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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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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茵的消息傳回局裏之後,總局立刻就此開了會。

參加會議的人總共分成兩派,一方覺得可以讓怡朝參與到計劃中,配合蘇茵裏應外合演一出戲,把易先生抓捕歸案。另一方則覺得,怡朝最近太情緒化了,也做了很多讓局裏無語的事,如果在這個時候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呢,更別提配合蘇茵完成任務了。

誰也不敢保證他能百分百不露出破綻,蘇茵臥底這麽多年,如果因為這點事前功盡棄,那就太可惜了。

會議雙方的想法都很有道理,到了最後,大家投票選擇的時候,最終還是穩妥的方式脫穎而出——他們打算繼續把怡朝蒙在鼓裏,讓蘇茵想辦法說服怡朝配合她,不管她用什麽理由,什麽方式都可以,他們保證事後不會追究怡朝的責任就是了。

話是這麽說。

可怡朝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如果易先生被捕,一切真相大白,他發現自己所有的矛盾和掙紮在別人眼裏都只是個笑話,他會是什麽心情?換個角度來講,要是怡朝在這次行動裏違背了職責,做了不該做的事,上面雖然說了不會追究責任,可以後怎麽還會放心把核心任務交給他呢?

他將被體體面面地雪藏起來,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毫無顧忌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蘇茵陷入兩難境地。

她喝了點酒,腦子有點發懵,她獨自離開了住所,外面現在風聲鶴唳,指不定有誰要抓她或者傷害她,她這樣的行為有點危險,但她拒絕了阿信的跟隨,也不讓他開車送她,她隱晦的言語讓阿信知道,也許她是要去見怡朝,那是易先生吩咐下來的事,她必須得做,哪怕她不願意。

阿信看著她遠遠離開的背影,心裏很不是滋味,手裏攥著手機,猶豫再三,還是撥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那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人聲音,比起阿信的精神緊繃,電話另一端的人就慵懶閑適多了。

“易先生。”阿信低聲道。

“阿信。”與跟蘇茵對話不同,易先生跟阿信對話直接通過手機,並且態度親切,好像兩人是什麽關系緊密的親戚一樣,“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蘇茵不在旁邊嗎?”

阿信沈默了一會說:“她去辦你交代的事了,不方便帶著我。”

易先生恍然道:“哦,那的確是不方便帶著你,不過沒關系,我相信以她的能力絕對可以辦好的。”

阿信抿唇隱忍半晌,終於還是說出了心裏話。

“易先生,為什麽要讓她去做這種事?怡朝就是個神經病,我不想她和那家夥扯上關系。”

按理說,阿信只是個保鏢,就算充當著易先生的“眼睛”,也不該這樣直接地跟老大說話。

可易先生對他如此態度非但不生氣,反而習以為常道:“阿信,你不要意氣用事,現在是非常時期,當然要用非常手段,你也不希望我出事吧?我出了事,你也不會有好結果,我們是連在一起的,你知道嗎?蘇茵的犧牲是有必要的,我不會讓她白白犧牲的,我不是答應和她見面了嗎?這是對她莫大的恩賞啊。”

和他見面就是恩賞?阿信輕嗤一聲,似乎不以為然,易先生竟然還是不生氣,甚至語重心長道:“我看你是跟著蘇茵久了,太感情用事了。我知道你大概喜歡上了她,但是阿信,她不適合你,你不該把感情用在她身上,等以後事態平穩了,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我都給你找。”

阿信聽不下去了,直接掛了電話,坐到沙發上松了松領帶,煩惱地把手機摔到了一邊。

只要一想到蘇茵可能和怡朝在一起做什麽,他腦袋就好像要炸了一樣得疼,他深吸了幾口氣,站起來,裝好手機,去了練功房。

今晚沙袋要遭殃了。

這邊蘇茵的情況其實沒阿信想得那麽不好。

她再次在晚上出現在怡朝所住的小區,還是之前那個見過她的保安值班,保安看見她,一下子就認出來了,蘇茵一身酒氣,拍著保安室的窗戶道:“怡朝呢?!把他給我叫出來!讓他給我滾出來!”

