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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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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章延到陸府拜新年,書房偶遇陸靜姝,還與她做下了約定之後,兩個人的關系較之過去,雖說不上多麽親密,但確實有所好轉。

出了上元節後,年節過去,新年的熱鬧退卻。再等到天氣漸漸轉暖了,初春邁入仲春,正當是暖風催得百花齊放、花團錦簇之時,章延依約坐著馬車到陸府親自去接陸靜姝入宮玩耍。

章延不只接上了陸靜姝,一並還接上了陸承恩。他到底明白,若只他與陸靜姝,即便年歲尚小卻也不能說合適。但是如果有陸承恩在的話,則會好上許多。

這一次,他為主,陸靜姝和陸承恩為客。章延把一切都準備得很妥當,順便興沖沖的把收集了許久的好玩的、新奇有趣的玩意兒都擺出來給陸靜姝隨便賞玩。若是瞅著她喜歡哪一個,便毫不猶豫的吩咐宮人記下,只等著她回府之時,一並帶回去。

對於才五歲的陸靜姝來說,姹紫嫣紅的禦花園,是說不出的美。章延依著她的口味而命廚下精心準備的食物,異常的美味。她雖不留戀,但也承認,這一次入宮,玩耍得頗為愉快。

因為這般,原先與章延關系親密了兩分,這麽一下也可以說是更近一步。大部分的小孩子的感情其實十分純粹,誰對她好,她便會同樣也待對方好。

陸靜姝依著與章延的約定,再一次拜見了周皇後,與她說話聊天,十分守約。章延看小小的陸靜姝與自己母後亦“相談甚歡”,不能不在心裏感慨一句,她與自己的母後,果真很投緣。

四、五歲的時候見到,兩個人能聊得來;十四、五歲的時候見到,兩個人也能夠聊得來,這還不能夠說投緣麽?

自此,哪怕章延依舊不能夠時常見到陸靜姝,可每一次見面都總是可以和平的相處、愉快的玩耍。

周皇後原本想著雖然當下兩個人的年歲還很小,不在乎那麽多男女、身份問題也不怎麽要緊,但總歸暗地裏陸靜姝要吃虧,到底覺得見面太過頻繁或者關系看起來太好不怎麽妥當。

意外的是,章延才那麽幾歲,卻做得很不錯,也不知道是誤打誤撞以至於此,還是他確實在為陸靜姝著想。

他雖每次邀了陸靜姝到宮裏玩耍,都異常熱情。他會在之前十分認真仔細地準備,務必要讓陸靜姝在宮裏玩耍得痛快,光是看著就明白他分明是極喜歡。

但是,他並不頻繁邀請她來去陸家的次數也不多。若是請了陸靜姝到宮裏,總會讓她來陪自己這個母後說話,且每每都要邀著陸靜姝的哥哥一道。

周皇後到底只認為章延還是個孩子,哪裏會懂這些,不過,他做得不錯,她便不去插手了。

七歲的章延,對於正經的《論語》、《孟子》、《大學》、《中庸》一類的書籍,略略翻過,就放在了一旁,不再多看。他不知為何,竟是醉心於醫書,如癡如狂,可以一看便是一整天毫不厭倦,讓周皇後包括皇帝都十分的不解。

相反的,只不過小了章延一歲的章逸,則會十分認真的琢磨著章延不喜歡的這些正經書籍,也是和章延一樣,一看一整天也毫不厭倦。

周皇後和皇帝湊在一起,討論了一番後,最後由著他們兩個人去了。章延本為長、為嫡,是儲君之首選。可是看起來,他對那些絲毫興趣都沒有又無那般心思,皇帝雖覺得不滿,但周皇後心疼他,不願逼迫。

她知道皇帝更喜歡小兒子而沒那麽喜歡大兒子,無外乎是因為小兒子更像他也更願意與他親近,大兒子則不那麽精靈聰明,性格過於天真良善,以儲君之資格作為標準來衡量的話,多少令他感到失望。

因著還有章逸這個嫡子,而皇帝多少偏愛章逸這個長相、性格都更像他的小兒子。再加上還有周皇後的游說,最後皇帝也沒有管章延太多。只是要求哪怕並不甚喜歡和感興趣,章延也不能落下了其他那些功課。

