懷孕了。

“大黑你很疼吧?”幺妹照樣跪地上,趴著小腦袋問,一只手悄悄搭在了黑貓肚子上,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撫摸著。

她的八級靈力最主要的變化就是,能把更多靈力傳給一切有生命的東西。

水為萬化之源,土為萬物之母,“土爰稼穡”,擁有最高級靈力的地精,不僅能夠隨心所欲改變當地土壤特性,想長什麽長什麽,還能作用於動物,延長動物壽命,改善健康狀況……當然,動物本體越小,地精的靈力作用就越明顯。

對於這只小小的黑貓,幺妹只用了兩成靈力,就讓它胸口起伏起來,“喵—”

“活啦!”

“我妹真厲害,貓活過來啦!”友娣忍不住驚呼。

“噓……”春暉小心的往周圍看,別讓其他人聽見。

姐妹們早讓奶奶教過了,在外頭要低調,尤其是幺妹“小福星”的稱號,崔家人誰也不許叫,村裏誰要是叫了,她們也必須站出來指正。

對內——幺妹真厲害!

對外——幺妹就是個普通孩子,嘴饞貪吃還憨厚老實,誰也不許欺負她!

沒一會兒,黑貓居然能睜眼了,它瞇縫著碧綠的眼珠,作為回報,在幺妹手上舔了舔,“喵~”

“姐姐,我們送大黑去醫院吧,給它包紮。”它的兩只後腿都被撞斷了,還有一邊露出一根白森森的骨頭,怪瘆人的。

春暉動了惻隱之心,這也是一條命……哦不,用幺妹的話說,是五條。

“妹,你真覺著大黑肚子裏有四只小貓貓?”友娣好奇的問。

“是噠!”

“那是公的還是母的呀?”

“三只母噠,一只公噠。”

友娣有點懷疑,畢竟,在劉惠嘴裏,小彩魚就是被幺妹“看錯”才出生的,要知道是個閨女,還差點兒要了她的老命,這孩子她是打死也不會生的。

孩子們來陽城市頂多不超過三次,對城市裏哪兒哪兒都不熟悉,可只要跟著幺妹走絕不會錯。她還知道,貓貓看病不能找給人類看病的醫生,得找獸醫。而獸醫站就在煤廠小區前的大道上,一直走到第三個紅綠燈口,左轉就能看見一塊牌匾——“陽城市麗華區獸醫站”。

“小朋友你們有什麽事嗎?”獸醫站藥品櫃臺後站著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黑邊框眼鏡後是一雙大大的蓄滿笑意的眼睛,並不因為她們是小孩就不搭理她們。

“叔叔,你能給大黑貓包紮一下嗎?我,我有錢。”幺妹指指還在流血的黑貓,從棉襖兜裏掏出一毛錢,這是走之前媽媽給的,讓她可以自由花銷的。

年輕人一楞,“貓咋弄傷的?”

他有點為難,因為他是給豬牛羊看病的,既沒給貓看過,也沒包紮過外傷。

“叔叔,大黑懷孕啦,有四個小寶寶啦,你可以給它包紮一下嗎?”幺妹繼續懇求。

男人這才正色,從櫃臺後繞出來,讓護士姐姐端來一個白色的長方形瓷盤,裏頭是許多擺放整齊的刀子剪子鑷子,還有膠布和繃帶,這個幺妹在衛生所見過。

她想起來還沒回答叔叔的問題呢,趕緊補充道:“被拖拉機撞的,她受傷啦,還流了好多血,叔叔你會包紮吧?會做手術嗎?”

男人沒想到她話這麽多,也不知道給大黑貓打了一針啥,原本還暴躁的齜牙咧嘴不讓人碰的大黑貓,忽然就閉上眼睛,軟軟的躺下了。

“叔叔你給大黑打麻醉針了嗎?”

男人忙裏偷閑的回頭,“喲,你還知道麻醉針呢?”

友娣不知道他們左一句右一句為什麽聊這麽歡,“妹,啥叫麻醉針呀?”

