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關上, 周柏元的腳步頓住。繼而，他轉過身來看著緊閉的電梯門。眉頭緊皺。

他的本意是想來和好，可看到沈惜霜這副冷冰冰的樣子, 一顆熾熱的心仿佛被潑上了一盆冷水。

心裏莫名很是煩躁。

周柏元掏出口袋裏的煙，站在窗戶旁邊將煙點燃靜靜地放了一會兒空。

在沈惜霜面前他是不會抽煙的，一來二手煙不好, 二來她也不喜歡煙味。

戀愛時, 沈惜霜不會粘著人, 也不會管著他。周柏元倒是希望她能黏著他一些, 管著他一些的。

在周柏元心目中, 沈惜霜可以說是十全十美。

在外人面前, 沈惜霜仿佛隨時穿著“鎧甲”，時刻準備上戰場。但周柏元知道, 其實她這個人挺幼稚的。她有點“懶”, 膽子也不大, 只有在他面前會任性。

成長環境的原因, 沈惜霜十指不沾陽春水, 對待感情處理也是零經驗。

她的初戀是他, 嬌羞和少女的那一面都只給他一個人。

昨晚周柏元幾乎沒有睡。兩人吵完架, 他在沈惜霜家門口一直守到淩晨十二點, 最後回了自己的住處。

一個晚上，一包煙。他也想了很多。作為一個男人, 他得多多包容。

一根煙抽完，周柏元走到電梯面前按了個上升按鈕。恰巧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起。

是警局打來的。

問周柏元認不認識一個叫孟絮的女孩子。

孟絮這段時間一直都在B市，為的就是想距離周柏元的生活更近一點。

她找了個圖書館的工作, 每天工作只要七個小時, 事情不多, 工資也不高，但很適合她。

圖書館實行兩班制，今天輪到孟絮上晚班，晚班下班是九點。

冬天晚上的九點不比夏天，孟絮工作的那片不是商業區，所以這個點路上行人不多。今天孟絮下班的時候碰上了幾個喝了酒的年輕男子，那幾個人見孟絮長得不錯，原本是想上來要個聯系方式。但孟絮過於執著不給，便激起了那幾個男人的好勝心，說什麽都要攔著孟絮加微信。

孟絮這個人也很軸，一般人大晚上的給了聯系方式應付一下，轉個頭刪了便是，但她堅決不給。

幾個男人喝了酒，酒精刺激，便說什麽都不讓孟絮走。

是孟絮自己偷偷報警，她把手機放在口袋裏，一邊和那幾個男人周旋，一邊等待警方救援。

等周柏元到達警局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孟絮一個人小小一只坐在椅子上，像只弱小無助的小兔子，旁邊的聲音稍微大一些都能嚇到她。

見到周柏元，孟絮強忍了一個晚上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嘩啦啦地流。

周柏元是最見不得女孩子哭的。

原本還有一肚子的火想質問孟絮為什麽還在B市，但看她哭得那麽傷心，最終只是嘆一口氣遞上紙巾安慰。

“人沒事就好。”周柏元說。

可孟絮還是哭，在警局哭，出了警局哭，在車上哭。根本停不下來。

周柏元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突然就想起了沈惜霜。

好像，他沒有見過沈惜霜哭。無論她受到什麽委屈什麽傷害，都是自己處理，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哭。

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們吵完架，她有沒有哭呢？

周柏元突然更加自責，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

這會兒，周柏元被孟絮哭得一個頭兩個大，索性把車停在路邊，問她：“……難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在警局的時候，警察和周柏元說過事情的情況。那幾個青年男雖然喝醉，但好在沒有對孟絮做出什麽不軌的事情。但不能保證會不會有因為面子的問題，孟絮有所隱瞞。

周柏元怕另有隱情，便小心問孟絮：“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別哭了好嗎？”

孟絮吸了吸鼻子，整張臉都哭得孔彤彤的。她已經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不要哭了，但就是忍不住。從小到大活在象牙塔，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她是可以很堅強的，可在看到周柏元的時候就變得脆弱起來。

“周柏元……你會不會很討厭我啊……”孟絮說。

周柏元搖搖頭，實話實話：“那倒沒有。”

在周柏元開口責怪之前，孟絮先發制人：“我留在B市這件事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要獨立……我租了房子，也找了工作，認識了新的朋友……”

周柏元聞言緩緩點頭：“挺好的。”

因為這句挺好的，孟絮的心情瞬間開朗起來，她對周柏元說：“這段時間裏，我見識很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的東西，也嘗試過很多沒有吃過的東西。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她這話的意思周柏元知道。

選擇留在B市還是哪裏，那都是她的選擇，周柏元是無權幹涉的。

周柏元擡手看了眼腕表，時間已經不早，他重新發動車子，問孟絮：“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孟絮報了地址。

是個治安和環境都很不錯的小區，不算很遠，車程十分鐘左右。

十分鐘的車程裏，孟絮生怕冷場，一個勁兒地在說話，嘴巴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周柏元倒是一直認真開著車，偶爾回應一兩句。

車停在小區門口的時候，孟絮忍不住對周柏元說：“我能去你的STORM工作室學習街舞嗎？”

