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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情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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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如救火,耿烏玉當下收拾了自己的隨身物品朝著禦靈城東北方向的青峪谷出發。耿烏玉動身後一天,耿北峰喚來內侍,“去通知尋仙坊客棧地字戊房的客人,耿烏玉已離開禦靈城,請他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內侍不明就裏,依言求見了那個築基後期修士,並將耿北峰的話毫無差錯的帶到。修士請問了他的姓名,道謝後禮貌地送他離開。內侍離開客棧,卻在街角與一名女修不期而遇,女修喜道“這不是趙內侍嗎?我剛剛去訪五祖家的烏玉堂姑,她卻已經離開了,趙內侍在五祖身邊辦事,可知道烏玉堂姑去了哪裏?”趙內侍聞言知道這是族中的親屬,然而面相很是生疏,仔細看時卻覺得她和藹可親,溫柔嫵媚,說不出的惹人憐愛。當下道“北域青峪谷外門執事餘旭的徒弟受傷,五祖派了七小姐去探視,近期是回不來的。”那女修歡然道“多謝趙內侍了,要不然我豈不要空跑幾趟!”言罷行禮離去。趙內侍眨眨眼睛,自己能在老祖身邊服侍,自然不是多話之人,可今日如何對一個並不熟悉的族人說這麽多?然而想著尋人也是常事,便放在了一邊。

北域青峪谷位於寰宇山脈西側,此次獸潮也曾被攻,只是其位置極北,遠離無窮山脈,損失甚小。耿烏玉一路看慣了獸潮的遺跡,但遠遠望到在寰宇山脈西伸的兩座高山間的青翠谷地外面,兩座高高聳起的石砌堡壘直入雲霄時還是感到了震驚。來到堡壘下,獸潮留下的痕跡還在,但堡壘顯然分毫無損。堡壘中仍然有人把守,耿烏玉通報了自己的姓名來意,便被熱情的迎入谷中。

青峪谷果然不負其名,漫山遍野綠樹成蔭,只在樹木深處才有人修的房屋,卻連院子也沒有。耿烏玉被讓到南向山坡上方的一座木屋,除了房屋面積較大,位置較高,與其它房屋並無不同。房間內很是寬敞,巨大桌案後的座椅上一個留了兩撇小胡的中年男修正在伏案書寫。引她來的男修介紹,這邊是餘旭執事。耿烏玉上前道明來意,餘旭甚是客氣,再三的表示了感謝,讓那個弟子安排耿烏玉住下,卻連醫治誰都沒有告訴她。耿烏玉望著寓所窗外的濃濃綠色,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第二日,有修士帶她來到山谷深處的一間房舍,推開房門,耿烏玉對著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的周雲峰苦笑。

賓主落座,耿烏玉提出探傷,周雲峰沒有拒絕。耿烏玉調運木靈力進入周雲峰的經脈,兩條進入丹田的大脈斷裂破碎,導致一半的身體缺乏靈氣滋潤,已然開始枯犒。耿烏玉擰眉沈思,卻未見周雲峰面露淒然,正在悄悄地打量她,仿佛要把她刻在記憶中一般。良久,耿烏玉道“我試試看,也許可以。”周雲峰詫異,他早已自知傷勢無救,請師傅出面讓耿烏玉來,無非是聽說耿烏玉將與高子華雙修的消息,心中不平;而且自己已成廢人,再無奢望,就只求最後能再見她一面,也是好的。此時聽聞耿烏玉肯救,自是開心,道“那就勞煩耿家妹子了。”耿烏玉連忙搖頭,道“多次蒙你照顧,能夠略效綿薄,是烏玉之幸。”周雲峰張口欲言,覆又咽下,只道“烏玉妹子看怎樣治療才好?”耿烏玉拿出兩個鋪團對面放置,與周雲峰分別坐了,吩咐靜心寧氣,不可妄動靈力,便運起回春訣直奔傷處。回春訣曾有言道“大傷小治”,如今周雲峰主脈破損嚴重,耿烏玉便從最細小的破損愈合。這一開始,便直到靈氣不純才告停止。一條大脈的細小破損都已被她修補完整,周雲峰自己內視,也對回春訣驚為神術。眼見耿烏玉倦怠,領了她去旁邊的房屋,言道是自己的客房,為免她來回奔波,請她在此住下。耿烏玉正感疲乏,當即答應。周雲峰面露喜色,親自引了她入內安置,倒讓耿烏玉大感不自在。

第二日夜間,周雲峰的陣鑰發熱,這是青峪谷自獸潮開始就在谷內布下的測妖陣,一但有妖獸潛入,各人的陣鑰便會發熱。周雲峰不放心耿烏玉,捏了殺陣的陣鑰趕去耿烏玉那裏,房子周圍的陣法無恙,周雲峰暗自放心,然而停在門戶陣上的傳音符讓他詫異。那只是一枚近距離傳音符,青峪谷內會有誰給耿烏玉傳音?受傷後的不甘和得知耿烏玉將與高子華雙修後的不平又一次湧上心頭,他將靈氣註入了傳音玉符:“烏玉,我是蕭逸,我在青峪谷外等你,出來見我。”周雲峰恍然,耿烏玉有半妖奴仆的事情並非秘密。谷內出現妖獸,近距離的傳音符,耿烏玉的靈獸是飛禽,卻抱著狐貍來見自己,蕭逸與耿烏玉形影不離的出現。身為青峪谷執事關門弟子,周雲峰豈是笨人?心內發酸,周雲峰略一沈吟,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枚玉符,激發了出去。狐貍蕭逸已潛出了青峪谷,此時正游蕩在青峪谷外的荒野。眼見靈光閃動,便一口咬住了飛來的玉符,符中耿烏玉的聲音傳來“多謝你的邀請,只是近來事忙,當真無法脫身。等有時間我一定去見你。”

