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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舊日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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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姜捧著一沓文章美滋滋地坐到了陳舅舅書房裏的小矮幾上, 準備今天先看完一半。

謝令姜一開始還是很高興的,可是後來秀氣的蛾眉微微顰蹙,收斂了臉上微微翹起的無意識笑意,整個人都變得嚴肅認真了起來。

這些不是什麽可以做來取笑玩鬧的文章, 是嚴肅正經的政論。

謝令姜一篇篇翻過, 翻到其中一篇時楞住了, 不自覺地讀了好幾遍。

這篇文章完全擯棄了駢文的繁覆華麗,行文歷練辛辣, 句句切中時弊。最重要的是條理明晰,謝令姜看完他的這一篇文章就知道了當時為什麽會實行鹽鐵專營這條法令。

若是現在, 這條法令自然是實行了四十餘年的先王之法, 但是當年這條法令剛剛頒布時也是前無古人的一條新法令。

頒布這條法令所需要的努力和準備怕是不比今日想要廢除這條法令的難度小,更甚者會遇到更多的阻力。而當時的朝堂重臣們都對比不置可否,或者說反對了但最終被先王說服, 究其根本只有一個原因——朝廷缺錢!很缺錢!非常缺錢!

造成這個情況的主要原因有三點, 這篇文章中寫得非常清晰明了。

第一, 伴隨著開國皇帝的逝去, 各路有著從龍之功的勳貴也在漸漸沒落,這些人在朝中的勢力逐漸讓位於以經學起家的清流文官。

清流文官在朝中漸漸勢大,壓倒了勳貴, 而武舉選上來的一些低階武官,他們漸漸蠶食勳貴在軍隊中的勢力。

聰明的勳貴後繼者看清楚皇家的真正意圖後,不得不放棄軍功, 轉而從文,然而清流不會輕易接受他們的投靠,而勳貴也不甘心就此居於人下。

他們到處兼並土地,希望給沒落的眾多子嗣一份安身立命的本錢。

他們有錢有權, 又不卷入軍隊和朝廷政事上來,聖人就願意給這些開國功臣一些好處,也算是和平奪權的補償。

然而,燕朝身為農業國,不同階層,但是只要有些浮財的人都會購置土地。

在土地被競相兼並下,自耕農民的土地日益減少,大多被集中在有些功名的人或是勳貴手中。

他們名下的土地都能有免稅或減稅的優惠政策,長此以往,不僅良民百姓成為無田佃農,國家稅源也會逐漸枯竭。

謝令姜能隱隱看出此人的嘆息,管子曾曰:“王者藏於民,霸者藏於大夫,殘國亡家藏於篋。”

燕朝雖然還不至於盡富王一人,但是藏於勳貴士大夫,怕是差不離了。

謝令姜想了想十年後的場景,竟與他在文章中提到的相差仿佛,陳舅舅這裏的是他讀書時寫的課業或是同年的優秀文章,那這至少應該是十年前的了。

謝令姜瞪大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也就是說有人隔了至少二十年的光陰,對這個國家提

出了自己的建議,而且事實還真的是這樣。

謝令姜從沒認為自己是個庸才,然而,天賦這種東西你有,人家可能比你更厲害。

謝令姜捏著紙張仿佛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然後繼續看下去。

第二點,燕朝長期對吐蕃戰爭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每次出兵打仗,往往調用數萬十餘萬乃至數十萬人去前線浮羅城,而用於戰爭的錢財,器械,糧食,馬匹,更無法估計,除了直接在戰爭中的消耗外,其他輔助的花費消耗已十分驚人,如在吐蕃和燕朝邊境上修築工事,開鑿道路,不時地犒賞有功的將士等。

這些花費,本來應該在戰敗後由吐蕃進行彌補,然而先前的那批燕朝眾臣連帶著先帝都自詡天朝上國,不允許有出現這樣的情況。

不僅如此,在吐蕃投降後,燕朝還去送了一波溫暖,又是給糧又是贈衣的,因為吐蕃國主那個比先帝年紀還大了一大截的不要臉老頭子直接在投降信裏哭著喊著說燕帝以後就是他大伯父,他就是燕帝的小侄子,以後燕帝說讓他幹啥他就幹啥。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於是這些戰爭的消耗,除了極小的一部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全部是由燕朝內部解決的。

燕朝百姓因為要與吐蕃打仗已經夠苦的來,若是繼續收稅,這對於燕朝剩餘的自耕農百姓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怕是要激起民變。

第三,先帝本人的奢靡揮霍給國家起了一個不好的頭,再加上官僚集團的膨脹,出現了大量的冗官,這大大增加了國家的開支。

最要命的是先帝大興土木,營建寢墓宮殿,還興修了大量的離宮別館,以及兩次巡狩封禪,大搞佛教宣傳,賜了大批金銀田地。

所以,先帝之時,國家財政經濟發生了很大的困難,出現了國庫空虛的局面。

為了解決財政困難,先帝朝的大臣們不得不銳意進取,積極革新,采取了一系列財政改革措施。不然,皇帝家連官員俸祿都快發不出來了。

這些措施一共有四大條:第一,實行鹽鐵官營;第二,頒布算緡法;第三,實行均輸法和平準法;第四,改革幣制。

前朝時常用一株的價錢,後來末帝時,為了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新用了四銖錢。

由於錢幣的大小輕重規格不一樣,造成幣制的混亂,加上民間的一些豪強偷偷地私自鑄錢,更加劇了幣制的不穩。

謝令姜看完這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裏有些悵然迷茫,原來這些就是朝政大事嗎?

以前學的那些詩詞歌賦和這些經世致用的學問一比,又算得了什麽?

謝令姜拿著這份明顯是謄抄的文章,走到陳漱溟面前,鄭重問道:“阿舅,這是哪位先生的大作,可否引薦一下?”

陳漱溟拿過謝令姜的文章一看,頓時啞然失笑,搖著頭,眼神黯淡,沈沈嘆息道:“晚了,怕是晚了。”

他不想在晚輩面前失態,勉強地笑道:“不過你與你阿耶倒是一個反應,昔日你阿耶來我這兒,也是對崔九郎推崇備至。”

謝令姜才不管是不是和她阿耶父女間心有靈犀什麽的,她只關註著陳舅舅說什麽晚了,不會是人家英年早逝吧。

謝令姜不死心地追問:“什麽晚了,阿舅你講清楚一點。”

陳漱溟嘆口氣,“實話告訴你吧,天下沒人知道崔九郎在哪裏。崔九郎是你阿舅我的同窗兼同年,他可是個厲害人物。當年天南地北的讀書人誰不知崔九郎的名聲?”

看著謝令姜眨啊眨的期待小眼神,陳漱溟嘆口氣道:“只可惜先皇那會兒崔家獲罪,闔族的男子被貶為官奴,女的則全進了教坊司,七八九歲的幼童幼女也不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作者菌慈母微笑臉:咦,這個人的文筆戳中了阿姜的小心心

謝令姜:不知名的賢士啊,請看我真誠的眼神

叮咚,您的小可愛主系統容玉已經下線,以他為中心方圓百裏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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