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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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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則安與趙崇昭收獲不小。

學校收的人分為兩類,一類是想學“新學”的寒門子弟,一類則是謝則安所說的“差吏”。秋收已過去,冬儲也忙得差不多,各地差吏比農事繁忙時清閑得多,因而這次來的人很多,由於前兩年的培訓頗有成效,人數甚至遠超於前面好幾期。

這跟後世的“職業培訓”差不多,培訓內容是重點,相互溝通也是重點。不少相鄰州縣的差吏借這個機會結識,回去後在許多消息上開始互通有無,。學校以師爺為頭批培訓對象,再逐步由“往屆學院”推薦些得用的人過來,一步步地結成一張初成氣候的“人脈網絡”。

當然,也有不願前來的。沈存中並不著急,學校與農業合作社那邊合作,但凡來“培訓”的,農業合作社在那邊的分社總能優先籌辦、優先照顧。無形的人脈是看不見的,實質的好處卻有目共睹。

學校和農業合作社相互幫扶,根基越紮越穩。

之所以以差吏為培訓對象,是因為知州任期一般是三年,三年後往往會調往別的地方。鐵打的差吏,流水的官。新官上任,誰說要有提有降,可總歸還是從原有那些差吏裏找人差遣的——總不能每到一地兒都把整套班底帶過去吧?那樣只會顯得自己禦下無能,連人都不敢用。

因此,不管知州、縣令換了幾個,做事的還是當地那些差吏。

謝則安並未將這些用心藏著掖著,回程路上大略地與趙崇昭說了起來。

這學校的籌辦本來是趙崇昭經手的,只不過他那時是聽謝則安說得好,腦子一熱就去找趙英商量。謝則安如今的說話方式,與當初極為不同。雖然仍是謝則安向他說明自己的設想,趙崇昭的感覺卻天差地別。

仿佛終於被謝則安擺到平等的位置上交流。

升平縣之行是個好開端。

朝中局勢日益緊張,謝則安根本不曾參與,他夥同富延年、趙昂等人經常和趙崇昭到處走動。富延年是個逗趣至極的人,到哪兒都能把場子弄得非常熱乎,於是趙崇昭從一開始不滿意有這麽多人同行,到後來漸漸喜歡上了這樣結伴出游。謝小妹學著二娘那樣換了男裝,高高興興地跟著他們轉悠。

趙崇昭對謝家的親近之意越發明顯,哪能瞞過其他人的眼睛?

自謝大郎成親之後,謝府便開始賓客盈門。

謝季禹有條不紊地接待登門的客人。

眨眼間冬去春來,又到了一年春闈。

姚清澤在會試時病了一場,沒能拿到雙元,只堪堪進了進士名單。趙崇昭知道後有些驚訝,殿試上頗為註意姚清澤。

姚清澤本想三年後再考一次,可想到自己已經二十來歲,再蹉跎下去怎麽行?

姚清澤憋足勁要在殿試上好好表現。

謝則安沒關心殿試,他特意調值,送楊老去北疆。楊老老家在那邊,晏寧去後他本來已準備要回去,可又被涼州那邊的事絆住了。謝則安要普及“基礎衛生知識”,強拉他去領頭。想到這是好事,楊老心中雖不滿,卻還是應了下來,沒想到事情越忙越多,拖住了他一整年。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謝則安再沒有強留的理由。

謝則安親自送楊老出城。相處多年,楊老平日裏對謝則安極不客氣,到了分別時,語氣卻好了許多。他對謝則安說:“我在涼州收的兩個弟子學了我不少本事,他們都進京了,你幫我安置他們。”

這其實是給謝則安留兩個醫術高超的人在身邊。謝則安心中一暖,對楊老說:“多謝楊老掛心。”

楊老冷哼一聲,並不承認自己是在替謝則安著想。

謝則安的身體看起來好得不得了,底子卻有點薄,偏偏他忙起來又勞心勞力、從不停歇,一個不註意說不定會病倒。再來就是謝老爺子年事已高,指不定什麽時候會出問題,要是不留點人再京城看著,到時還不是要找到他頭上來?