又是一日的治療結束,周雲峰不敢相信,三天時間,一條粉碎斷裂的大脈已被修覆。耿烏玉搖頭,歉然道“對不起,周世兄,我只能做到如此,經脈不夠平滑,平時修煉運功都不防,只怕沖擊金丹時會有障礙,你千萬要小心。”望著耿烏玉真心歉疚的表情,周雲峰忽覺自慚形穢,於是默然無語。耿烏玉只道他憂心金丹無望,心情不好,便也悄然告退。這邊周雲峰急急給師傅發去傳音玉符,言道近來出現的妖獸乃是追隨耿烏玉而來的靈獸,勿需捕捉。青峪谷本已布置好的殺妖陣及時解除了。

一個月後,本已自分廢人的周雲峰重新回到了築基中期頂峰,正好天門宗傳來消息,獸潮結束,讓耿烏玉回宗門覆命,周雲峰便趁機給耿烏玉餞行。耿烏玉這幾日運功累了,也就跟著周雲峰喝酒解乏。三杯下肚,周雲峰道“盛傳你會與高子華雙修,此事可真?”耿烏玉暗道“來了。”坦然道“高真修有意於我,只是其中尚有障礙。”周雲峰淺笑道“這麽說,烏玉妹子也是願意的?”耿烏玉沈默,周雲峰又是一笑,道“我果然無法與天門宗的築基第一人相比,你如此選擇,無可厚非。”耿烏玉略一沈吟,終於道“抱歉。”周雲峰朗聲大笑,道“無窮山脈中你救我一命,今日你又救我修為,你倒抱歉什麽?”說著目光爍爍地望向她,耿烏玉被看得擡不起頭來。周雲峰看她良久,終於道,“罷了,罷了。如今你已是我的前輩,還如此怕我做什麽?”耿烏玉心中酸楚,卻不知說什麽好,只能舉杯喝酒。良久,周雲峰放柔聲音道“你莫怕我,你不願做我道侶,卻依舊是一個好姑娘,我的眼光沒有錯。”耿烏玉低頭無言,良久,他又道“那高子華到底有什麽好,讓你甘願為他在我這裏受委屈?”耿烏玉仍舊低頭不語。周雲峰望她良久,搖頭笑道“我竟不知你還是一個擰脾氣。”說著嘆氣,道“就算不喜歡,你也可以來找我,不論什麽時候,只要你需要,明白嗎?”趕赴禦靈城時,那個已成凡人的李師兄也曾說過“你如需要幫忙盡管來找我,我願意的。”淚水終於潸潸而下,耿烏玉道“烏玉愧對周兄一片真心,然而情之所鐘,身不由己。”周雲峰呆住,良久道“當真造化弄人。我剛剛為你做了一件小事,也不知日後你是會謝我,還是會怨我。”耿烏玉擡頭,一雙淚濕的大眼睛望向周雲峰,只望得他心中一陣陣發緊。周雲峰趕快轉開話題,道“你回天門宗,萬裏迢迢的,要不要試試我們剛剛完成的陣法?”耿烏玉果然問“什麽陣法?”周雲峰暗笑,還是那個無窮山脈中的好奇小女孩。他正色道“為了應對獸潮,青峪谷集眾修之力,在青峪谷與天門宗之間建立了傳送陣。只要靈石足夠,可在兩地之間實現瞬息到達。”耿烏玉大驚,以她築基後期的修為,回去天門宗也要花費半月的時間,瞬息抵達,簡直匪夷所思。周雲峰笑著看她,問“要不要試一試?你是客人,靈石我出。”最後一句話讓她瞬間決定“要!”周雲峰這次真的大笑起來。

耿烏玉給父親發去傳音玉簡,言道宗門有招,直接從青峪谷轉回天門宗了。第二天,她跟著周雲峰和兩個練氣高層修士來到了幾乎位於谷底的一個涼亭,涼亭建在谷底並有防護陣法,看上去甚為怪異,周雲峰跟守護涼亭的兩個築基修士打了招呼,並把一袋子靈石交過去,這才轉頭對耿烏玉說“烏玉妹子要記得運靈氣保護自己,頭一次使用傳送陣難免不適的。”耿烏玉點頭答應,行禮道別,周雲峰微微一笑,拱手送客。進入涼亭,一個巨大的陣盤被鑲入涼亭的地面,泛著靈光,耿烏玉走到中央站住,隔了護陣看著周雲峰面露微笑,負手而立,不知為何心中竟起惶然。陣法靈光大起,耿烏玉連忙調轉靈力護住自己,周圍的一切在模糊消失,耿烏玉但覺頭暈腦脹,惡心欲吐。不知過了多久,眩暈漸止,她知道自己應該到達目的地了。

看著耿烏玉在陣法中消失,周雲峰收起了笑容,謝過守陣的兩位師弟轉身離開。這一去當真不知何日再見了,然而便是再見又如何?反正人家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周雲峰自嘲。隨即他又想起還有一個同病相憐的人正游蕩在谷外,那個人,不,半妖豈不是比自己更可憐?念及於此,他拿出一枚傳音符刻下幾句話,揚手發了出去。

谷外的狐貍蕭逸再接玉簡時隱覺不對,玉簡中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周雲峰。“蕭逸,你騙了我好久,我卻不騙你。耿烏玉回天門宗了,有本事你便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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