周柏元蹙眉道：“你的身體不適合強度的街舞運動。”

孟絮一臉無辜：“醫生說過可以適當鍛煉身體的。”

周柏元點點頭：“那你可以去跳廣場舞。”

孟絮：“……”

周柏元說：“廣場舞的運動幅度比較小，而且各個地方普及，很適合鍛煉身體。”

孟絮撇撇嘴，她想說自己不想去跳廣場舞，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見孟絮還不下車，周柏元催她：“快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今天，麻煩你了。”

“是有點麻煩。”周柏元也絲毫不避諱什麽，“既然你現在B市生活，應該不會只認識我一個人了吧。如果我不在B市，像今天這種事情處理起來會不會比較麻煩？”

孟絮緩緩點頭。可終究她還是鼓起勇氣：“我和你，難道不能做朋友嗎？”

周柏元頓了一下。

孟絮說：“你好像一直都很討厭我。”

周柏元：“別誤會，其實沒有。”只是不想讓對方產生什麽誤會和幻想。

孟絮深吸一口氣：“周柏元，你知道我喜歡你對嗎？”

周柏元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問題。

孟絮倒是不介意他怎麽回答，接著說：“我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擁有了你哥的心臟，所以看到你的時候就會莫名感覺很親切。我問過醫生，醫生說，這是這顆心臟原本有的‘記憶'，那是我無法抹去的，也無法控制的。”

因為這句話，周柏元看待孟絮的眼神裏多了很多情緒。

是震驚、意外，甚至還有自責。

說到底，孟絮擁有的是他哥的心臟。

孟絮一臉真誠地看著周柏元：“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我這顆心臟多接近你好嗎？因為它會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

晚上十點，b市五星級酒店。

沈惜霜喝了兩杯紅酒。

半個小時過去，她的面頰微微泛紅。

手機開著視頻連線，那頭是一邊在做面膜一邊在做瑜伽的席悅。

席悅一心多用，有板有眼地指導沈惜霜：“你不是知道他的房間號嗎，穿得性感火辣一點，去按他房間的門鈴！”

雖然沈惜霜喝了足足兩杯的紅酒，但腦子還是清醒：“我昨天剛跟他提分手，今天又去敲他的房門，這算什麽回事……”

“氣話能當真嗎？”席悅白眼，“我和季景山吵架的時候還鬧離婚呢！”

“我和你又不一樣。”沈惜霜坐在吧臺上，單手拄著腦袋：“而且，傷人的話都已經說出口，怎麽收回呢。”

“戀愛不就是這樣的嘛，好起來的時候如膠似漆，鬧起來的時候恨不得喝了對方的骨血。冷靜想一想，是不是很後悔？”席悅問。

沈惜霜沈默不說話。

是挺後悔的。

“沒人能保證自己永遠不說錯話做錯事啊。更何況，如果你一句分手就把周柏元給弄丟了，那我覺得這個男人也靠不住。”

沈惜霜眉頭緊皺：“你怎麽歪理一套一套的？”

“我什麽歪理呀？我說的是實話好不好。你想啊，你就說了一聲分手，他立馬就走。連挽回都不挽回誒，那他的意思是自己脾氣大得很是不是？”

沈惜霜試圖講道理：“這個事情，我的確不占理。”

畢竟，是她說的分手。不管是否是她的本意。

席悅一臉無語：“要占什麽道理啊？感情上需要什麽道理可言嗎？”

沈惜霜：“……”

她算是見識過席悅這張嘴，能把死得都說成活的。

席悅哈哈笑：“沈惜霜，你在工作上精明，但感情上是真的白紙一張。小兩口之間的事情，關起門來，真的不需要什麽道理可言。他如果能夠縱容你的任性，那他是值得交往的。你要知道，女人真的太難了，嫁做人婦，為人妻子，以後還要生育孩子，真的太難太難了。男人只有在戀愛的時候對你才有百倍的耐心，所以這個時候你就應該在男人面前放縱、任性！”

這麽說起來，席悅似乎還挺有道理可言。

這段長達一個小時的視頻連線，席悅滔滔不絕說了也將近一個小時。

沈惜霜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心不在焉。

視頻掛斷的同時，沈惜霜才發現她竟然不知不覺喝了一整瓶紅酒。

也不知道是否是酒精作祟，還是席悅的煽動，這個時候的沈惜霜突然想任性一回。她知道周柏元的房間號碼，在前臺辦理入住登記的時候無意間聽見的。

於是沈惜霜推開自己的房門，按了電梯下樓，來到周柏元所住的那個房間號碼面前。

安安靜靜的走廊上，沈惜霜光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四下無人。

沈惜霜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想按下門鈴。

她甚至想好了一些必要的借口。

但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過去……

沈惜霜的手指頭放在門鈴上，卻始終按不下去。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借口太拙劣。

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可笑。

萬一他不在呢？

又或者，他不想開門呢？

天人交戰。

沈惜霜原本一顆熾熱的心，瞬間如同被冷水澆灌。

她放棄掙紮，正欲離開，卻在轉身的時候被身後的人嚇得一縮。

周柏元單手插在褲兜裏，另一只手勾著車鑰匙，朝沈惜霜微微揚眉：“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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