想了想,楊老還是開了口:“京城比邊關更為兇險,你好自為之。”他回望皇城,“你與趙崇昭打好關系是好事,可也不要忘了帝王無情這四個字。你譚先生和他一家都是死在這四個字上面的。”

謝則安想過要去了解譚無求的過往,結果查遍史書宗卷還是一無所獲。聽楊老這麽一提,他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這也是您那麽厭惡皇室的原因?”

楊老說:“你終於問了。這麽多年來,我都覺得你會追問,可你能忍得很,連半句都不曾問及。”他們並沒有在留客廊停留,而是一路騎馬慢行。過了眾人送別處,他才說,“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你也知道‘聖德皇帝’做過許多荒唐事,趙英即位後給他擦屁股都擦了很久。‘聖德皇帝’最出名的是他信奉道家,喜歡求仙問道,越信越昏庸,許多決定都荒誕到不講道理,這才導致後來的大亂。”

謝則安點點頭。

這也是唯一流傳下來的版本。趙英即位後封口封得很厲害,講的大多是戰時的艱辛,“聖德皇帝”那時的事竟沒人能探知。

謝則安說:“難道他還做了別的?”

楊老說:“你譚先生的父親,是被淩遲而死的。”

謝則安眉頭直跳。

淩遲,就是一刀一刀把身上的肉剜下來。在決定性的那刀割下之前,人還是活著的。

楊老說:“三郎,你譚先生的父親與‘聖德皇帝’的關系,比你如今和趙崇昭的關系更親近。親近到什麽程度?他們連同床共寢都可以。有時天氣不佳,你譚先生的父親就會在宮裏留宿。那會兒他們家一門榮寵,羨煞了許多人。直至他們各自娶親,那份情誼才漸漸淡了。後來你譚先生的父親被指叛國,‘聖德皇帝’親自下令將他淩遲,你譚先生家裏是軍勳世家,譚先生被處死時他家中兄弟都在邊關浴血抗敵。‘聖德皇帝’下詔讓他們回京接受審問,聽聞譚先生已被淩遲,他們一個都沒回京,帶著精兵孤軍入草原,直搗匈奴都城。”

謝則安說:“他們沒成功?”

楊老說:“當然沒成功,不過那時的匈奴國主確實是你譚先生父親的舊交,他抓住了他們,並勸他們留下,為你譚先生父親報仇。”他閉上眼,“這時候,他們家中的老弱婦孺,早已命喪黃泉。”

謝則安皺了皺眉,沒想通其中關節,只能追問:“所以他們答應了?”

楊老說:“他們答應了。”他睜眼望向前方,“他們假意答應,與人裏應外合,拼了性命將揮兵南下的匈奴精兵盡數剿殺於崆崖關。假如當時他們不曾反戈相向,京城恐怕真的會易主。那會兒與他們接應的人是當時的十王爺,此事一了,十王爺便離京遠走,再也不曾回來過。十王爺離開前曾去面見‘聖德皇帝’,對那位‘聖德皇帝’說‘他如果真的想通敵,怎麽可能只寫幾封書信’。”

謝則安沈默下來。

楊老說:“‘聖德皇帝’開始耽於酒色,皇子公主一個接一個地生。你譚先生一天天長大,竟與他父親越來越像。‘聖德皇帝’下令焚書、焚宗卷,徹底將你譚先生家的存在抹去,待你譚先生比待親生兒子還好。直至許多年後,你譚先生才知道當年的真相。”

謝則安安靜地聽完,並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謝則安才問道:“你為什麽突然和我說這個?”