保安嚇了一跳,蘇茵這氣勢好像是來抓奸的,保安緊張地拿起桌上的座機,撥了個電話,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話,就放下了。

“那個……我已經聯系怡警官了,這位小姐你在這裏等一下哈,別著急。”保安立在門縫裏,不太敢出去,擔心一出去就會被蘇茵踹一腳。

蘇茵長得美艷,笑得時候勾人,不笑的時候嚇人,她皺著眉,瞪人的時候還有點殺氣,保安哪兒見過這個氣勢的人,摟著門不敢出來,直到怡朝出現。

遠遠瞧見怡朝跑過來了,保安才敢開大一點門,帶著哭腔道:“怡警官你可快點來吧!你女朋友喝多了,在這兒耍酒瘋呢,都快把我的車輛進出桿給掰斷了!”

怡朝大老遠就聽見保安在呼救,還看見了蘇茵站在小區門口的進出系統那,手放在降下來的擋車桿上,看樣子想要搞破壞。

怡朝立刻加快速度,在蘇茵真正搞出破壞之前制止了她,把喝醉的她拉進懷裏緊緊摟著,朝保安道:“抱歉,嚇著你了。”

保安心有餘悸道:“不得不說,怡警官,你女朋友真有派頭,剛才那一瞪眼把我嚇得夠嗆。”他拍著胸口說,“我說你們小兩口兒這是怎麽了?上次來還好好的,怎麽這回喝成這樣?該不會是怡警官你……”他猶猶豫豫地說,“你始亂終棄了?”

怡朝眉頭一跳,倉促地搖搖頭,也沒理會保安,直接把蘇茵橫抱起來,強行帶走了。

蘇茵怎麽可能老老實實讓他把自己帶走,在他懷裏使勁掙紮,他就算再有力氣,一個一米七多的姑娘也夠沈了,抱在懷裏還在掙紮,哪怕是怡朝這體力也有點支撐不住。

蘇茵成功從怡朝懷裏脫身了,她落了地,指著怡朝的臉道:“你不是喜歡玩嗎?我今天就陪你玩個夠!大混蛋!”

蘇茵沖過來,脫了高跟鞋就往怡朝身上砸,怡朝根本就沒躲,十厘米的細高跟砸在身上立刻就成了傷,他敢肯定蘇茵力氣再大點,那鞋跟真能捅進他身體裏。

怡朝悶哼一聲,忍耐著沒有痛呼出來,他勉強撐住身體,任由蘇茵又打又罵,等她終於折騰累了,才忍著身上的傷痛,再次抱起她回家。

蘇茵躺在了睡過不到一夜的床上,鼻息間布滿了屬於怡朝的味道,冷淡,清冽,還有點可恨。

她憤恨地把枕頭扔到地上,又坐起身繼續折騰。怡朝一邊收拾,她一邊扔東西,他剛撿起來她就又丟了別的,軟的丟完了就丟硬的,砰砰地砸在地板上,一會樓下的住戶估計就得找來。

怡朝忍無可忍,上前直接從腰側扯下手銬,銬住了蘇茵兩條纖細的手腕,冰冷的觸感和久違的桎梏讓蘇茵倏地回過神,酒醒了一半。

“我不得不這樣做。”銬上蘇茵,怡朝不疾不徐地又找了一把手銬,接著蘇茵手腕的手銬一起銬到了床頭鐵架上,蘇茵被動地靠在那,手腕上堅硬的鋼鐵讓她渾身一激靈。

“放開我。”她咬唇道,“混蛋,把手銬打開!”

怡朝解開襯衣紐扣,雙手搭在腰間,微微喘息道:“放開?放開讓你繼續撒野?”

蘇茵瞪著他怒氣沖沖道:“你能跑到我的地盤撒野,我就不能在這兒撒野嗎?!”

怡朝皺了皺眉,跨上床逼近她,在她後退躲閃的時候,他擡手扳住她的下巴對她說:“不行,蘇茵,你不能再這撒野,會驚擾到我的親人。”

蘇茵楞了楞,想起客廳裏供奉的逝者,雖然心裏消停了不少,但還是硬著嘴巴說:“原來你也會在意這個?那你前幾天晚上幹的那些蠢事,不是一樣會驚擾到他們?”

她提起的那些事,在怡朝看來可不是蠢事。

想起那個翻來覆去、不曾休息的夜晚,怡朝甚至有些回不過神,他低下頭,想親她,但靠近了她,就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酒氣。

他皺皺眉,冷聲道:“你喝了多少?”

蘇茵瞪他:“不關你的事!”

“只要是你的事就關我的事。”

怡朝面不改色地說完,丟下蘇茵離開了臥室,蘇茵一個人留在這,精神恍惚了一下,很快就開始喊他的名字。

要說蘇茵的聲音也是很好聽的,但那是正常情況下,她現在喝多了,在耍酒瘋,帶著怒意喊他的名字,真是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怡朝!怡朝!”蘇茵大聲道,“你給我滾回來!”