於是,在保證學習必須學習的那些東西之外,章延可以隨意做自己願意做的,譬如鉆研醫書這樣的事。

他也不太誇張,只時常在周皇後面前背一背記住的藥材的形態特征、生長環境、性味歸經以及功能主治一系列屬性,雖然暗地裏早記住了更多的東西。

周皇後每每都認真仔細的聽著,微笑誇獎,感到十分驕傲。

章延自不會不清楚自己父皇對他的失望,也知道這樣的舉動會惹得他父皇的不喜。但是他同樣很肯定,無論如何,他都是他父皇的孩子而他父皇也並不會虧待了他。他所求的不多,這樣便足夠了。

過了兩世那樣的生活真的已經疲憊厭倦到快沒有辦法忍受了,難得還能夠有機會自在一場,他只想好好珍惜。

在不得不扛起責任的時候,他不會棄之不理。只要沒有到毫無辦法的時候,他便只追隨自己的本心。

章延一邊等著陸靜姝長大一邊努力學醫的日子,若是說過得不快,卻轉眼便是三年過去。陸靜姝從五歲長到了八歲,而他的身體則從七歲長到了十歲。

他身量拔高了一些,陸靜姝也是一樣。她看起來還是稚嫩,肉嘟嘟的包子臉,和五歲的時候差不去太遠,不過,更加好看、更加可愛了。

八歲了的陸靜姝,他較過去更難些才能夠見一面。她早已經開始上學堂了,寫得一手好看的字,偶爾的時候會蹦出幾句好玩的詩句。

相較於五歲時候的陸靜姝,她無疑的變得懂事了許多,也明白了很多。她雖沒有因為懂得了他身份的意義而故意疏離,但卻知道有些場合該保持著距離。

章延想,她才八歲,很多事情也都還不懂,還不能夠著急。於是,只好繼續無怨無悔等下去。有些事情,還不能夠挑明,只能藏在心裏。

陸源在翰林院侍讀學士的位置上又呆了三年之後,皇帝下了一道外派的旨意。章延從一開始就知道會如此,心理準備做得很好。

陸老爺被外派,陸夫人與陸老爺伉儷情深自然會隨他一起到外地赴任。陸承恩、陸靜姝還有陸靜好都還在很小,沒有道理和父母分開,也沒有辦法分開,那麽就只會是舉家赴任。

陸家舉家赴任去往外地,他只能留在京城,便會許多年都見不到陸靜姝了。章延不能說一點都不遺憾,他蠻希望自己能就這麽一年一年看著陸靜姝長大的啊。

四歲、五歲、六歲、七歲、八歲,這麽多年都這麽過來了,本該是從八歲再到九歲、十歲、十一歲如此順延下去才能叫圓滿。

現在麽,八歲等不到九歲,也不知道是等來十一歲還是十二歲,說不得可能是十三歲,一下子就跳沒了許多年,怎麽會沒有遺憾?要很多年都沒有辦法見到一面,章延若是細想,只覺得真是讓人備受折磨。

周皇後知道了陸家會被外派的事情,沒有直接與章延說,只笑著讓他帶著禮物去拜見自己的老師,並不給理由而是堅持讓他去。

章延表面上不明白周皇後的意思一般,心裏早已感激不已。他的母後,無論是哪一世,都是真心疼愛他、真心在為他著想的啊……

知道這一次,或者是之後的幾年最後一次見到陸靜姝,章延自然不會推拒,而是歡歡喜喜的去往陸府。

章延並不糊塗,陸源是個好臣子、忠心有能力,不能夠擋了他的仕途。章逸他日若是登上了皇位,他首先絕不能夠與陸源交好和陸承恩交好,至少看起來得是這麽一回事。

所以,最穩妥的法子,便是他帶著陸靜姝四處游玩,不在帝都,與朝臣毫無瓜葛,總能夠讓章逸安心。他可以在游玩中拜見各種名醫、神醫,學習還有研討,不用多想什麽。裴家的人若是死性不改,總有法子能夠治了他們,無須擔心。