“就是打了會讓人不疼的一種針,做手術的時候打下去,人就會睡覺,睡醒的時候手術就做好啦。”

別說,她描述的還挺準確的。

獸醫叔叔嘴裏安排護士給貓腿剃毛,剃完腿上剃身上,順便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傷口。

護士……當然,也不算護士,那小姑娘嘟著嘴,不情不願:“不就一只貓嘛,咱們這些藥品和器械可是給牲口用的。”農村的牲口,譬如黃牛水牛、馬毛驢騾子、豬雞鴨,既是生產資料也是生產工具,哪一樣隨便拎出來不比一只貓金貴?

這就是赤裸裸的浪費公共醫療資源!

幺妹緊張極了,她對人類的情緒特別敏感,知道阿姨不喜歡她的大黑,趕緊道:“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會給看病錢噠,麻醉針也會給錢噠!”

女人“切”一聲,大聲質問:“你知道一針麻醉多錢嗎,你給,小丫頭真是大言不慚,給得起嗎你?”

幺妹摸了摸兜裏,只有一毛,她知道這肯定不夠,“我,我下次進城的時候給可以嗎?”

男人笑笑,“不用啦,但我不一定能治它的病,只能試試。”

“好,謝謝叔叔!”

女人嗤笑一聲,被男人斥了一句,這才不情不願的繼續給貓剃毛。

經歷過衛老師的打壓後,對於陌生人的情緒她不是那麽在乎了。轉而求助年輕男人:“醫生叔叔,我一定會給你錢噠,如果不夠,你就多給它打兩針,不要讓她痛哦。”

男人笑了,“行啦,我看它快生啦,麻醉針打多了不好,會引起肚子裏的小寶寶窒息……誒對了,你還知道一針不夠多打幾針,小丫頭你咋這麽聰明呀?”

這個年紀的孩子,哪怕是城裏孩子,聽說過麻醉的有幾個?更何況聽她們口音還是下頭公社的孩子?

“喲,你懂的可真多,你幾歲了,叫啥名字呀?”

幺妹眨巴著她大大的眼睛,“叔叔,我叫崔綠真,在市三紡大河口廠區子弟學校上學前班,馬上就能上一年級了呢!”她頓了頓,“這是我的二姐姐,叫崔友娣,這是我的三姐姐,叫……”

春暉扶額,她只聽奶奶教育幺妹讓她嘴巴上把把門兒不能好的賴的都往外說,她當時還覺著奶奶謹慎過頭了,可現在……好吧,人大夫還忙著做手術,沒怎麽搭理她呢,要再多搭理她幾句,那她還不得連存折密碼也告訴人?

在“養孩子”這件事上,她也算半個“過來人”,可她真心沒見過這麽話癆的寶寶!而在幾十年後,最容易被拐的寶寶是啥寶寶?就是話癆的,不怕生的,嘴饞的,善良的……嗯,她全占了。

春暉嘴角抽搐,摸了摸妹妹烏黑柔順的劉海,“妹啊,咱們別打擾叔叔好不好?”雖然說這年代拐賣孩子的概率非常小,不至於就讓人摸到家門上去,可作為一個兼具一切易拐因素的孩子的姐姐,她有必要讓她“迷途知返”。

幾個小姐妹們乖乖退出手術室,在門口的鐵凳子上坐著,東張西望。

獸醫站位置絕佳,外頭的人民路就是整個陽城市最繁華的大街,一路高樓林立,人來人往,車又車多,幺妹側著身子往外看,嘴巴也閑不下來,“姐姐那是大班車。”

“姐姐,好多拖拉機呀!”

春暉的心思卻不在這些車子上,現在沒有任何一個私人能完整的擁有一輛小汽車,哪怕是拖拉機,那也是生產隊共有的,誰家男人要是能當隊上的拖拉機手,那可是比當隊長還光榮的!

