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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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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

在拍倚天屠龍記嗎,要找到一把屠龍刀給她用?

迦娜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男人,半晌才幹巴巴道:“這樣安排好像不太合理吧,這是我來到這裏的第二天,你直接讓我去屠龍,我怕是還沒走進龍坑,就被龍一口吐沫淹死了。”

看到她臉上出現抗拒苦惱還有點小絕望,西蒙竟然產生了一種近乎於愉悅的心情,他楞了一下,在意識到那感覺大概類似於高興那種情緒之後,陷入了長久的沈默。

自從成為亡靈法師之後,在長達幾萬年的歲月裏,他從未再體會過任何人類的情緒,什麽恐懼、憤怒和愉悅,那好像都是很遙遠的感知。

他已經徹底、完全地忘記了曾經身為人類時的一切心情變化。

可自從迦娜出現,短短不到兩天的時間裏,他就嘗到了憤怒、無奈、尷尬甚至是愉悅這麽多、這麽頻繁的情緒,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迦娜,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什麽神奇生物。

西蒙戴斯不是沒有接觸過人類。

他殺了很多想要殺死他的戰士,他的詛咒讓他不能在被攻擊時坐以待斃,否則他所有受到的傷都會自動愈合,他曾經試過自殺,得到的是相同的結果。

除非是非自願情況下受到的傷害,才能在他的身體上留下痕跡。

那些戰士拼死與他決鬥,都很難傷到他,他望著他們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情緒。

後來,還有那位公主——斯蒂亞,她也是個女孩,他見到她的時候,她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同樣的,她也沒能讓他產生什麽情緒。

西蒙望著迦娜的神情開始變得覆雜,迦娜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使勁晃了晃,因為身高問題,做這個動作她得把整個胳膊伸直,她實在是服了自己這個年幼的身體,幹脆在他面前蹦來蹦去,像只兔子一樣。

“餵!說句話好嗎!幹嘛一直盯著我不說話,你這樣很嚇人,我都要以為你要變成龍跟我打一架了!”

迦娜很大聲的話將西蒙的神智拉了回來,他匆忙撇開頭,半晌之後才道:“穿過面前的荊棘森林往南方走,有一座火山,山頂住著一只年邁的火龍。”

他轉過頭,望著迦娜,一字一頓道:“那是你的目標。”

迦娜呆住了:“還真的要我去屠龍?”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我現在連個武器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麽戰鬥,你就直接給我安排這麽難以實現的目標……這是為難我吧。”

“武器?”

很難得他這次沒有無視她的話,迦娜盯著他點頭,他微微擡眸望向遠方,片刻之後,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張開,修長、蒼白的手指一點點曲起。

漸漸的,一道藍色的光聚集在了他的掌心,迦娜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光慢慢形成一把劍的形狀,從虛幻化為實體,是一把非常漂亮的、銀藍色的寶劍。

迦娜看呆了,盯著那把劍沒辦法移開視線,西蒙垂眸望著她,問她:“想要嗎。”

迦娜飛快點頭,吸了口氣說:“我從來、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寶劍。”

……漂亮?

她居然只關註這一點?

西蒙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他那表情屈指可數的英俊、死氣的臉龐上露出譏笑。

“這是勇士之劍,曾經屬於翡翠國王,現在屬於我。”

……國王的勇士之劍,到了亡靈法師的手裏,這其中發生過什麽?

迦娜望向他,他淡淡地說:“他們拿它換走了別的。”

他居然解釋了!

迦娜意外地望著他,那份驚訝連帶著讓即將要去屠龍的恐懼都淡了不少。

“想要這把劍,就要完成今天的目標。”

西蒙擡起握著劍的手,將劍尖指向荊棘森林南方依稀可見的火山,語調冷得掉冰渣:“殺了它,這把劍就是你的。”

迦娜覺得……這誘惑力雖然大,但讓她為此幾乎付出小命,還是差了點火候。

所以,她很慫地後退想跑,西蒙根本不給她跑的機會,直接將劍收到了不知道哪個次元,抓住迦娜的頭發,讓她不能再逃跑。

迦娜還來不及尖叫抗拒,就被他直接橫抱了起來。

啊,竟然是公主抱。

迦娜不可思議地望向男人近在咫尺的英俊卻冰冷的臉龐,想說些什麽,卻被他搶了先。

“我可不想再嘗試一次被八爪魚抱著的感覺。”

……嗯,他帶她飛回來的時候,她是主動抱著他的,他完全被動。

她當時摟著他的胸口,臉埋在他胸膛前面,至於腳下……肯定也不能懸空啊,所以就兩腿使勁地夾著他腿,好像是和八爪魚沒什麽區別。

比起那個姿勢,的確,這樣橫抱著她應該感覺好多了。

迦娜尷尬地咳了一聲,這不是她第一次飛了,但不管飛了多少次,都感覺很新鮮,可轉念一向,他這是要送她去死啊,迦娜就高興不起來了,扁著嘴道:“我會被那條龍一團火燒成灰嗎?”

