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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誠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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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蘭楞了楞,沒有馬上接過來:“這是……剛才說的、歐陽亭與五絕一同研究出的功法秘籍?”

“正是。”他含笑道:“方才我草草翻了幾頁,確實是一門高深的武學,且無需苦練多年方能有所成。你若學了它,今後行走江湖……”

“我不學。”

少女飛快地打斷了他的話,扭過頭直接拒絕。

花無缺有些怔楞。

起先是不解:試問江湖中人……誰不想練一門絕世武功?轉而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哪句話哪個詞惹得她突然動了氣,這才耍起了性子。

——明明方才還是好好的。

即便是黑暗裏,武功高強的少年郎也目力甚好,見女孩子扁著嘴顯是不悅,小心地詢問道:“……怎麽了?”

鐵姑娘晃著腦袋輕哼出聲:“我爹沒失蹤的時候,也整天叫我練什麽‘瘋狂一百零八打’,我練不好,他還不高興……哼,我就不學,就不!”

她皺著眉的神情簡直幼稚得像個小姑娘,語氣卻說得斬釘截鐵不可動搖。

“這……”自小勤學不綴沒犯過懶的移花宮少主沈默了片刻,悶頭想笑,勉強握拳掩住了:“可是……”他還想再勸一句,畢竟這般機遇實在難得。

剛吐出兩個字,卻被鐵姑娘伸手捂住了嘴:“沒有可是的!”

少女睜著黑白分明的杏眼,表情一本正經。“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學了可以保護自己……以後我們分開了,也不至於擔心我隨隨便便丟了小命,是不是?”

聞言,他突然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而她也不需要他搭話,放下手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但是練武這種事嘛,強求不來的。其實我一直過得平平安安的,不招事不惹事,應當只能算半個江湖中人吧……要不是前陣子因為藏寶圖的事情被小仙女慕容九她們盯上了,現在大概還好好的寫書賺錢四處游歷呢。”

鐵姑娘一邊說,一邊拉著花公子往裏走尋找出路。

“機緣這樣難得,花公子你學了不是正好?反正我們現在還在一處,你練了以後更厲害了,那跟我練了也沒有什麽區別的嘛~而且懷璧其罪,給我我或許也守不住呀。”

花無缺滿腦子只有那句“以後我們分開了……”,竟沒心思細究她這句站不住腳的話語。

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是啊,待找到江小魚其人再殺了他之後,總要回宮覆命的。

待到那時,姑姑們還會應允自己再出宮麽?她……可願意等自己呢?

瞧心上人的模樣,興許根本不會陪伴到那時,便已要分離。

只是眼下他竟連旁敲側擊對方的心意都不敢,只是很慢很慢地道:

“我在峨眉山上也曾遇到那兩位姑娘……她們恐怕還要糾纏的。鐵姑娘既不想學武,那麽還是跟緊在下為好……至少、至少未來幾月之內,我怕她二人仍會對你不利。”

從不說謊的無缺公子絕口不提峨眉山一場風波的真相。

原來是有人仿造假藏寶圖又放出風聲,引得江湖中人自相殘殺罷了。而那一紅一綠正追著一個少年跑,根本沒問起鐵心蘭三個字。

鐵姑娘瞅著歐陽亭站立著的屍骨。

他睜著眼睛宛如活人般地死死盯著眼前看,仿佛難以置信會被美麗柔順的妻子背叛,氣急敗壞目呲欲裂。

心中暗罵一聲“偽君子”,實在唾棄得很。

但這室內點了蠟燭後要亮堂得多。

漸漸的,居然越仔細看越覺得心裏發毛,仿佛他隨時都要覆活咬她一口似的。

不由得倒退半步貼近了花公子,瑟瑟道:“你就是想趕我走,怕也是很難的……”

少女咬著唇數落自己:“我武功一般,但逃跑追人可快了,還很會裝可憐!花公子菩薩心腸,肯定是舍不得拋下我的。”

這話說得理不直氣也壯。

教無缺公子一顆上下飄忽的心重新被安回了原地。

他極輕極淺地彎了唇,緩緩道:“……在下許過誓的,決不會拋下鐵姑娘不管。”

少女微微點頭,烏瞳裏漾著清澈如水的笑意:“所以花公子要記得要勤練武功呀,江湖險惡,我就指著你保護我了。”

……這樣高深的武功,她自己卻不肯練,反要別人費心學了時時看護於她。

倘若機關算盡卻功虧一簣的歐陽亭神魂在世,見他二人不但不爭搶秘籍,還要胡扯一通推拒,非得再被氣死一回不可。

——但他反正死了嘛,不知道的。

鐵姑娘笑瞇瞇地看著花公子將五絕秘籍貼身放好了,方滿意地轉過身,卻指了指床上躺著的美貌少婦:

“我們兩個人前後轉了一圈,都沒看出有什麽機關,只剩下這裏沒有檢查過啦。花公子,你……”女孩子的聲音拖得很長。

“……”花無缺自然不是會“輕薄”女子的人,哪怕是具屍骨,他也不會想要去靠近的。

但現在,柔弱的、膽小的、害怕屍體的鐵姑娘,微微蹙著眉期盼他去檢查一番……他卻也不能再拘泥。

也只得對屍身不曾腐爛的方靈姬夫人,暗道一聲“晚輩得罪”了。

然後小心地用床鋪裹著,將她放到了地下,是半分也不肯直接接觸這位絕代佳人的身體。

心蘭看得有些想笑,唇角剛翹起來,又覺得這樣實在不大尊重這可憐的女子,立即又忍住下撇了。

整個床板顯然采用的是上佳木材所造,堅硬結實得很,敲來如金屬般清脆。

心蘭半跪著在床頭的位置仔細摸索,居然毫無所獲。又不死心地去看床尾,還是找不到任何機關。

只得訕訕地從床榻上爬了下來,摸了摸鼻尖,囁嚅道:“看來我猜錯了。你……再把她抱上來?”