章延到了陸家,恭恭敬敬的拜過了陸源和陸夫人,又去與陸承恩的書房玩耍聊天,沒有說多餘的話。

不過,陸源這是要被提拔、重用才被外派的,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來說,皇帝都會提前暗中透露出消息,令其可以早點開始準備。

因而章延到了陸家來,護女兒護得很緊的陸源和陸夫人,到底讓他見了陸靜姝一面。現在陸靜姝不過才八歲,這麽見面,還是可以的,等到外任回來,就真的不能夠了……

是以這大概會是章延能夠最後一次,這麽愉快的和陸靜姝見面——除非他能夠成功娶得他們的女兒。否則,這差不多也就是最後愉快的一面了,也是陸靜姝出閣之前,章延見她的最後的機會。

陸源教了章延許多年,自是觀察得很透徹,明白他的性格也知道章延這個人究竟好還是不好,臨了到底心軟了一把——最後一面啊,就給他個機會見見吧。

章延倒沒有去猜陸源的心思,沒有去猜他會不會讓自己見陸靜姝。不過,等到陸靜姝陸承恩先被仆人喊走,而後仆人又將他領到荷花塘邊,章延到底是明白了不少事情。譬如說,陸老爺和陸夫人沒有那麽不喜歡他。

成功博得未來岳父岳父的好感,章延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啊。幾年見不到陸靜姝——雖然不能說不煎熬,但是,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哪怕他覺得就算陸靜姝沒有過去的記憶也挺好的,哪怕他不想要放手,但他仍是不大確定,這一世沒有記憶的陸靜姝,真的還會愛上他嗎?

分開很多年,他們各自長大,這個結果便能夠呼之欲出。對於陸靜姝若這一世對他不再有戀慕之情這個可能性,章延暫時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想著等確定了之後再說。

究竟是就此放手,還是鍥而不舍,十分難選擇。畢竟,他最根本的想法,是陸靜姝會過得很好,那麽他做的事便應以她好作為基準。不是他自以為的為她好,而是她真的好。

章延看著陸靜姝的背影一不小心分了神,沒有走上前去,只遠遠的站著。陸靜姝背對著他,並不知道他來了,待回身之時,不免被嚇了一跳。

“大皇子殿下?”陸靜姝見他神情有些恍惚,便遲疑著喊了一句。八歲的她,說話的時候口齒伶俐、聲音清脆好聽而不再是奶聲奶氣。

章延被陸靜姝的話喊得回了神,看到熟悉的面龐,不覺微笑,說,“回憶起來,我們初次見面,就是在這荷花塘邊呢。”

陸靜姝那時才不過四歲,哪裏記得清楚這些,只有個很模糊的記憶。她將信將疑看著章延,“真的嗎?我那個時候,是不是還很小?”

“對啊,才四歲,一點點大,還會流口水。”章延抓緊機會,逗著陸靜姝。

陸靜姝疑惑的表情更甚,她沒有羞窘,而是微紅著臉追問,“真的嗎?我四歲的時候,還在流口水?大皇子殿下,真的不是在騙我麽?”

“噢,確實記錯了,流口水的是陸二小姐……不是你,你可乖了,很可愛,沒有流口水。你還與我說了話,一本正經,‘你若是想吃,直接說便好了’,你才四歲的時候就會教訓人了。”

章延說了一大通,說得原本並沒有羞窘的陸靜姝徹底紅了臉,不知道究竟該接什麽話才好,最後悶悶的說了句,“不是教訓人。”

看著陸靜姝紅著臉有些窘迫的可愛模樣,章延心裏湧起一股不舍的情緒,馬上就要分開見不了面,真是……舍不得。

兩個人沈默了一會兒,陸靜姝緩了過來後,想起母親與她說過很快要離開帝都的話,想著到底該與章延打聲招呼,便低聲與他道:“殿下,我可能要走了,往後就見不到了。”

章延輕挑眉頭,那點不舍的情緒因為陸靜姝主動與他說道別的話,而頃刻被掃蕩得幹幹凈凈……她主動說起這個來,難道是舍不得我了麽?