她現在啊,只想老崔家能擁有一輛新的,不要再磕磕碰碰掉鏈子的自行車,能讓家裏的生意繼續下去。這樣到了包產到戶後,他們就有原始積累能夠擴大種植面積,種點兒更值錢的東西,錢生錢,錢越來越多,等到改革開放,引進市場經濟的時候,崔家完成了再一次的原始資本積累,就能下海啦!那時候誰還稀罕穩定工作鐵飯碗?無論是批發零售,還是經銷供貨,無論農林牧副漁哪個行業,她相信,以崔家人的勤勞能幹,吃苦耐勞,就沒有他們幹不了的!

上輩子閑暇時,她也曾看過幾本男頻小說,對於打造一個商業帝國,她也是熱血沸騰的!

可現在,她們的商業帝國就要被一張自行車票給難住了。

唉!

“這麽多自行車,要有一輛是咱們家的就好啦。”

幺妹回頭,看了看姐姐,眨巴眨巴眼睛,悄咪咪的說:“姐姐,我們去撿垃圾叭。”垃圾堆裏啥都有,說不定就撿到一輛自行車了呢?

春暉一楞,好想法!友娣和春芽也是對城裏垃圾堆念念不忘的鄉下小土妞,大家一拍即合,齊聲問:“垃圾堆在哪兒?”

幺妹發散她的靈力,她現在的八級靈力能測探到更遠的距離,仿佛一個個小觸角,能觸碰到很遠的地方,不用附近的植物說,她就指著某個方向:“垃圾堆在那兒!”

跟獸醫叔叔說一聲,她們待會兒會回來看大黑貓,姐幾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奔赴垃圾場。中途經過上次買烤鴨的國營熟食店,大家少不了又站在玻璃出窗外,眼巴巴的瞅著,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一會兒。

春暉恨不得仰天長問:我們到底啥時候才能過上吃烤鴨吃到膩的日子呀?

眼看著這輩子很多事都不一樣了,大伯娘多生了一個小彩魚,春月去了文工團,四嬸保住了她的工作,全家合夥買了房子……一切都有了轉機,在段書記帶領下形勢一片大好她甚至大膽的幻想,包產到戶會不會提前到來?會不會提前從石蘭省大河口公社開始,仿若當年的小崗村?改革開放的春風會不會提前吹到內陸?

然而,大伯的被勞教,這一殘酷的事實給了她一個耳刮子,打醒了熱血沸騰雄心壯志的她。是啊,她一個重生者的力量何其微弱,何其渺小,整個國家的命運,歷史的進程怎麽可能因為她而改變?

幺妹覺著,她春暉姐姐今兒怎麽總是心事重重的呀?

當然,她也沒時間問啦,因為她的眼睛已經超級超級不夠用啦,街上到處都是人,到處的人都穿著鋥亮的皮鞋,花花綠綠的裙子,還挎著伯娘們做的小包包!

包上的大熊貓她記得,是三伯娘長出來的呢!

此時,她又想起王大姐家那極端奢侈的“熊貓”牌電視機了,捏緊小拳頭,今兒說不定不止能撿自行車,還能撿到一個電視機呢!

可憐的,瑟瑟發抖的垃圾堆:“……”小孩你是認真的嗎?

小地精能探測到的垃圾堆,城裏其他孩子也同樣知道,等她們殺到的時候,裏三層外三層已經圍滿了孩子,垃圾山上早有大孩子“占山為王”了。

友娣還記著上次打架的事,為了幾根破針損失了一條“小黃魚”,她現在比誰都清楚“搶垃圾”的後果,拉了拉還要往前擠的幺妹,“算了吧,咱們重新去個堆兒。”

幺妹果然沒再往裏擠,她努力的用靈力探測,發現垃圾堆裏有臭臭的便便,有許多斷頭發,還有許多爛菜葉子,碎煤渣……嗯,一個金屬的東西都沒有哦!

於是,她又帶著姐姐們,往下一個垃圾堆進發。

而下一個垃圾堆,早就為了迎接煤炭工業會,讓居民們清理得幹幹凈凈,沒啥東西了。

不怕,她們不灰心,下下一個。

這次的垃圾堆直接在河邊,隔老遠就熏得不行,友娣心頭一跳,“這次肯定有好東西!”因為城裏小孩嫌臭,肯定不會去撿啦,她們就能占有一整座垃圾山,撿個痛快啦!