人家都在這裏躺了八十來年了,一直待在冰涼的地上未免太慘,不如放回原位的好。

幾支陳年燭火散著幽暗的光。

無缺公子深邃的眼底映著她羞得面頰酡紅的柔美側顏,沒有說話,卻有幾分忍俊不禁。

頓了頓,他低了頭,掀起袍角上了拔步床。

伸手略按了按,便動作利落地撕開了床鋪裏側灰撲撲的簾帳:“鐵姑娘你瞧……一葉障目而已。”

心蘭連忙湊過去看。

只見那帳後的墻壁摸來果然與別處不同,還有一個小小的黃銅吊環懸在正中央,顯而易見便是隱藏的機關了。

“如果把出去的訣竅藏在這裏,倒真是很難想到了。跟上一層地宮的機關相比,實在巧妙得很。”

鐵姑娘說罷,又眨著眼睛誇身邊人:“不過還是沒有瞞過花公子的一雙慧眼,你真厲害!”

溫文爾雅的無缺公子謙和一笑,並無幾分得意。但來自心上人誇讚總是使人深感愉悅的。

他含笑虛攬著少女的肩膀,謹慎地拉下了銅環。

……隨著機關被啟動,墻壁上豁然現出了一個小小洞口,僅供一個身量正常的成年人通過。

外面是黑黝黝的,看不出什麽。

連一些風聲或特殊的氣味也沒有。

兩人對視了一眼,照例是花公子在先,為鐵姑娘預先勘探一番,有危險也好將她及時護在身後。

幸而鉆出洞口後並無什麽陷阱,少女跟在年輕公子身後慢慢順著數百級石階往上走。

到了石階盡頭,只見一線天光直照下來,實在很出人意外。

“明明在地宮裏也沒有待很久,不知怎麽的,總覺得好像很久沒見到太陽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心蘭仰著腦袋高興道。

花無缺卻談不上滿心歡喜。

不過他的性子,再是如何歡喜或難過,神情總歸都是輕淺的,連笑意也極淡:“我們繼續走吧。”

“嗯。”她點頭,絲毫沒有因他不曾表現出一絲驚喜而感到奇怪。

——他們即將要回到喧囂紅塵中去了,他自然也要做回那個不識煙火的濁世佳公子。

繼續拾階而上,只見那出口處蓋著那個石板,兩旁卻留著半寸空隙……天光,便是自這空隙中照下來的。

此處空間夠大,足夠容納兩人一同往外瞧:

只見外面竟是個極小的廟宇,但這廟裏供著的究竟是什麽神佛卻還瞧不見,只因神像的位置正立在他們頭頂這塊石板上。

移花宮少主此時的神情才帶了一絲驚奇訝異:誰能想到小廟的神像下竟會有這般神秘奇異的地底宮闕?

而這麽多年以來,居然當真無人發現。

他毫不費力地將上面的石扳擡起,率先鉆了出去,確認四周寂寂並無危險,才回身去拉身後的姑娘。

心蘭爬出洞來才瞧見,原來這廟宇供奉的是道教四大元帥之一的趙公明。

——正財神座下埋著座不可衡量的寶藏,倒也很說得通。

越想越覺得怪有趣的。

心蘭隨手拿了神案上擺著的一根殘破香燭,也沒火石點燃,閉著眼很敷衍地拜了拜,只口中喃喃了幾句話,又給插了回去。

一轉頭發現,不食人間煙火的無缺公子也拿了支香學著她鞠了三躬。神態甚至稱得上虔誠,至少比她許願時要真摯得多。

鐵姑娘歪著頭看著花公子一本正經地做完了整套動作,才笑嘻嘻地問他:“你知道,我們拜的是什麽神嗎?”

他垂眸,柔柔望她:“不知。”

於是她更覺得好笑,解釋道:“這是趙玄壇,傳說啊是碣石山三霄娘娘的義兄。我還寫過碧霄娘娘的故事呢。”

少女抿唇含笑,眉眼生花,嘆道:“移花宮富可敵國,花公子可是唯一傳人,又找到了這麽一大批無主寶物……不論許什麽願,這位‘財神爺’恐怕都很難應允了……便是神靈仁慈大方,也再難更進一步啦!”

“鐵姑娘博文廣記,在下受教了。”

花無缺靜靜看著她,唇邊也綴了笑意,頓了頓又溫聲道:“以前我從不曾拜過什麽神明,更不曾許過心願。如今也只盼……盼如書中所言:心誠則靈。”

註視著他黑如點漆的眸子,心蘭突覺有些唇幹舌燥,耳膜感受的心跳也微妙起來。

可她掩飾得很好,也顯得似乎一點不好奇:“有理。這世上總有兩句話很叫人受鼓舞:一是事在人為,二是心誠則靈。”

緊接著又提醒道:“花公子千萬記得莫要將願望說出來,否則就不靈啦~”

他點頭應下,莫名的失落與悵惘。

少女伸出一根蔥白食指,輕輕抵在檀口處:“就像我方才許的心願。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說到最後幾個字,明亮杏眸裏溢滿清澈笑意。

——真不知該願你知好,還是不知好啊。

一對姿容絕世的少男少女對著斑駁的神像,同時在心底發出了幽幽嘆息。面上對視,卻俱是坦然無比的光風霽月。

小廟裏短暫的微妙氛圍很快被人打破。

“——公子!”

熟悉的白衣婢女驚喜地遠遠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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