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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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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冰”朝自己這邊斬落下來的時候, 裴熙不由自主地驚呼一聲,沒想到慕水寒竟然真的會朝她動手。

不過裴熙閉上眼睛之後,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

裴熙摸摸脖子,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傷。

她睜眼一看, 發現慕水寒不過是將她眼前的床帳子一劍砍了下來而已。

不過就算只是這樣, 也已經足夠嚇人的了。

她害怕得向龍床的角落裏退了退, 用明黃色的被子緊緊地裹住自己。

可裴熙知道, 如果慕水寒當真想要取她性命的話, 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她只會一點點三腳貓功夫,還是慕水寒親手教的,根本不足以抵抗他的攻勢。

裴熙從未感覺到自己竟然如此弱小, 如此的不堪一擊。

慕水寒擡起膝蓋跨坐到龍床上, 一點一點地朝她逼近。

裴熙方才已經睡下了, 寢殿裏沒有點燈, 只有些微暗淡的月光將慕水寒野獸一般的影子拉得老長。

在幾乎貼著裴熙的地方,慕水寒輕聲道:“不要再說下去, 拿刀子紮我的心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還有些噴灑到了裴熙的臉上,讓裴熙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如他所願, 裴熙渾身顫抖著沒有說下去。

恐懼和求生的欲望占據了她的心頭, 現在不管慕水寒說什麽,她都會照做。

“那、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現在知道聽話了?”慕水寒苦笑一聲,充滿了自嘲的意味, “也沒什麽。其實皇上什麽都好, 就是能不能多分一些寵愛給臣呢?”

“當、當然!”裴熙哆哆嗦嗦地說:“慕將軍想要什麽,朕都給你!”

慕水寒隔著被子將人抱住,遺憾又滿足地嘆息了一聲:“好。君無戲言, 皇上可不許再騙人了。”

裴熙沒設防他會突然間抱住自己,不由嚇了一大跳。

她忍住想要尖叫的沖動,反覆提醒自己不要推開他,不要推開他。

慕水寒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不大正常,她不能再繼續刺激他了。

整理了一會兒思緒之後,裴熙覺得慕水寒對她的占有欲似乎已經到了有些病態的地步。

這不可能是簡單的朋友之誼,甚至都已經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愛。

他……到底為什麽會這樣想要獨占自己呢?

此時此刻,裴熙的心情十分覆雜。

她現在終於相信慕水寒不是在作弄她,戲耍她,而是真的喜歡她、愛她。

他喜歡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因為她皇帝的身份或是別的什麽。

裴熙還從沒有體會過全心全意地被人愛著的感覺。

其實她並不排斥有一個人這樣喜歡自己,只是慕水寒對她的心意似乎有些過於沈重了,裴熙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裴熙等了許久,見慕水寒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這 * 樣抱著自己,她也睡不著。

於是裴熙試探地開口道:“你……見過我的乳娘嗎?”

“白氏?”慕水寒意外,“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我剛才夢見她了。”裴熙輕聲說道:“夢到她死於一場大火,是為了保護我才被倒下來的房梁砸死的。”

慕水寒面露意外之色:“你想起來了?”

裴熙沒法兒騙他,只能輕輕搖頭:“只有一些片段而已,還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慕水寒點到即止:“白氏當年的確死於一場火災。”

裴熙失落道:“太可惜了。從夢裏看得出來,她對我很好很好,比母後……比母後和我還要親。”

只是想到白氏慘死的畫面就讓她如此難過,慕水寒忽然間又不希望她想起太多了。

他不想看到裴熙臉上悲傷的神情,故意轉移話題問:“你回想起的過去,就沒有一點我的存在嗎?”

“有一點兒。”裴熙擡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表示“一點點”,“我記得你常穿冰藍色的衣服。”

慕水寒:“……”

“你還會叫我影兒。”回想起先前在夢裏看過的畫面,裴熙不由感慨道:“你那時候對我好溫柔。”

慕水寒聽了這話,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只要你也一心一意地對我,我自然會對你溫柔以待。”

但她若總是三心二意,若即若離的話……慕水寒根本無法忍受。

看著慕水寒憤恨、悲傷、不甘心的樣子,裴熙竟忽然間覺得他有一些可憐。

如果過去他真的對她很好很好的話,那她現在什麽都忘了,豈不是顯得她很沒良心?

“我會試著想起來的。”裴熙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側臉,鼓起勇氣說:“哪怕最後還是想不起來,我也會試著習慣你在我身邊。”

慕水寒一開始沒聽懂裴熙的意思,等他回過神來之後,不由驚訝地看向裴熙:“你……不討厭我了?”