然而,到了一看,也有好幾個小孩爬著呢,用火鉗夾,用竹鉤子勾……這場撿垃圾之旅,比她們想象的困難多了。

春暉嘆口氣,問幺妹:“裏頭有東西沒?”

幺妹閉上眼睛,仔細的探測一圈,“沒。”她的小鼻子皺著,快被下頭的臭水河熏暈了。

這樣的空氣質量,別說住這附近,就是來一趟都難受,春暉趕緊牽起幺妹的手,屏住呼吸,迅速的道:“走吧,太臭了。”

可幺妹卻還閉著眼睛,鼻子越皺越緊,都快皺成包子褶兒啦。

春芽也捂著鼻子過來,拉住妹妹另一只手,“走吧,我給你買橘子糖吃。”出門前,林巧針給了她一塊錢呢,說是讓她想吃啥買啥,可她一路舍不得吃,就打算留給幺妹吃,誰讓她最喜歡幺妹呢?

要說林巧針,她也是在村裏待久了,對“一塊錢”的購買力認識不足,手裏又掙到了錢,對錢開始不太有概念了,再加她只春芽一個孩子,芽兒每天晚上陪著她熬夜,她自然要給她最好的……這不,一好,就給好到出手一塊的零花了。

哪怕是城裏的雙職工家庭,也沒有一次性給孩子一塊零花錢的,那可是他們一天的工資啊!

還沒開始上學的春芽,那就更不懂了,直接掏出紅色的“壹圓”,“給,妹妹買糖吃,乖乖回家。”

幺妹搖頭,“河裏好像有東西。”

友娣遠遠的站在圍欄邊看一眼,“這可太臭啦,能有啥好東西?妹你再好好看看。”要平時她早激動得跳下去了,畢竟,在崔老太眼裏她是吃屎都得第一個搶熱乎的人。

幺妹再次搖頭,“不是好東西。”

“害,那更不關咱的事,趕緊走,回去吧,我這肚子都快餓扁了。”

姐幾個,連哄帶騙,連拖帶拽的,把小地精從河邊弄走了。

順著原路返回,她依然心事重重,總覺著河裏那個不好的東西會一直在……唉,還是想想怎麽撿到一輛自行車和電視機叭。

為了安撫(彌補)她,幾個姐姐紛紛拿出小錢錢,友娣給她買了支奶油冰棍兒,春暉給她買了根頭繩,最闊的春芽直接大手一揮,一瓶“大白梨”。

抱著這一堆吃的,來到獸醫站,獸醫叔叔正在往下換白大褂,準備下班了。

“我的大黑好了嗎叔叔?”

年輕人笑著點點頭,“你進去看看吧。”

“看什麽呀?”

男人笑而不語。

藥品櫃臺下的水泥地板上,放著一只舊舊的竹篾提籃。雖然破了好幾個地方,可難得的是大號的,中間還有一根高高的“提手”,可以提著走。

最關鍵的是,裏頭鋪了一件爛衣服,後腿綁著繃帶的大黑貓躺在軟軟的暖暖的衣服上,她肚子底下居然趴著幾個小肉球球!”小!貓!貓?!”幺妹高興得都破音了。

“對,你們走後沒多久,小貓就出生了,數數看有幾只。”

一,二,三,四,全活了!一只是全黑的跟媽媽一樣,三只是黑白斑的,短短的濕濕的毛貼在身上,它們拱啊拱的,拱到貓媽媽肚皮上,張開粉嫩嫩的沒牙的小嘴巴,就開始“滋滋滋”的吮吸起來。

貓媽媽雖然很累很疼,但還是溫柔的給它們舔毛。

所有人的心都被萌化了。

生命,原來是這麽神奇,這麽偉大!

春暉不由得想,要是沒被幺妹看見,沒被她救下來,大黑貓說不定早被扔到垃圾堆,連著它肚子裏的崽崽們也沒有出世的機會。如果不是幺妹的善良,這些小貓貓連睜眼的機會都沒有。

她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幺妹能有過人的機緣,能得到上天優待了。這種對一切小動物,一切植物都飽含熱愛和善良的心態,她自愧弗如。

“這只貓是野貓吧?”

