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時候，你是在死亡邊緣徘徊，沒有人能再苛求你什麽了，連你自己都無法苛求自己什麽了。

誰都明白的道理，可放在誰的身上，誰都難受。

尤其是程嘉懿，短短的時間內被迫承擔起本來不屬於她的重擔，還要承擔她根本就無法完成的重擔下的內疚。換個人，也要崩潰的。

“唉，那你看看我啊。”杜一一嘆口氣道。

程嘉懿轉頭。

“你看看我，我在你身邊，完全就是個小白臉的存在。你看看方濤現在對我的態度，再看看秦風鳥都不鳥我一眼，我可是個男人啊。”

程嘉懿瞧著杜一一，忽的笑了一聲。

杜一一忽然湊過去，拉著程嘉懿的手溫言道：“人生苦短，我們的人生更是苦短，為什麽要因為不相幹的人的想法讓自己那麽苦惱呢？就算不完全是不相幹的。”

“道理……”

杜一一搶著道：“道理我們都懂，做起來難點。那，你有不開心的事情就說給我，那些讓你不舒服的事情我去做。反正我臉皮厚，我不在乎。”

程嘉懿定睛地看著杜一一，雖然室內黑暗，可還是能看到杜一一的眼睛亮晶晶的。

“喏，現在我們討論下明天的做法。”杜一一再靠著床頭，手還拉著程嘉懿的手。他現在基本上找到轉移程嘉懿註意力的方法了。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

“李將軍和戰鬥民族上層之間肯定有些聯系的，所以我們可以在這裏安全一段時間，前提是秦風能訓練出來一些人，以後我們這些人得給戰鬥民族用。”

冷靜下來，程嘉懿將自己的猜想說出來。

“嗯，差不多。”杜一一點頭認可。

“我們這邊，秦風加緊訓練人，也應該是這個原因。現在他人手不足，想要大家全聽令也不容易，只能先抓那些挑出來的人。”

杜一一再點頭認可。烏合之眾想要一朝一夕就訓練成聽令的士兵，不可能的。

“秦風的打算是王勇能管理挑剩下的人，不過……我覺得秦風應該以前也沒管理過很多人，他……有點像小說裏只帶過十幾二十幾人分隊的。”程嘉懿遲疑了下說道。

杜一一道：“有那麽點是，他應該是習慣上帶上幾個完全服從於他的人，比如方濤林大海。不然按說這麽久了，他手低下也該再有點死心塌地的人。還不如你手底下的人多呢。”

“我多嗎？”程嘉懿問道。

“不多嗎？張豪，連著張豪下邊的強哥、孫冬。三哥他們幾個。王鵬和李玉就不用說了。王勇是吧。”杜一一掰著手指頭，“說不定你振臂一呼，還有好多人會為你誓死呢，就是你不知道。”

程嘉懿聳聳肩。

“我瞧著秦風的訓練我全插不上手，我自己在這裏完全無所事事，就是出海打漁其實也用不到我。說真的，我是真打算去島國的。”

程嘉懿直起身，轉過來看著杜一一，“就像我們當初去半島一樣，只不過這次目的更明確一點。我肯定不會濫殺無辜的——當然，我現在是侵略者了，這話說起來自欺欺人。”

“還沒去呢。”杜一一蹙眉道。

“我知道啊，我這不是在說服自己，給自己找借口找理由嘛。咱們先說說去的好處，到那邊完全不用顧忌什麽，其實我更想去澳洲殺袋鼠去。

但實事求是地講，袋鼠也沒得罪誰，也不是天生就該被殺的，萬物眾生都平等，這個前提下，去島國我的罪惡感也就不嚴重了。”

杜一一嘆息一聲。人總是這麽矛盾的，他們現在更矛盾。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對不起自己的生命。對得起自己的生命，就難得對得起良心。

“這裏不行啊，這麽多人呢，我總不能為了自己的提升就給大家惹事吧。不說我們這邊幾百人，李將軍那邊還有四五千人呢。”

程嘉懿嘆口氣，“我走了呢，肯定也要帶走幾個人，剩下的沒有了指望，也只能全心全意依靠秦風了。這麽的，對我們其實都有好處的。”

杜一一再嘆息一聲。

“壞處呢，就是，可能殞命島國。不過，死在哪裏不是死？這裏就不是異國他鄉了？我也沒覺得落葉歸根有什麽意思。都是地球，現在死了說不定還在地球上，以後死了，誰知道會死在哪裏。”

程嘉懿呵呵了聲。“我說服你了沒？”

“說服了。”杜一一點頭，“問題是，你怎麽說服秦風？”

程嘉懿嘲諷地笑了笑，“你不覺得他會巴不得我離開？”

“這個肯定不會。”杜一一想了想補充道，“可能也會想過。你太麻煩了，太不聽話了。”

“就是啊。不是個好傀儡。”程嘉懿道。

“沒辦法，你這個傀儡太有本事了。你聽說過有本事的人會安心做傀儡的？”杜一一道。

程嘉懿聳聳肩。

“那你想要帶誰走？怎麽走？”杜一一問道。

程嘉懿想了想：“王勇肯定要和我走的。三哥他們……和我一起也很危險。”

“他們肯定跟著，還有張豪，張豪受不住秦風那套。”杜一一道。

“以前也受得住李立那般。”程嘉懿搖搖頭。

“他不也是發現李立的想法提前跑了麽。說起來能到現在都堅持自己想法的也沒有幾個人了。我聽說他今天一天就吃了你打的魷魚。”杜一一想想道。

程嘉懿靜默了下，“我可是吃了鯊魚的。我以前也說不吃人的。”

“所以，難得還有人能堅持自己的本心。豪哥他……想起過去，真心酸。”杜一一道。

“可秦風手下就沒有多少可用的了，王勇和孫冬都還能頂個人，我以前瞧著秦風還打算用張豪和強哥的。”程嘉懿猶豫地道。

“現在張豪還打算給他用了？”杜一一搖搖頭，“與其留個隱患，不如我們帶走了。你總也不能光桿司令地走，在說，他們也都應該願意走的。”

“可他們自己還有小弟，王勇手下也有，這麽一算……”

“也不過十幾二十人。不多。”杜一一道。

程嘉懿被說服了，兩人又低聲研究了下怎麽走，不知道是不是忽略了還是忘記了，誰也沒有提王鵬。

窗外的雨好像天漏了一般，伴隨著以往他們沒有見過的狂風。

程嘉懿和杜一一終於停下來，他們沈默地看著窗外，看著玻璃上傾瀉的水幕。

這就是海邊吧，說不清什麽時候就是一場暴雨。

“我想知道這時候海面下是什麽樣子的。”程嘉懿輕聲道。

“該是平靜的吧。”杜一一道，他湊過去，在程嘉懿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下，“睡吧，後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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