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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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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最近心情不太美妙。

其一,他弟弟過來了。這個弟弟和他一向不太對付。考慮到這家夥前段時間遭遇了不太好的事,恭王決定暫時忍耐一下。

其二,譚無求也考慮到這家夥前段時間遭遇了不太好的事,閑暇時都把時間花來陪這家夥。對此,恭王表示他現在還是和這個弟弟不太對付!

其三,這家夥還帶來了長公主準備的東西。譚無求看到以後,一個人坐在院子裏老半天,誰都沒有見。

於是恭王決定好好折騰這個“弟弟”。

恭王面帶笑容:“淩弟啊你身體太弱了,要多鍛煉鍛煉,來吧,我好好陪你練練。”

端王:“……”

對於兄弟倆的明濤暗湧,譚無求像是沒看見一樣。

恭王覺得特別委屈。從小到大,譚無求對他們都一碗水端平,後來遇上趙英才對趙英和長公主比較偏愛。那時恭王就恨不得把趙英再趕回邊關,對於其他兄弟反倒和氣了許多。

這次端王過來,恭王一直心不甘情不願。現在他每次找譚無求,端王都在那兒和譚無求談笑風生,這家夥鐵定是故意的!

恭王和從人一合計,決定給端王扔個麻煩事:“你譚先生的想法你應該了解了吧?北狄靠吸納附族來穩固草原上的統治地位,我們也可以這麽做。不過附族不穩一直是個大問題,你口才好,你去負責把這件事辦好吧。”

端王本就是故意討恭王嫌,聞言一笑:“這有什麽問題。”這事西夏那邊已經有經驗,想要附族穩固下來,無非是通婚、建房、開墾,有了家,有了家人,當外患過來時自然能自發地抄起家夥去對抗。

都說有國才有家,對於邊境這些常年被戰亂所禍的人來說,應該是有家才有國。他們連有家的滋味都沒享受過,和他們大談什麽家國大義根本是對牛彈琴。端王這些時日與譚無求商量過,大致明白自己要怎麽做。

端王笑了笑:“交給我沒問題,不過我要和你借個人……”

恭王臉色一黑:“想都別想!”

端王覺得有趣極了,摸摸鼻頭說:“你難道想我一個人把事情全幹完?也太為難人了吧?我不就想跟你借個幕僚……”

恭王說:“趙淩我警告你不要假裝不懂,很多事我們不需要挑明來說。”

端王哈哈一笑:“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又不是想把臨均借走。”

聽端王說出“臨均”兩個字,恭王臉色不太好。他說:“那你就去借吧,你借的人要是願意去,我不會攔著。”

端王知道恭王這幾天憋得慌,沒再戳恭王心窩,自顧自地走了。

恭王在原地轉了兩圈,回府去找譚無求。譚無求最近精神不太好,楊老在替他調養,平時外出的時間不多。恭王一進門,便看見譚無求坐在院中寫信。他悄無聲息地走近,想偷看一下譚無求在寫什麽。

這麽大一個人走過來,哪有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察覺地上多了個影子,譚無求手一頓,卻沒有停下來,平靜地繼續往下寫。這信是寫給謝則安的,都是簡要地說明北邊的情況,沒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到了最後,譚無求才補了句“一切安好,勿念”——這是唯一一句和正經事無關的。

譚無求寫完,才笑著問:“看夠了嗎?”

恭王臉皮厚得很,被揭穿也不覺得難為情,反倒大大方方地說:“沒看夠。”

譚無求轉過頭,對上了恭王專註的目光。

這雙眼睛,從幼時開始便一直這樣看著自己。他這一生中無愧於許多人,卻又有愧於許多人。於恭王,他虧欠最多。像他這樣的人,越是放進心裏,越會把對方往後挪,從決意將趙英推上帝位之日,他便越來越疏遠恭王。

他覺得那樣一個少年,應該放下年幼時不切實際的念想,有更正常的生活。事情也像他設想的那樣,自己與恭王越走越遠。眼看著恭王恨他、恨趙英、恨阿蠻,使出渾身解數要與趙英一較高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欣慰還是煎熬。

像他這樣的人,註定會辜負身邊的人。

譚無求轉開了眼:“阿淩他吃了不小的苦頭,你不要與他置氣。”

恭王聽到譚無求熟悉的語氣,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以前你就是這樣,”他坐到譚無求身邊,抓住譚無求的手來來回回地把玩,“他們鬧騰起來,你永遠是叫我讓一讓,遠遠都偏向他們。”

譚無求啞然失笑:“都過去多久的事了,你還記恨著。”