“是噠,叔叔你怎麽知道噠?”

年輕人笑了笑,看牙齒和腿腳爪子都能看出來,跟家養的不一樣。他惋惜道:“我家裏有人對貓毛過敏,養不了,你們打算怎麽辦?”

姐妹們異口同聲:“養。”

年輕人這才真正的松口氣笑起來,“小奶貓可不好養,這麽多只,你們家裏會同意嗎?”鄉下地方,連人都吃不飽,養貓可不是幾個孩子說了算的。

春暉接口:“大貓我們養,小貓養到能吃飯的時候,給我外婆家送一只。”她上次去外婆家的時候聽說他們家老鼠太多了,剛分到的谷子就被老鼠偷走不少,半塊臘肉掛墻上,也讓老鼠啃了。

老鼠多不止偷吃東西,咬壞衣服,咬斷電線,還會傳播鼠疫,滅鼠可是除四害之首!

幺妹繼續:“給楊老師家送一只,它能跟小京巴一起玩兒,再給靜靜阿姨送一只,阿姨最喜歡小動物啦!”

得,還剩最後一只,春芽也結結巴巴的說:“給,給我外婆家。”

年輕人見她們把小貓的歸屬安排得明明白白,這才放心,遞過兩盒藥一瓶酒精,讓把藥片磨成粉,每天給大黑換一次,還要註意用酒精給它消毒。

幾個孩子認真的記下,友娣和春暉,一人出一只手,提著五只貓往小區走。

雖然沒如願的撿到自行車和電視機,可幺妹高興呀,她救了五條小生命,還得到了一窩超可愛超喜歡的貓貓,她可太高興啦!要不是媽媽嫌它們掉毛不好收拾,她都想養一只呢。

家裏有了鬧鬧,已經夠多夠鬧啦。

不過,這幾天她跟媽媽不在家,鬧鬧會按時吃小米,按時喝水嗎?她有點擔心耶。

“喵——”她感覺自己的裙子被一只嫩嫩的小爪子抓了一下。

幺妹低頭,原來是兩個姐姐走太快了,一只小花貓不會睜眼到處找奶喝,爬到竹籃邊上,不小心就掉出來了。

好在她們的竹籃高度不高,摔下來也不會摔壞。幺妹趕緊小心翼翼的,把軟趴趴好像沒有一根骨頭的小家夥撿起來,再輕輕的放回大黑身邊。

咦……小花貓屁股上,濕濕的毛上好像沾著什麽東西,她給輕輕的撕下來一看,自行車票!

“呀呀呀!”

“咋啦妹?”

幺妹興奮得說不出話來,小臉紅通通的,剛想把手裏的自行車票揚起來,忽然聽見一聲:“春暉表姐你哪來的貓?”

大家回頭一看,是一大一小兩個男孩,穿著半新的海魂衫,衫子下擺塞進軍裝褲裏,別提多洋氣了!

“寶峰表哥,寶駿。”

原來,這是王大姐的倆兒子,春暉的親表哥。今兒周末大清早就跑出去玩兒,現在估摸著飯熟了開始回家。

說話的是曹寶駿,他長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細皮嫩肉,唇紅齒白,是整個煤廠小區最漂亮的娃娃。幺妹目不轉睛盯著,這個小哥哥好好看呀!

他身旁的曹寶峰沒這麽白,國字臉特別方,不怎麽像王大姐,應該就是像他爸爸老曹了。

曹寶駿也是小孩脾氣,湊過來看軟萌萌的小貓,“這是我們院子裏那大黑?”

“是噠!”

曹寶駿聽見奶奶的一聲,這才看見幺妹,也好奇的看著她。他也是個喜歡漂亮的小男孩,眼裏頓時流露出驚艷,“妹妹你就是春暉表姐家的幺妹吧?我聽她說起過你。”

春暉在旁哭笑不得,這見面模式怎麽有種賈寶玉和林妹妹的即視感?