“我沒有討厭過你啊。”裴熙看著他漂亮的眼睛,如實說道:“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總是那樣患得患失。好像只要我和別人走得稍微近一點,你就受不了似的。”

方才他提著劍在自己床前“發瘋”的樣子,是真的把裴熙給嚇到了。

慕水寒聞言沈默了許久,久到裴熙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慕水寒低聲開口道:“你也知道,我很小便沒有了父親。”

母親一個人帶著他生活,受過許多委屈、冷眼、嘲笑甚至是欺侮。

那些都是陳年往事,沒有必要再提。

“後來母親病重,慕家將我尋回,我本以為有了家,有了親人,一切就會不一樣。可我沒想到的是,慕家人對我造成的傷害竟比外人還要大。”

當年他才回慕家沒有多久,慕水寒的堂兄慕和宜便差仆人放火,企圖將年幼的慕水寒燒死在屋中。

多虧慕家當年為數不多的老人顏覆與兒子顏蘅為了保護慕水寒就住在附近,及時發現了火光 * 。

他們父子不顧規矩硬闖慕府,這才將已然陷入昏迷的慕水寒救出。

大火之後,慕水寒大病了一場,幾乎丟了半條命去。

醒來後他性情大變,變得冷漠寡言,甚至睚眥必報,從此不再將慕家人視作親人。

同時他開始在顏老先生的幫助下習武。

慕水寒不愧是真正的慕家後裔,他天賦異稟,又非常努力,進步神速。

等他有了自保的能力之後,慕家人終於不敢再輕易招惹慕水寒。

裴熙聽完他的故事後,不解地說:“你堂兄他為何要殺你?你那時候還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啊,能對他構成什麽威脅?”

“畢竟他們是先祖養子的後裔,只有我身上流著的才是慕家先祖的血。慕和宜怕我長大之後會威脅到他的地位,所以就選擇了對我出手。”

裴熙代入他的處境細細地想了想就覺得好慘。

從小孤苦無依,小小年紀不僅要對抗外人的欺壓,還要照顧病弱的母親。

唯一的親人離開之後,本以為自己終於有了一個家,沒想到等待他的卻是滅頂之災。

難怪慕水寒的心腸會變得這樣硬。

如果他不變得冷漠強勢的話,恐怕墳頭的草都已經長得老高了。

“後來呢?”裴熙理解了慕水寒為何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可她還是不明白慕水寒對自己的執念究竟從何而來。

後來,他就遇到了小影。

慕水寒靠坐在裴熙身邊,回憶道:“天成十五年,也就是我十一歲那年,三皇子滿了五周歲,要般到慶寧宮正式開蒙。”

“三皇子……”裴熙想了想,問:“小光?”

慕水寒點頭:“我聽說之後,覺得時常出入宮禁更方便見你,就在衛國公府的幫助下入宮做了三皇子的伴讀。”

“等等,”裴熙驚訝道:“這麽說來,你在我五歲之前就已經認識我了?”

“嗯,”慕水寒點頭,“除了先帝、姜太後和她的心腹、你的乳母還有弟弟之外,我是唯二見過你的人。”

“唯二?”裴熙好奇地問:“那另一個人是誰啊?”

“聽你說過,是重光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因為重光不小心說漏了嘴,險些暴露了你的身份,姜太後便將那個小太監滅了口。”

裴熙心中一寒,不知該說什麽是好:“這麽嚇人……”

她知道姜太後定然有些手腕,可在面對著裴熙的時候,姜太後都是比較溫柔可親的,沒想到她實際上這般狠辣。

“嗯,所以你一直提醒我,千萬不能暴露你的存在,否則是會死人的。”回想起小影兒稚嫩小臉上一臉認真的表情,慕水寒忍不住嘴角上揚。

那個時候,她是多麽關心他啊。

當時慕水寒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算計和圖謀,所以就顯得小姑娘那種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賴是那般的難能可貴。

只要一看見她,他的心就化了,恨不得替她摘星星、摘月亮,將世間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 * 她的面前來。

可是小影兒總是很乖巧,她說她什麽都不要,也不能要,生怕他送給她的東西會暴露自己和慕水寒見過面的事情。

她只要她的大哥哥好好兒的就足夠了。

慕水寒記得小影兒曾經說過,她的世界裏沒有光亮,他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可同樣的,小影又何嘗不是他的唯一呢。

在他還不是高高在上的殿帥、令人聞風喪膽的慕將軍時,慕水寒什麽都沒有,只有小影是他一個人的。

在他最為孤獨、迷茫、無助的那些年裏,小影兒的笑容與依賴就是他唯一的安慰,也是讓他的心沒有徹底冰封的一束火光。

如果沒有她,慕水寒未必能夠咬著牙挺過那段提心吊膽、寄人籬下的灰暗歲月。

他們就這樣眼中只有彼此地互相依靠著走過了許多年,慕水寒早已習慣了自己是影兒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尤其是在白氏死後,影兒心心念念的人就只有他一個。

無數次在戰場上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都在想,自己絕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影兒的世界就徹底沒有了光亮,那他做鬼都不會安寧。

他一定要努力殺敵,掙得軍功,讓自己變得強大無比。

只有這樣,他才有能力將影兒從那個陰暗的地下室中解救出來。

可等他終於回來的時候,影兒卻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

慕水寒大受打擊,難以相信,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那時候他甚至連難受一會兒的資格都沒有。在內憂外患的包圍之下,他只能強打起精神來,硬撐著去面對一切。

因為他如果不去面對的話,失去記憶的影兒根本無法承受風雨。別說繼續坐在皇帝寶座上,就是性命能不能保住都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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