怡朝在廚房給她煮醒酒湯,手機放在竈臺邊,顯示著醒酒湯的具體做法。他一邊拿東西操作,一邊聽著蘇茵的喊叫聲給他伴奏,竟然不亦樂乎。

不過,顯然他還是太放肆,也太樂觀了,他自己聽得舒服,不代表別人也受得了,房門被人敲響,怡朝走過去開門,住在隔壁的鄰居皺著眉說:“你們家在幹什麽?你是把犯人帶到家裏關著了嗎,怡警官?”

……把犯人帶到家裏關著?

在某種意義上似乎並沒有說錯。

怡朝沒否認,只是說:“抱歉,打攪到你們了,我會馬上讓她安靜下來的。”

鄰居點點頭,又聽見屋裏傳出女人撕心裂肺喊著怡朝名字的聲音,表情古怪地變化了一下,腦子裏聯想到了不好的東西,比如說……不純潔小說裏警官動用私行,懲罰女犯人的情節等等。

思緒越飄越遠,鄰居久久沒有回神,怡朝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在對方面前晃了晃,冷淡地說:“那麽,我要關門了,再見。”

他在鄰居回過神的一瞬間砰地關上門,鄰居的鼻子差點沒遭殃。

“真是的,奇奇怪怪的。”

嘟囔了一句,鄰居也很快回了屋,但願他不要再聽見那姑娘淒慘地喊叫了。

事實上,很快別人也聽不見什麽聲音了。

怡朝做好了醒酒湯,來回換了幾個碗弄涼了之後端給她喝,蘇茵縮在床頭不肯喝,死死咬著嘴巴不張開,漂亮的桃花眼惡狠狠地盯著他,好像他是囚禁她的惡魔一樣。

“喝了你就清醒了。”

怡朝耐著性子想要掰開她的嘴,但蘇茵是誰啊,不想喝的時候你就算拿鋼筋來撬,你都撬不開。

怡朝的耐心消耗光了,幹脆把醒酒湯灌進了自己嘴裏,然後低頭壓到她唇上,在她的震驚中扣了一下她的脖頸,讓她不自覺張開嘴,接著把所有的醒酒湯都渡了進去。

“咳、咳!”蘇茵被嗆到了,弄了滿身的水,床上和怡朝身上也有不少,她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容易平覆了一點,就生氣地踢了怡朝一腳道,“你幹什麽!惡心死了!”

怡朝被她踢到了之前被高跟鞋弄傷的地方,他皺了皺眉,把碗放到一邊,從褲子裏抽出襯衣,解開襯衣紐扣,側過身,看了看身上的傷。

基本上都要出血了,蘇茵用的力氣可真大,就好像他是她的殺父仇人一樣。

蘇茵剛才就清醒了不少,喝了醒酒湯也漸漸冷靜下來,她想抹抹嘴角,但手被銬在床頭,她動彈不了,只能望向罪魁禍首的怡朝。

怡朝坐在床邊,距離她並不遠,她的手夠不著,腿夠得著。

他側身坐著,襯衣解開了,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身上青青紫紫的傷口,最嚴重的在腰上,一個不大不小的紅印子,快要被捅穿一樣,邊沿泛起紅腫,視覺上很嚇人。

蘇茵終於冷靜了下來。

她盯著怡朝腰上的傷,在他做簡單處理的時候,啞著嗓子說:“疼不疼。”

從她開始安靜下來怡朝就知道她清醒了,他也不意外,很快回答說:“還可以。”

“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什麽叫還可以。”蘇茵咬著唇說。

怡朝擡起頭,望向被銬在床頭的女人,甚至還笑了一下才說:“你覺得呢。”

肯定很疼。

蘇茵自己知道。

她也被人用高跟鞋打過,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緩緩閉了閉眼,蘇茵重新睜開眼時對他說:“給我解開吧。”她說的是手銬。

怡朝沒拒絕,起身拿了鑰匙,單膝跪在床上,靠得她很近,她可以清晰地看在他赤著的上身上她留下的傷口。

她撇開頭努力忽視它們,等手終於解脫之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圈紅印子。

“扯平了。”她有點心虛地說。

怡朝脾氣特別好,又或者說,對她特別包容,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嗯,你說扯平就扯平了。”

他站起來,好像想去做什麽,牽動了腰上的傷口,疼得臉色發白,蘇茵看著,忍不住道:“你去哪?老老實實在那坐著不行嗎?”

