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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廣申飭八月行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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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四年的包衣勢力已經擴張到什麽程度了?

桌案上,一本密折,幾張采買單,幾份名錄,乾隆看著這些東西眼眸深沈。

話本裏,皇後的寢宮被夜探,宮中守衛不抓捕刺客反而隱瞞不報,不過兩個包衣奴才,頻頻闖入坤寧宮,堂堂侍衛竟然沒有任何抵擋之力!

皇宮采買,就是一顆大白菜價格也要比外面高上至少十倍,更別說皇商回扣,居中克扣。

皇莊出產,豐年不豐,災年顆粒無收,一點點天災*就是天大的借口。

皇家就像是養了無數的米蟲,一個個無底洞,永遠也沒有知足填飽的時候。

如果貪汙是一點點侵蝕皇室的錢財,那麽包衣大家聯姻勾結,同氣連枝,控制後妃用度,掌控皇室血脈就是從根上挖了愛新覺羅家的脈。

自從皇後去世,嘉妃令妃純妃這三妃的用度就瞬間攀升,原本就暗地裏比其他妃子好,如今更是仗著嫻貴妃初管後宮,肆無忌憚。嘉妃在九阿哥去世前後,領的瓷器、帕子、釵環首飾可以給兩個妃子用!且大半不入賬!

掌管內務府的不只是包衣,還有他欽命的宗室大臣。可這些大臣不是要看包衣臉色,就是睜只眼閉只眼,不願得罪小人。

難道小小的包衣,他們做主子的還得怕了他們不成?

皇帝心裏有氣,自然不會憋著悶壞自己,不能把他們全部拔出,他也要讓這些人狠狠地難受難受!

於是幾道聖旨下去。

喪子不久的嘉妃屋漏偏逢連夜雨,皇上突然斥責她奢靡浪費,不知節儉,一例用度遠超妃子份例,恃寵而驕。金三寶教女不嚴,官降一級。

純妃苛刻宮人,禁足一月,罰抄佛經百遍。

嫻貴妃管理後宮不力,不如先後十之一二,同樣遭到一頓申飭。

接到聖旨的人個個眼前一黑,尤其是嫻貴妃,她還沒當上皇後呢,就已經被打了一個“不如先後”的烙印,這讓心高氣傲的她如何接受得了?

可憐的嫻貴妃,她完全就是被乾隆遷怒,被其他幾人連累的。

令妃心裏萬分得意,魏家自從和金家鬧掰了以後,就一直在拉攏人馬,然而嘉妃從潛邸開始陪伴聖駕,身邊又有三子傍身——她好不容易除掉了最小的,卻依舊還有二子——願意投靠不過一個無子妃子的人家並不多,實力雄厚的家族更相信金家。

如今嘉妃眼看著失了聖寵,只要她好好運作,就能讓人相信嘉妃遭到厭棄,如此一來,在內務府官位重要的人家就更容易進入魏家的門下,與魏家合作。至於純妃,那更是意外的禮物,同樣是包衣妃子,她們都是有力的競爭者。

然而嘉妃、純妃也都不是軟柿子,一個看似沒有懲罰,阿瑪卻貶了官,一個不但要禁足,還要罰抄佛經,兩人在各自宮中思前想後,安然無恙的令妃就被人“有意無意”提醒著進入了她們的視線。不管令妃是否動了什麽手段,她們被罰,令妃得意洋洋,光這一點就足夠被心眼不大的女人記在心裏。

沒人會想到,皇帝會耗時一年多,耐心地設下一個個套子給自己的後妃鉆,即便是內務府那些精明的狐貍也萬萬想不到,包衣制度從清軍入關開始建立,一直平平安安發展,乾隆會毫無預兆地懷疑自己的家生奴才。

包衣問題的改變不是在一朝一夕,今日抄家、殺掉一批人很簡單,可如若不改變整個制度,幾十年後,又是一個循環回到現狀。所以乾隆哪怕怒火攻心,也只能一再忍耐,一邊查找這些人的罪證,一邊想著如何改善現狀。

被乾隆推遲了一年的選秀在嫻貴妃的冊封禮之後開始,出乎意料的,今年的選秀被封為後妃的有七位之多。而且其中不乏高門貴第的滿洲貴女。

江愉帆和牛頭馬面坐在高高的屋頂上,出神地看著這些青春少艾的姑娘們走出宮門,回家等待擡入後宮的日子——乾隆將所有秀女入宮的時間都定在了十月左右。

“我突然覺得,蘇妲己才是真正幸福的女人。帝辛為了她可以拋棄江山,至死不變。”

牛頭嚇了一跳:“阿帆啊,你可別想不開去學她!”

江愉帆依舊靜靜地看著遠方,自嘲地笑:“我怎麽可能學得了她?”

馬面和她一樣看著空茫茫的前方:“那你也別學武則天。”

江愉帆被這兩人逗樂了:“渣渣不是李世民,我也不會給他機會成為第二個李世民。”因愛生恨什麽的,能做到那位前輩的程度也實在是強大。現代人離婚,女人把男人凈身出戶已經很厲害了,像她那樣直接奪了江山,真是女中楷模!

“牛頭馬面,你們說,我還能變成人嗎?”