西蒙不回答,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下過雨後森林上空幹凈清新的風吹動他臉頰邊的發絲,讓他死氣沈沈的臉增添了幾分生動。

迦娜眼巴巴地看著,交代後事:“那我要是真的被燒成了灰,你記得找一片海把我的灰灑在海裏,我還沒機會去看過真正的大海,死了之後想去看看。”

西蒙:“……”

他額頭青筋直跳,真的不想回答這個啰嗦、煩人的女孩,可到了此刻,好像也不太能繼續保持沈默,他深吸一口氣,唇線緊抿道:“不會讓你死。”

迦娜其實心裏知道。

但架不住心理壓力大,還是會害怕啊。

她故意一臉懷疑地望著他,西蒙實在受不了了,直接加快速度,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迦娜就被放到了火山口的位置。

腳下的地面很燙,她穿著鞋子踩在上面還有點站不住。

“好吧。”望了一眼火山口深處,迦娜深吸一口氣說,“既然你一定要我去,那我就去試試,成功了我就是迦總,失敗了就是迦某。”

她擺出了一副要去搶銀行送死的架勢,西蒙顯然不會懂來自異世界的梗,他冷漠地站在那,風吹動他身上的黑色長袍,他筆直挺立的修長身體,像一把劍一樣插在那,僅僅是遠遠看著,就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可是,這一幕落在迦娜眼裏,看到的完全就是……哇,安全感。

“先把那把劍給我吧。”迦娜朝他伸出手,眨巴著藍色的眼睛說,“我總不能空手下去。”她又望了一眼火山口深處,再次提出要求,“可以交我一招嗎?就一招,最簡單的就行,這火山口的地面太光滑了,我滑下去估計直接歇菜了,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可以飄到裏面,不至於直接滾進巖漿裏?”

她不再逃避了,就開始想辦法真的完成任務,雖然屠龍這個任務再怎麽想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西蒙詭異地沈默了一陣,在腦海中天人交戰了許久,才吐出幾個字:“我送你下去。”

然後他擡起手,勇士之劍再次出現在他手中。

迦娜朝他伸出手,他望著她白皙、嬌嫩,沒有一點繭子的小手,停頓了長達一分鐘的時間,才終於把那把劍交給了她。

勇士之劍很重很重。

一般的小女孩根本拿不動,但迦娜接過去的時候,一點被劍壓到的感覺都沒有,她穩穩地接住寶劍,握在手裏,火山口噴出炙熱的煙霧,金發藍眼的美麗女孩穿著淺青色的裙子,握著銀藍色的寶劍,那一幕給人帶來的震撼,難以言喻。

“好了,我做好心理準備了,可以送我下去了。”略頓,迦娜說,“我不會被燒糊吧?就是我的頭發,皮膚之類的。”

……她的事兒可真多。

都說了不會讓她死,就算她受了傷,他也能很快治好她。

他的魔法和力量強大到足以毀滅世界,他可以用這些力量做任何事,只除了真正死亡。

迦娜還沒得到西蒙的回答,就感覺自己飄了起來,直直朝火山口深處去,哪怕之前就知道要下去了,可迦娜這會兒還是有點害怕,她幾乎有點顫抖地大聲道:“記得我說的!要是我死了,把我的灰灑到大海裏!”

西蒙:“……”到底有沒有聽他說話啊!都說了不會讓她死了!

迦娜最終還是被扔進了火山口。

住著龍的火山,和真正的火山還是很不一樣的。

異世界的火山,跟自己世界的火山,也有不同。

迦娜進入之後,就發現裏面溫度雖然高,卻不至於待不下去。

她稍稍冷靜了一些,等到她平穩降落在巖漿旁一片堅實的地面上後,便立刻拎著勇士之劍往裏面跑。

站在靠近巖漿的位置,總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

而且,龍在哪裏?為什麽除了火辣辣的巖漿,她什麽都沒看見?

迦娜穩定心神,開始搜尋火山內部某只龍的蹤跡,西蒙之前說這裏住著一只老龍,那麽它大概行動不會太方便吧,也可能還沒醒,躲在哪裏休息?

帶著很多無稽的猜想,迦娜握著寶劍一步步往裏面走,她發現這個洞裏有一個類似於巢穴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入口,能容納三十幾個她那麽大。

迦娜想,那條龍應該就在裏面了。

鬼鬼祟祟地靠近洞口,迦娜貼在墻邊,手剛碰到石壁,就感覺被燙了一下。

該死,這地方還是太熱了,龍不會出汗嗎?

如果火龍知道迦娜在疑惑什麽,大概會腦袋上冒出三個問號。

真是奇怪的人類。

這個奇怪的人類,目前正在給自己壯膽,她站在那,不斷進行熱身運動,然後吸氣呼氣,最後,在她覺得自己可以靈活地……逃竄的時候,她握緊了手裏的勇士之劍,抱著必死的決心,沖進了火龍的巢穴。

……

……

……

迦娜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這裏面哪有什麽可怕的、巨大的火龍,這裏面……這裏面只有一只看起來還沒有她三分之一大的小家夥!