倒是曹寶峰,一把提過她們的竹籃,“我提吧,飯都熟了。”整個小區裏,家家戶戶的窗子都飄出陣陣青煙白煙,蒜香味,肉香味,饅頭特有的甜香……孩子們肚子應景的“咕咕”叫了兩聲。

幺妹抿抿嘴巴,小心的把自行車票揣兜裏,還不放心的壓了壓口袋口,希望壓緊一點兒,最好是中間塗膠水,把口袋封得嚴絲合縫才行。

王二妹和王大姐在廚房裏“滋滋”的炒菜,曹老太太正在沙發上坐著摘茄子蒂。這個季節居然能有茄子吃,再次說明曹家的日子之好過。

老太太看見大孫子提進屋的貓,嚇得連忙呵斥:“趕緊提出去,提出去,剛生血淋淋的帶回家幹啥?寶峰你不懂‘貓進窮狗進富’,明年你爸還要競選礦長呢,趕緊的……”

幺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她知道這是在別人家做客,只好跟著出去,親眼看著老太太把提籃放在樓道轉角處才進門。畢竟,這年代沒有那麽多心理扭曲虐貓虐狗的人,應該是安全的。

把“災星”送出去不算,重新進屋的曹老太,嘴裏依然喋喋不休的教育大孫子,“你這倒黴孩子怎麽回事兒,你爸這兩年正是上升期,帶血的東西不能進咱家門沒跟你說過?”

曹家兄弟倆還是挺講義氣的,全程乖乖聽奶奶數落,沒提崔家女孩一句話。幺妹提心吊膽直到飯菜上桌,她也沒啥胃口。

可能是零嘴兒吃多了,心裏又藏著事兒,她只低著頭,斯文秀氣的扒拉碗裏米飯,一句話也不插嘴,就是用大醬和許多清油炒出來的茄子她也沒吃多少。她現在啊,只想趕緊回家去,帶著她的貓貓,帶著她的自行車票。

想到這兒,又摸了摸口袋,還在。

因為曹姐夫中午有個會,不回來吃飯,所以飯桌上的氣氛很輕松,王家姐妹倆正說最近的自行車搶購潮。

聽說廠裏的人想要輛自行車都想瘋了,為了搶一個自行車票名額,大家都快搶破頭了!有那能幹的小夥子,自個兒去買別人不要的廢舊車,把破爛坐墊拆下來,只留龍頭和鏈條,輪子也是東拼西湊來的,再焊一個車架,騎著一個個部件拼接起來的自行車卻還是跟撿了似的錢高興。

車鈴一響,整條街的人都得回頭。

王二妹沒來大姐家之前,壓根沒想到自行車居然搶手到這程度,倒是更想要了。

到時候騎著一輛全新的,名牌的車子回去,全村還不得羨慕死?她王二妹嫁人沒姐姐嫁得好,從富足的娘家嫁到老崔家那真是名副其實的“低嫁”,所以在崔家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捧著她,男人當著副隊長那幾年她更是風光足了!

這種風光,已經好幾年沒體會過了。

想想,還真是心癢癢。

王大姐打斷她的思緒,“你也別想那自行車了,實在不行等兩年,你姐夫總能找到機會,會給你記心上的。”她頓了頓,見幾個孩子的註意力都在電視機上,這才小聲道:“我這兒倒是有個生意,看你願不願做。”

“啥?”

她兩口子都在煤廠做高管,煤廠是幹啥的?

他們最不缺的就是煤啊!

黃柔一個月頂多能用一個星期蜂窩煤,其他時候都是碎煤渣自個兒捏煤球煤餅,她不會幹這個,也沒時間幹,所以買的是黑市上別人捏好的,幾分錢一斤,碎煤渣子和著泥土,火不旺不說,煙還特別重,每次都得把爐子提樓道發,發好了才能提進屋。

而曹家用的是啥?

那是一個個整整齊齊大小勻凈的蜂窩煤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用啊!那爐子隨時燒得紅通通的,想喝開水現燒,夜裏想吃宵夜下碗面條啥的,揭開爐蓋兒就行,比啥都快!