恭王收緊手掌:“有些事不管過了多久都不會忘的。”他定定地看著譚無求的臉,那不是他從小註視著的模樣,笑起來卻與從前別無二樣。他不客氣地詆毀端王,“他吃苦頭是因為他識人不清,要是眼光好一點兒,怎麽都不至於看上那麽個家夥。”

譚無求說:“有時候被逼到極致了,遇到什麽樣的人都會牢牢抓住。那時候阿淩也以為是拼命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自詡把你們當弟弟來看,真正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卻一直袖手旁觀……”他勸道,“你們諸多兄弟離世的多,在世的少,你應該與他好好相處才是。”

恭王氣得笑了:“你看他是想和我好好相處的嗎?他一來就霸著你不放,示威得那麽明顯!”

譚無求一頓,對上恭王委屈的目光。明明兩個人都不小了,恭王的脾氣卻一點都沒變。讓他忍他會忍著,回頭才拿委委屈屈的眼神看著他,像只被欺負了的狗兒。譚無求偏開腦袋,手掌卻輕輕一收,回握恭王始終抓著他不放的手。

恭王呆了呆,接著欣喜欲狂。

譚無求向來都是被動的,被動接受他的示好、被動答覆他的詢問、被動住進他的府邸,明明他們之間的親近已經落入所有人眼裏,卻沒能讓恭王心裏生出半點踏實感。因為任何一段感情之中如果有一方永遠只是“被動”而不回應的話,絕不可能維持得太長久。

這也是恭王對任何一個人的到來都如臨大敵的原因。

即使他守候了譚無求再多年又有什麽用?如果譚無求心裏沒有他,他守再多年都是他自己的事,頂多是譚無求心裏有點感動,因為愧疚勉強留在他身邊聊了他心願而已。

一廂情願的付出,從來都不要去指望得到回應。畢竟你付出的人家不一定需要——你付出的不一定有半點意義。你自己心甘情願去做的事,關別人什麽事?

所以恭王從來都不敢問“你喜不喜歡我”或者“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這種問題。

譚無求這麽一回握,恭王心裏的高興是別人根本無法理解的。他得寸進尺地把譚無求抱進懷裏,親上了譚無求側向自己的脖頸。

譚無求說:“別鬧。”

恭王說:“我沒有鬧。”他來回吻了一會兒,摟緊了譚無求,“臨均,以前有好幾次我都想反了趙英,我想把他踩下去,證明你看錯人了……”

譚無求安靜下來。

這些他怎麽會不知道。恭王那種想法,在他和阿蠻的婚事定下來之後表現得更為明顯,他成親之日,恭王沒有到,恭王一個人騎馬出城,單騎直奔邊關。曾經趙英苦守邊關不得歸,恭王在京中備受寵愛,一夕之間,一切都易了位。誰都不知道那個活得張揚肆意的六皇子,到底是懷著怎麽樣的心情面對苦寒的北疆、面對無眼的刀劍、面對兇狠的外敵……

而他選了趙英那一邊,便沒有再回頭。趙英忌憚恭王,他也一直幫趙英分析恭王的一舉一動,幫趙英找出拿捏恭王的方法……

即使即將奔赴死局,他依然遣人將一紙書信送到恭王手上,殷殷囑托他守好邊關。他深知恭王對自己的感情,連死前都不忘那樣算計。

他這樣的人,並不值得恭王等候那麽多年。

只是人生在世,並不是事事都要講值得還是不值得。這世上也只有這麽一個人,既能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擺到最後去考慮,又能讓他在最危急的時刻一次又一次地想起。

譚無求說:“我以前虧欠了你許多。”

恭王臉色一變。“虧欠”這兩個字是他最不想從譚無求口裏聽到的,不說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就算他心裏再不甘再不願,也不想譚無求因為“虧欠”而回應他。

恭王五指緊扣,打斷譚無求的話:“沒什麽虧欠不虧欠,過去的——”

譚無求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他轉過頭與恭王對視,“所以我不準備還了。”

譚無求眼底盈滿笑意,一下子讓恭王看呆了。

恭王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他明白了譚無求的意思,驚喜之餘立刻把臉皮扔掉了,沒臉沒皮地說:“那可不行,還還是要還的!臨均我跟你說好了啊,以後你不許再偏袒趙淩那家夥……”

恭王死乞白賴地讓譚無求和他簽訂一系列類似於“偏心只能偏向我”“我一回來必須趕趙淩走”等等“不平等條約”,譚無求邊聽邊笑,不時回上一兩句。

兩個人雙手交握,明明身處離戰場最近的地方,心卻比任何時候都寧靜安然。

一只訓練有素的飛奴淩空飛去,向京城帶回了“邊境安好”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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