“我現在只能待在帝都,哪也去不了,你要是走了的話,那就真的……以後不知道還能夠見到了。”

陸靜姝點頭,“嗯……所以和殿下提前說一聲。”

章延繼續說道,“沒關系,我給你和承恩寫信。”

陸靜姝再點了頭,章延又問她,“如果不能時常見面了,你是不是就會默默的忘記我了?”

章延的這個問題陸靜姝好半天都沒有回答,及至最後,章延不過得到了她給的四個字:“我不知道。”

陸靜姝說著這話的瞬間,還有兩分遲疑,可說完了之後沒多會,便肯定的又送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給章延,但沒有其他的解釋。

章延問這個問題,確實別用有心,可是,陸靜姝的回答……唔,似乎不算意料之外但又同樣不是意料之中。聽到的那個瞬間,他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可再想,便明白確實是這麽一回事。

“沒有關系。”章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壞的問題,柔聲與陸靜姝說道,“我會時常與陸承恩寫信,讓你記得我。”

陸靜姝歪著頭,不明白為什麽給自己哥哥寫信就能讓她記得章延,可也只是應了一聲,“哦。”就沒有了別的話。

現下已是深秋時節,荷花塘沒有曼妙景色,不過一池枯荷而已,充滿著頹敗的氣息,又仿佛與離別相印刻。

章延望著這一池枯荷,與陸靜姝沈默站在塘邊,好半天他才告辭離去,回宮了。

·

陸家舉家赴任之後,章延更加將精力都放在了學習醫術之中。他過去曾為了章延的身體,而派人在大啟各處努力尋找名醫。他還記得那些人都原籍何處、又都是在哪裏被找到的,只等日後去逐一拜訪,求學。

章延說過會給陸承恩寫信,可其實沒有寫得很頻繁,差不多三四個月才一封信而已。陸承恩每次都會給章延回信——每次替章延送信的送到信後,陸承恩看過便會提筆回信,再由送信之人帶回宮中。

陸承恩偶爾會提到陸靜姝,但……太少了。盡管如此,章延也並沒有給陸靜姝寫過信……這麽說也不大確切。章延也不是沒有寫過,而是從來沒有命人送過,他寫好了後,自己擱著,妥帖收起來,臨了卻並沒有命人送出去。

如此反覆的日子,在四季的幾番交替更疊之中,悄悄便又過去了三年多。陸家被召回帝都了——章延心裏很清楚,因為他的父皇病重不得不,開始著手安排很多的事情。

陸源被提拔至翰林院學士,官至從二品。章延沒有出宮去拜見陸源,也並沒有去見陸靜姝,而是與章逸一起守在自己父皇的塌邊侍疾。

陸家被召回帝都的時候,已是這一年的年底。只消再過一個多月,章延便要十四歲了,而章逸亦已經十三歲,陸靜姝,則是十二歲。

一直等到年節之後,章延終於到陸家去了拜訪,卻不過見了老師和師母,也見了陸承恩一面,然而匆匆回了宮並沒有見到陸靜姝。

在那之後一年的時間裏面,皇帝的病情加重,年逾花甲的王丞相告老還鄉。皇帝再三挽留無用,只能允準其請奏。在月餘的時間內,陸源再次被提拔,官至丞相,接替了王丞相的左相之位。

章延沒有再去陸家,可命了貼身內侍——夏川,將自己數年來所積攢的信箋,盡數送往陸府與陸靜姝。

皇帝沒有能夠熬過這一年冬天。皇帝駕崩,留下聖旨,傳皇位與二皇子章逸而封了章延為慶王,劃寧遙郡為封地,待娶了王妃後,便得離開京城前往封地。

孝期過後,章逸順利登基而章延遷出了皇宮,住進了王府。這些事情,也終於告了一個段落。

章延自然不會忘記,他與陸靜姝的初次見面是在陸靜姝十三歲的這一年。他搬出皇宮,便徹底的成了一個閑散王爺,只須等著成婚娶得王妃。

周皇後曾經含糊問過幾次章延關於陸靜姝之事,不過,章延並不曾與她回答,後來事情繁多她便忘在了腦後。

等到事情都暫時穩妥後,這一日,章延進宮來與她請安時,周皇後幹脆直截了當的問了他。

“阿延,你還記得小時候那個時常入宮陪母後的小女孩麽?”