楊老說:“因為你在動搖。”他看著謝則安,“你動搖了。你譚先生扶持趙英登上帝位,賠上的只是自己的生死。可再往上看一看,趙家人是連至交好友都能親口下令淩遲,而你譚先生家滿門都被斬首示眾。趙崇昭身居帝位,有朝一日一旦變了心,對你而言絕不僅禍及自身那麽簡單。你是個重情的,你家裏人、你那些朋友也都對你回以同等的情誼,不管你承不承認都好,他們和你是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謝則安垂下眼睫。

楊老說:“更何況從他過去的種種行徑看來,他並沒有那般愛重你。他對你的感情之中,更多的是征服、是占有。於你,他不過是因為沒得到才特別執著罷了。當初‘聖德皇帝’對你譚先生的父親正是如此,當那種新鮮感過去,那所謂的情誼也會煙消雲散。到了最後,‘聖德皇帝’已經在聽完佞臣讒言後毫不猶豫地下令將他淩遲。”

謝則安擡眼與楊老對視。

目光停頓許久,謝則安說:“我明白。”古來有多少君臣能無猜無忌地走到最後?

趙崇昭的真心,此刻絕不虛假。

可人在三歲時許下的種種宏願,在當時也是真心實意的,後來呢?後來只會覺得那大多都可笑又荒唐。

與帝王談“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謝則安並沒有完全陷入其中,事實上他的心永遠一半沈溺一半清醒。

試一試真的只是試一試。

他會享受它帶來的美好、享受它帶來的歡愉,卻不會忘乎所以地把身家性命、舉家安危都交托出去。

謝則安說:“我這人既貪生怕死又貪戀權勢,說不定日後我也會變,變成個禍害朝野的佞臣或權臣。以後的事誰料得到?”他淡笑起來,“過去難改,未來難測,我能抓住的只有當下。日後他若是辜負了我們之間的情誼,那麽天高海闊,我哪裏不能去?您放心,我一向膽小,絕不會不留退路。”

楊老看著謝則安已褪盡稚氣的臉龐,不再多言。他揚鞭說:“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楊老年歲已高,謝則安不太放心。他叮囑說:“您路上一定要小心,若是身體吃不消了,只需到驛站報個名字就好,他們會幫你把馬車和其他東西都準備好。”

楊老又恢覆了一貫的冷笑:“你還是顧著你自己吧,我的身體比你還好。”

謝則安一樂,笑道:“那是。”

楊老正要上路,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馬問謝則安:“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給我個準話,我好和你譚先生說說。將來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譚先生也好幫你一把。”

謝則安說:“若他真如您所說只是想嘗個鮮,那我也陪他嘗一番。我與他都是男人,左右不算吃虧。等大家都膩了,好聚好散就是了。”

楊老說:“只怕到時候不是好聚好散那麽簡單。”

謝則安笑嘆一聲,並未隱瞞自己的打算:“到那時,我不會留在京城。可能去譚先生那,可能去燕大哥那,可能乘船出海,天下那麽大,我走過的地方不過那麽一小塊,真有機會能走遍山川湖海也不錯。”

楊老說:“要是真的需要幫忙,不要和我們客氣。”

謝則安心中微暖,口上卻得了便宜還賣乖:“您突然對我這麽好,我真是不習慣!我知道的,您其實早就非常欣賞我,深深地被我端正的品行和高潔的情操所感動,”眼看楊老額頭青筋直抽抽,準備張口罵人,謝則安決定先發制人,“不用解釋了,我都明白!”

