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古。杜一一腦袋裏忽然蹦出來這麽個成語。

杜一一擡著頭，看著頭頂上的天棚。內心裏卻越來越清晰地知道他會做什麽，怎麽做。

無所謂正義，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想要活著。

可他心裏也知道李立他們是對的。這世界上就是有那麽一種人，他們會將所有人的安危背負在自己身上，無怨無悔。

“我們還有九天時間，還有時間可以思考。也許你們是對的。”李立的聲音低沈，“但至少，這九天裏讓大家都能吸收晶體，都能強壯起來。”

程嘉懿和杜一一都呆呆地坐著，看著李立和周堯站起來轉身下樓，在樓梯口，李立嘆息一聲，問道：“剛剛你看著程嘉懿，想的是什麽？”

“想著你在籠子裏，差點被一刀斃命時候。”

李立站住腳。周堯嘴角向上牽了牽，轉移話題，“你才說了那些，他們能承受住嗎？”

李立深深地看了周堯一眼道：“他們能承受住更多。”

周堯收起笑容，“是啊，這個年紀，本來應該風華正茂，卻不得不背負更多。其實他們說得也對，他們有權利知道事實真相。包括我們。”

李立和周堯何嘗不也是這麽想的。但事實永遠是這麽殘酷。他們卻並不知道，未來還有更殘酷的事情在等候著。

但眼下，他們只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努力去爭取更多人的生存。

樓上，程嘉懿和杜一一怔怔地又坐了一會，杜一一扭頭問道：“你胳膊還疼嗎？”

程嘉懿低頭看看胳膊，活動了下道：“還有點。”

兩人繼續沈默了會，杜一一道：“我剛剛想，要是離開這裏，你和我，就帶著我媽媽和你爸爸遠走高飛。”

他沈默了下接著道：“可跟著我就想之後呢？我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就那麽住下來？每天裏砍柴種地？偶爾到城市裏尋找可以穿的衣服，可以使用的調味品，永遠永遠只有我們四個？”

程嘉懿跟著杜一一的想象，怔怔地看著杜一一。

“我覺得根本不可能。我們習慣了現代城市生活，習慣了人群，忽然脫離人群，可能頭幾天我們會慶幸自己的安全，但很快就會受不住的。”

程嘉懿沈默著。

“我不知道該怎麽選擇了。”杜一一擡手蒙住眼睛。似乎蒙住眼睛，就可以逃避下去。

“我也不知道。”良久，杜一一聽到程嘉懿的聲音。

樓下，所有人都異乎尋常的合作。

死掉的三人被掩埋在操場外，當然，所有人都刻意回避了他們被切開的頭顱。

受傷嚴重的變異人被安排在一樓飯廳一角休息，輕傷的人也在幫著收拾，死掉的鳥雀全都被清理了，籠子內外也都被清理了。

一樓所有窗戶全都大開，只是空氣中還是彌漫著不肯消失的血腥味道。

付佳明檢查完所有人，將受傷訊息都登記好之後，看到李立和周堯從樓上下來，他迎過去道：“程老大怎麽樣了？用看看不？”

李立搖搖頭。

付佳明就道：“周隊，你現在感覺呢？”

周堯也搖搖頭道：“從沒有這麽好過。”

付佳明哼笑一聲，“早知道就該多給你身上幾刀。——你們都沒事就好，我這邊還要整理下。”

周堯身上的傷勢本來不輕的，但是李立最後塞到他傷口裏的兩粒晶體，讓他的傷口幾乎立刻止血，現在他只覺得後背很癢，似乎傷口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

兩人看了下受傷的人。與受傷的人低聲交流了幾句，再出來，飯廳內已經傳來了香味。

人群還是分為三部分坐下，變異人們集中在一起，他們的夥食也和大家的不一樣。

程嘉懿和杜一一這才下樓，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匆匆盛了自己那份，找了一圈，還是美美遠遠站起來招手，才找到空位。

所有人吃得都很快，程嘉懿和杜一一才坐下不久，就有人歸還餐具了。兩人也狼吞虎咽地將食物都吞下肚，頗為食不知味。

幾個人端著自己那份飯走過來，同桌的人識趣地讓開位置，程嘉懿和杜一一擡頭看了看，是昨晚上的幾人。

“程老大，佩服的話也不多說了，就是一句，如果剛才是哥幾個有難，你會救嗎？”王丹先開口問道。

程嘉懿正要往嘴裏送的飯停頓了下，然後送到嘴裏，咀嚼了咽下之後道：“剛才我是有把握。有把握的事情我就會做，如果要我自己也折裏面，大約不會。”

“程老大這話實在，要是你毫不猶豫地說會，我心裏就要合計合計了。”王丹沖程嘉懿伸個大拇指。

程嘉懿面無表情，繼續吃飯。

“咱們老大救人也不止一次了，有時間我和你們說說。”五組長道，接著對程嘉懿道：“老大，那些鳥，怎麽突然都圍著你了？”

程嘉懿瞥五組長一眼，“你叫我老大是順嘴了，還是沒有別的稱呼了。”

五組長怔下道：“那要怎麽稱呼？大姐大？”

同桌人都怔了下，面色古怪地看著程嘉懿。

程嘉懿道：“你還承認我是你老大？”

五組長叫道：“當然，我什麽時候說過你不是我們老大的。”

程嘉懿放下筷子，看著五組長，“是你自己，還是所有人？”

五組長馬上道：“所有人。老大，就憑你剛剛救人的風姿，我們也服你做老大。”

程嘉懿不動聲色道：“那麽，我說的話，你，你們，也都會聽了？”

程嘉懿刻意強調了“你”和“你們”幾個字，當下，不但這桌鴉雀無聲，周圍幾桌人也全都看過來。

五組長盯著程嘉懿，心裏不由排山倒海一般。程嘉懿的視線不是很敏銳，只是平平常常地看著他，可他卻感覺到莫大的壓力。

五組長感覺，他的這個回答，一定得要慎重。

程嘉懿也不著急，就靜靜地看著五組長，看了足有半分鐘，忽然嘴角微微牽牽，發出個無聲的冷笑，低頭繼續吃飯。

美美開口道：“老大，你這麽說就是難為我們了。我們總得知道是什麽事的。”

程嘉懿再次放下筷子，轉頭看著美美道：“我要你們從現在開始，全心全意配合李隊長安排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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