章延一聽便知道周皇後說的是什麽,含笑回答了她一句,“母後,她今年已經有十三歲了。”

周皇後乍沒有反應過來章延的這話是個什麽意思,章延又補充了一句,“我也十五歲了,男女有別,不好再如小時候一般單獨見面。”

到底一時沒有想到章延說的這一層意思,周皇後明白過來,不禁樂了樂,“阿延,你便不怕她把你給忘了?說不得把你拋在腦後,現下已經和別的人定親了。”

章延頓時板了臉,不大樂意了,“母後,我看中的王妃若被別人拐跑了……這難道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麽?”您笑得這麽開心真的合適麽?

看到章延竟是板了臉,周皇後忙收斂了笑意,賠笑說,“這次是母後錯了,不若給個機會讓母後補償補償你?”

章延斜眼看她,佯作不怎麽在意,問,“母後這是想要做什麽?”

周皇後又笑了起來,“母後這麽多年沒有見陸家大小姐了,甚至想念,只好請她入宮一敘。待母後仔細瞧瞧,當初蠻好看、蠻好玩的小姑娘,現下是什麽模樣了……”

章延說,“噢。”似是毫無反應。

周皇後再說,“母後再設個屏風,屏風後邊,擺張椅子,怎麽樣?”

章延又道,“噢。”

周皇後低頭嘆口氣,搖了搖頭,“哎,看來有的人不怎麽樂意,那就算了吧,算了吧,還是不要浪費功夫了。”

“母後您別,您是準備定在哪天,快告訴我,我可得早早準備著。”章延聽言,連忙換個表情賠笑著與周皇後說道,一下子把周皇後逗笑得肚子都疼了。

·

周皇後把時間定在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冬日的陽光即便明媚也不會灼人。她命了內侍,到陸府去傳召陸靜姝入宮,將她召到永福宮。

若是細數起來,周皇後足有五個年頭不曾見過陸靜姝了。她還記得很清楚,章延與陸靜姝都還小小個時候的那些事情,因而對於和陸靜姝的重新見面,很有幾分期待。

“太後娘娘,陸家大小姐到了。”宮人進來了傳話,周皇後便只命了宮人將人給請進來。她側頭看一眼屏風後邊,不由微笑。

周皇後收回目光,端坐好,只見宮女將一個身量纖長的少女帶進殿內來了。進來的少女一如她印象中那般面若白玉,膚若凝脂,目如點漆,頰邊淡淡的紅暈,唇畔微笑,平添幾分麗色。

下邊的人規規矩矩優雅行禮,額首微垂,露出一截白皙脖頸,頗為動人——唔,這是躲在屏風後邊的章延偷偷看到的。

“免禮。”周皇後微笑著與陸靜姝免禮又命宮人賜座。她看著陸靜姝起身在一旁坐了下來,嫻靜溫雅的模樣惹人憐愛不由再次心生歡喜。

周皇後與陸靜姝問了一些話又問她隨父親在外地時過得如何、當地風俗等等之類的事情,大有替章延補一補沒能參與的過去的架勢。

陸靜姝一一得體的回答了,一如小時候那般落落大方、不畏縮也不張揚。周皇後說來說去,終於拐到了最想問的事情上。

“你如今已有十三,不過兩年便及笄。雖不大合適,但只咱們兩個,哀家實在是喜歡你,便只好舔著臉問上這麽句,陸大小姐可曾定過人家了?”

陸靜姝睫毛輕顫,半晌才說,“女兒家的親事,本不該自己……臣女便也舔著臉回答太後娘娘……”

周太後豎著耳朵聽著,屏風後的章延也豎著耳朵聽著,然後他們聽到了同樣的兩個字,“不曾。”

章延不知道為何,心裏竟松了口氣,而也正當此時,小太監的聲音傳到殿內,“皇上駕到——”

陸靜姝見章逸不見章逸,都無什麽關系,不過,周太後到底做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舉動……把陸靜姝送到屏風後面去了……

於是——

來不及逃走的章延手忙腳亂,滿臉窘迫看著陸靜姝;陸靜姝驚嚇之後,只餘滿臉的莫名其妙,面無表情看著章延。

兩個人都毫無疑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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