小家夥剛破殼的樣子,身邊還有龍蛋的碎片,它一身火紅,翅膀收著,好奇地歪頭望著突然出現的迦娜,大大的黑色眼睛裏好像帶著驚訝。

迦娜:“……”是不是該打個招呼?

“呃……好吧,那個,你好。”迦娜站定,歇了逃竄或者戰鬥的心思,盡量顯出友善,“我叫迦娜,我是來找你玩的,別害怕。”她滿嘴胡話。

小龍好像聽明白了她的話,“玩”這個字讓它眼睛睜大越發大了,它激動地站起來,步履蹣跚地朝迦娜走過來,迦娜看著它一臉弱龍樣,什麽見鬼的害怕,膽怯都沒有了,她簡直要被萌化了。

“抱抱!”

迦娜直接把走到它面前的小龍抱在懷裏,小龍身上有點粘乎乎的,她也沒嫌棄,正興沖沖地想說點什麽,小龍嘴巴一張,好像打了個嗝,一團火噴出來,直接噴向了迦娜的臉。

…………

可疑的沈默在一人一龍面前彌漫開來,許久之後,迦娜皮笑肉不笑道:“我的臉糊了嗎?”

小龍似乎能聽懂人話,謹慎地搖了搖頭。

“那就好。”迦娜不敢去想自己的臉和頭發現在變成什麽樣了,麻木地抱著小龍說,“你的爸爸或者媽媽呢?”她其實是來找它們的。

小龍聽到她提起父母,黑色的眼睛裏似乎裝滿了悲傷,好像分分鐘就能哭出來。

迦娜楞了楞,道:“它們……不會是死了吧。”

小龍倏地從迦娜懷裏跳出來,往巢穴深處跑,迦娜沒辦法,只能提著寶劍追上去。

她跟著它跑了一會,等小龍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就看見巢穴深處,兩只巨龍依偎在一起,已經沒有氣息了。

???

死了????

不戰而勝??

還撿漏了一只小的???

迦娜滿頭問號地望向小龍,小龍可憐巴巴地坐在那哭,迦娜沈默了一會,大聲道:“西蒙!我完成任務了!你能過來帶我出去嗎!我……”看看小龍,迦娜隱晦道,“那個……我……還帶了戰利品。”

當西蒙戴斯,數百個世紀以來最偉大的亡靈法師,給翡翠大陸帶來數萬年恐懼的大魔王降臨在龍坑深處的時候,就看見迦娜一身黏糊糊地單手抱著一只小火龍,另一手提著寶劍。而她的臉……上面一片黑乎乎,額頭的金發好像被燒過,焦了,還打著卷,看起來……滑稽到家了。

西蒙黑色的眸子凝視著她,片刻之後,他微微擡起頭,盯著龍坑出口的方向,好像……好像在放空自己。

果然吧!

果然他也覺得很無語吧!!

迦娜很想現在就找個鏡子看看自己到底變成什麽鬼樣子了,但是……

“我們可以回去了吧。”迦娜幹巴巴道,“兩只龍都已經死了,在巢穴裏面,你可以進去檢查一下。至於這一只……我可以養它嗎?它叫小哈。”

“……”

誰能想到,存活了近萬年的古龍就這麽成雙成對地死了呢?

還在死之前,給來屠龍的迦娜留下了它們的寶貝兒子?

西蒙戴斯第一次怨恨自己不懂得預言,如果他懂得這種毫無用處的東西,那就不用看著一臉黑的迦娜在自己面前得瑟了。

“小哈,叫爸爸,以後這就是你爸爸。”迦娜已經被西蒙帶出來了,他們回到了城堡,剛一落地,她就想讓小火龍討衣食父母喜歡,躍躍欲試道,“我是媽媽,這是爸爸,來啊來啊,叫一聲我聽聽。”

小龍歪著腦袋看看興奮的迦娜,再看看臉色難看的西蒙,過了一會,張開嘴巴,一團火冒出來之後,它咿咿呀呀道:“嘎嘎。”

……為什麽龍說話會是鴨子叫啊。

而且,為什麽這家夥說話前一定會噴火啊!!

迦娜捂著燒焦的頭發和黑漆漆的臉,絕望地跑進了城堡。

小龍被丟在城堡門口,下意識望向被迦娜指認為父親的西蒙,它好像……好像看見穿著黑袍子的爸爸笑了?

“別再盯著我看,否則,你一輩子別想再噴出火。”

西蒙幾乎是惡狠狠地兇一只對他來說毫無殺傷力的小龍,只因為對方好像看見了他疑似笑容的表情。

嗚嗚嗚嗚!可怕的爸爸!它要去找媽媽!

小龍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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