而就是這樣的蜂窩煤,他們都是不用花一分錢的,生產線上只要多壓幾個,就夠他們燒一年的。

“我們現在手裏有三千來個,這不快過年了嘛,你拿去公社賣賣看,要賣出去還能給孩子們做幾身新衣裳,賣不出去也能留著自個兒燒。”

王二妹屏住呼吸,“那這,這……成本?”

“害,我的傻妹子呀,我倆誰跟誰啊,反正也是人家送你姐夫的,不花錢。”

“姐真,真不要我們錢?”王二妹難以置信,這可是煤炭啊!黑色的血液啊!國家煉鐵煉鋼造汽車造飛機都得用的燃料啊居然不要錢?

王大姐呵呵一笑,“蜂窩煤終究還是貴了些,不好賣,你回村了多問問,誰家辦事啥的需要用煤炭,我們手裏有便宜的,兩分錢三斤,不用票。”

王二妹心頭一跳,拿著票找煤廠門市部買的也得一分五一斤呢,這不要票還兩分三斤?那不就是七厘多一斤嗎?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好事兒?這樣便宜的煤炭?

其實,還真是她在鄉下不懂,農民只知道黑的都叫“煤炭”,可在行業裏,根據水分、揮發程度、煤灰煤精含量、發熱量以及各種成分含量的高低不同,煤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好最精的肯定是供給國家重工業發展,稍微次等的留給各省市工業企業,再稍微次點兒的是當地企業……到了質量差的,那就是能流通到市場上供給民眾生活使用的。

而最差的,在出廠前就被人內部消化了。煤廠困難戶、關系戶,以極低的價格就能拿到,可別人沒曹家這麽多,曹家也看不上用這種質量的,自然只能找人處理了。

而據王大姐夫婦觀察,崔家就是不錯的人選。

他們勤勞肯幹,他們不貪小便宜,他們老實地道,把東西交給他們,哪怕最後賣不出去也不用擔心被他們薅羊毛。

蜂窩煤畢竟價格擺在那兒,能買得起的沒幾個,可“煤炭”不一樣啊,那是家家戶戶都必不可少的。尤其過年前後是最冷的時候,農村誰家不攏個火盆?城裏誰家不燉個肉啊粉條的?

王二妹激動不已,她滿口應下,“成,姐你放心,我回去就跟他們說,下次來城給你信兒。”

“哎呀不成不成,這冬天冷的日子就沒幾天,誰能等你下次進城啊,說好了就明天啊,中午來家吃飯。”

王二妹帶著這好消息,樂顛顛的走出小區,只覺天上的太陽它又大又圓,照得人渾身舒暢!

而更舒暢的是——“伯娘,我們可以買自行車了喲!”

“啥?”

幺妹悄咪咪的,眼見著沒人了,張開她汗出得濕漉漉的小手,赫然是自行車票!

友娣“嗷”一嗓子,“妹你哪兒來的?”

“撿噠。”

“可……我們找遍全市的垃圾堆也沒撿到啊,你到底哪兒撿的?”

幺妹指指吃奶吃得正歡的小花貓,“我在它屁股下頭撿噠。”

這更荒謬了,別的貓屙屎,莫非她們的花貓屙自行車票?

幺妹也不知道怎麽跟她們解釋,眼珠子一轉,“伯娘,我們去買自行車叭,直接騎回家。”

王二妹心頭一喜,直接把車“開”回家?這是啥神仙體驗?她開始蠢蠢欲動了,無奈身上只有幾塊零錢,出門前誰能想到這丫頭能撿到自行車票啊?

“我看看,我看看。”友娣把票搶過去,嘴裏卻不無遺憾的說,“可只有一輛自行車,坐不下我們這麽多人,要能買兩輛就好了……啥?兩張?!”

“妹你居然撿到兩張?!”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攤手:“對呀。”

“那你咋不早說?”

“姐姐你們沒問呀。”

眾人:“……”這小傻妞還是不知道一張自行車票意味著什麽,多一張又意味著多了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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