楊老:“……”

謝則安目送楊老離開。

楊老是為數不多的知情者。

楊老看遍人間冷暖,趙崇昭對他的心思在楊老眼中是一目了然的。朝中像楊老這種目光如炬的人雖少,卻也不是沒有,他和趙崇昭之間的暧昧關系也許終有一天會暴露於人前。

謝則安垂眸片刻,又再淡笑起來。

何必想那麽多,他們的“情誼”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一天。

想要是一回事,能不能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謝則安已經想得很清楚。他會好好爭取、好好和趙崇昭“試一試”,只要兩個人的想法都不曾改變。

謝則安回到謝府,才知曉狀元已揭曉,不是別人,正是姚清澤。姚清澤參加會試時病得人盡皆知,這會兒他從進士榜末位逆襲成狀元倒也沒人不服氣。

姚清澤在士林中的聲譽極好,比之姚鼎言當年都不遑多讓。

吏部再度忙碌起來。

趙崇昭也忙,忙著認臉。新科進士中有不少人才,個個都極出色,趙崇昭在瓊林宴上與他們一一聊過,回頭又召見了幾批,才終於把人認了大半。

趙崇昭處理政務到傍晚時分,謝則安正好與人交班。想到晚上輪到謝則安值夜,趙崇昭心中熱血上湧,屏退左右後把謝則安召進書房。

謝則安看著趙崇昭那狼一樣冒著光的眼睛,對趙崇昭腦中的想法了如指掌。他故意笑問:“今日陛下見了不少青年才俊吧?我看個個都是頂好的。”

趙崇昭盯緊謝則安:“三郎你見過了?個個都頂好?”

謝則安說:“當然,長得都挺俊——唔!”

趙崇昭吻住謝則安的唇,將他壓在椅子上吻了起來。謝則安暗笑不已,伸手挽住趙崇昭的脖子,靈活的舌主動鉆進趙崇昭唇舌之間,撩逗著趙崇昭本就敏感的神經。

趙崇昭呼吸微微粗重。

他伸手攫住謝則安的腰,極舍不得地結束了短暫的吻。他啞聲警告:“三郎,我會忍不住的,我真的會忍不住的。”

謝則安與趙崇昭對視片刻,緩緩說:“忍不住就不要忍了。”

趙崇昭的心臟仿佛有什麽東西轟然炸開。

他耳邊嗡嗡嗡地響了起來,不太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他再次確認:“三郎,你說的是真的嗎?”

謝則安說:“父皇的忌日已經過了挺久,你一直這麽忍著也不好。”

趙崇昭激動得手都快發顫了。

他一把抱起謝則安從小門進了寢殿。

寢殿後方有溫泉,趙崇昭手心沾滿汗,問道:“我們先下去洗個澡吧。”

謝則安說:“也好。”他一點都不忸怩,在趙崇昭的註視下脫光光,先下了水。

趙崇昭喉間一陣火熱,連咽口水都有點困難。謝則安終於點頭了,以後謝則安會徹底屬於他,裏裏外外都屬於他。

趙崇昭心裏滾燙一片,脫個精光“咚”地下到溫泉裏,與謝則安延續起剛才的吻來。

謝則安到底也是男人,吻著吻著和趙崇昭一樣有了反應。

趙崇昭細致地幫謝則安做起了準備工作,前戲長得讓謝則安都有些無法忍受。

等彼此都被壓抑得受不了了,趙崇昭一改剛才的溫柔手段,動作變得猛烈直接之餘又充滿侵略意味。

謝則安被抱回床上時已經無力,趙崇昭卻並不滿足,就著柔軟的被褥再次將謝則安裏裏外外嘗了個遍,仿佛要把謝則安拆吞入腹才甘心。

謝則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才睡著的。

等到四更天時,趙崇昭又醒了,那東西還抵在謝則安身後,一碰著他,馬上十分精神地擡起頭來。謝則安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人在他身後開拓,一下子徹底清醒了。

趙崇昭在謝則安反應過來前壓了上去,再一次占有那已經被他侵占過許多次的“領地”。

……很明顯,壓抑太久的人爆發起來會可怕到變態。

謝則安咬牙罵道:“你個發情的禽獸!”

趙崇昭吻咬謝則安漂亮的脖頸:“三郎你都不知道我這禽獸從開始發情到現在,已經忍了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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