“投胎不是件愉快的事情。”馬面實事求是道。

“是啊,阿帆,你沒去過地府,不知道那裏有多恐怖!”牛頭誇張地做出很恐怖的表情。

江愉帆縮起腳,雙手圈著膝蓋,下巴磕在手臂上,隨著說話一動一動的:“佛祖說我和以前的異魂不一樣了,不會有第三道雷,你們說,我會不會有一天就直接變成了一個凡人呢?”

“我們沒見過異魂,不清楚。”馬面第一次清楚地嘆了一口氣,他不像牛頭那麽遲鈍,江愉帆最近的異狀昭示著什麽,他的心中已有所感。摸了摸胸口的那本書,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用到這本《交友建議一百條》?

“阿帆,我覺得你還是投胎變人更好點,我聽其他地方的牛頭說,凡人生活是要一種戶籍的,你突然冒出來,要怎麽活啊?”牛頭好笑地做了一個突然冒出的動作,然後一本正經地勸她。

“哦,不對!你可以找乾隆!”江愉帆還沒說話,牛頭又一拍腦袋,“我怎麽傻了!你不是和皇帝是朋友嗎?讓他養著你!”

馬面很想捂臉,原本以為他變聰明了,沒想到還是個傻的。

江愉帆垂下了眼睛。牛頭說的不錯,如果她真的直接變成了人,她一個女子該怎麽在這古代生存呢?沒有戶籍,連一個房子都買不到。

八月,拋下即將入宮的秀女,不管那些因大量新人進宮而充滿了危機感的妃子,乾隆只帶了三個低位妃嬪,帶著江愉帆開始了行圍。

巴顏溝在內蒙古,這個時候過來行圍還帶著避暑的好處。八月的北京城還是暑氣未脫,而更北的內蒙古,草原上的風吹來帶著絲絲涼爽。

到達圍場第一日,人馬整頓,安營紮寨,入住蒙古包後,蒙古諸王前來拜見。

第二日,乾隆帶著滿蒙八旗開始圍獵。

江愉帆拒絕了乾隆要帶她一起去狩獵的邀請,改為幾日後,兩人獨自出去騎馬。

夜晚,篝火升起,蒙古諸王設宴。

草原上的少女載歌載舞,烤肉的香味開始彌漫開來。

乾隆面上微笑地與各個蒙古王爺聊著天,手下不動聲色地將剛送上來的烤鹿肉切成細細的肉條放在左手邊的小碟子上。

江愉帆坐在乾隆邊上,吃著他撕下來的鹿肉,看著滿殿的王爺大臣有些無趣。

就像宮廷設宴,形式大於娛樂一樣,這蒙古的宴會也是政治意義大於宴會本身意義,所謂的篝火晚會,在這種情況下流於形式,無趣得很。

“無聊了?”乾隆談話間隙,餘光瞥見江愉帆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肉,趁著眾人不註意,低聲問。

“恩。”江愉帆點點頭,“你們講話太繞,我有聽沒有懂,太沒意思了。”

“呵——”乾隆輕笑,“那你就專註地吃,吃完了就去休息。明日朕帶你去騎馬!”

“好!不過我待會兒不想休息,我要去看星星,就在前面的小坡上。”

乾隆想了想,記得那小坡不遠,便點頭同意了。

江愉帆立刻不吃了,起身就想走。

乾隆趕緊拉住她:“也不用急成這樣!你今晚沒吃多少,當心夜裏餓了!再吃點!”

江愉帆瞇瞇一笑:“我去偷拿一只鹿腿,邊看星星邊吃!”

乾隆無奈,動作微小地掐了她的手一下,放她走了。

轉頭沖著不知對他說了什麽的一個王爺微笑點頭。

江愉帆看得捂嘴笑,幸虧那王爺沒說什麽,不然渣渣稀裏糊塗地點頭,虧死他!

宴會散的時候,乾隆沒有直接回營帳,而是向著江愉帆說過的那個小坡走去,果然,一個人影躺在上面——江愉帆還沒回去。

走近了,才聞到一股酒香。

“你還拿了酒?”乾隆皺了皺眉,讓侍衛停在遠處,自己獨自坐到了她的邊上。

“渣渣,你來了?”江愉帆看著夜空,給了乾隆一個目光,又轉了回去,嘻嘻笑著。

“你這只酒鬼!”乾隆看她又露出傻傻的笑容,好氣又好笑,同時心裏還有木木麻麻的痛,他已經很久沒見江愉帆笑得這麽真實輕松了。

以前那個天真的小丫頭還是消失了嗎?

“嘻嘻,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江愉帆乖乖地躺在他邊上,倒是沒有像上次一樣,見人就抱。

乾隆側過身,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這個小丫頭有什麽好憂思的?”語氣玩笑,眼神卻認真地看著她。

江愉帆皺皺鼻子,搖著頭想要擺脫他的大手:“我憂的,我憂的太多了……哈哈,不過馬上就好了,馬上我就不會這樣奇怪了。”

“哦?為什麽?”乾隆緩緩地問。

“……”

片刻,江愉帆的聲音依舊沒有傳過來,乾隆低頭一看,那丫頭竟然閉著眼睛睡著了!

“誒——”嘆了一口氣,帶著無奈失落,乾隆低頭撥開她臉上的幾縷發絲,怔怔地看著她在黑暗中朦朧的睡顏,不知不覺中,緩緩靠近,終於印上那片肖想已久的紅唇……

“帆兒,你究竟做了什麽決定?”

“帆兒,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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