怡朝回過頭說:“我想去給你倒杯熱水。”

……她還真的挺想喝杯熱水的。

“我可以自己去。”蘇茵下了床,活動了一下手腕,去廚房自己給自己倒了熱水。

端著水杯回到臥室時,怡朝已經重新坐回了床上,拿了醫藥箱,自己給自己處理傷口。

蘇茵心裏有點難受,實在看不下去了,踢掉腳上的高跟鞋,光著腳走過去說:“我來吧。”他側著身子上藥的樣子真是別扭死了。

怡朝沒拒絕,把東西遞給她,看了一眼她的腳說:“怎麽不穿鞋,這麽冷的天。”

蘇茵坐到他身邊煩躁道:“不舒服。”

“不舒服為什麽還要穿。”直男怡警官根本無法理解女人對高跟鞋的執著,也不處理傷口了,先去給她找拖鞋。

蘇茵見他在鞋櫃裏翻了半天才翻出一雙女式拖鞋,還是新的,但外包裝上有些灰塵,款式也很老氣。

“將就穿吧,應該是我奶奶還在世的時候買的。”他拆了外包裝,裏面的鞋子很幹凈,他蹲下來,握住蘇茵微涼的腳,幫她把鞋子穿好,這份低姿態,讓蘇茵有些失神。

“好了。”

穿好拖鞋,怡朝很快站了起來,蘇茵慌張地躲開視線,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說:“坐下吧,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怡朝二話不說坐在了她身邊,側過身任她為所欲為,怕是她現在拿一把刀紮進他的身體裏,他也不會反抗的。

蘇茵處理傷口的時候很認真,在這方面她是專家,以前受了傷不信任別人,都是自己給自己處理,後來……後來也不必再想了。

怡朝身上傷口很多,新的舊的都有,最醒目的,還是胸口靠近心臟部位的槍傷疤痕,蘇茵處理完了,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疤痕上,她不是第一次見,但第二次見卻比第一次多了許多震撼,因為他們靠得很近,她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軟妹小女孩,她知道那得是多深的傷口、多可怕的子彈造成的。

“時間差不多了,可以說說正事了。”

在蘇茵走神的時候,怡朝重新系好了襯衣的紐扣,就那麽松松散散地穿著,很平和地面向她,望著她的眼睛說:“我知道你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我想,是你的上級給你下達了什麽命令。”

有那麽一瞬間,蘇茵以為怡朝知道她的身份了,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他說的是易先生。

她沒說話,既不肯定也不否認,怡朝也不需要她回答,直接道:“這次警方抓到了不少人,能從他們嘴裏問到很多東西。那家夥怕了,我猜得對嗎?”

蘇茵抿抿唇,依舊不說話。

“他是不是讓你來策反我,讓我幫你們做事。”

怡朝黑色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她,一眨也不眨,坦蕩而深刻。

蘇茵慢慢吐了口氣,說:“你既然猜到了,是不是也能幹脆地給我個答案。”

怡朝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那個笑容太真實,讓蘇茵以為他會願意為了她違背一切原則和道德,就算是讓他去殺人放火,他也是會去的。

然而,事情的真相並不像她想的那樣。

“我不會做違法的事。”

他果斷地說:“我也不會再讓你做那些事。”

蘇茵擰眉看著他,又沈默下來,怡朝不介意,挺直脊背,一字一頓道:“跟我合作吧,蘇茵。”他放緩聲,循循善誘道,“跟我合作,戴罪立功,我們裏應外合幹掉他。”

這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哪怕蘇茵從上面得到的是隱瞞怡朝的命令,可她其實不想再瞞著他。

太危險了。

她不想再讓他陷入到危險裏。

怡朝現在自己選擇了一條途徑和她“合作”,某種意義上,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還不用違反要求透露她的真實身份,她似乎沒理由拒絕。

“然後呢?”蘇茵緩緩集中精神,問他,“幹掉他之後呢?”她視線直接,凝在他身上不移開,這是第一次,她這麽毫無閃躲地註視他。

怡朝有點意外,片刻後,他對她說:“然後我會幫你作證,為你申請減刑,等你出獄。”

蘇茵忍不住揚唇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怡朝望著她的笑臉,緊跟著說:“再然後,我們結婚。”

蘇茵這才停止了笑意,再次望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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