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從主屋出來後，看著面前跪了一地的人，輕嘆一聲:“國主已無事，你們都起來吧。”

然而，靜默半晌，沒有人敢出聲應話。

趙羽不禁有些詫異，看向一旁的白珊珊。勉強打破了沈悶的氣氛，白珊珊上前問道:“趙羽哥，天佑哥現在怎麽樣了？”她不相信趙羽真的會冷酷到對燕國暗衛痛下殺手，盡管石巖承認，但趙羽卻對其他人對他的疏離似乎不明所以，也許有人陷害他也不一定。

趙羽垂眸，嘆了口氣:“情況不大好，還在不停地咳血，不過我已經渡了些真氣給他，剛剛才睡下。”

丁五味這時忍不住開口了:“石頭腦袋，你也真是的，我徒弟出事你還半天不見個人影！現在好了，賊雖然給抓到了，徒弟卻中毒了！”不滿地喃喃自語，“要說這事也怪我徒弟，我好心給他送藥卻反給這小子灌倒了……”

趙羽聽到他自言自語，只道是他給國主吃了什麽藥，心裏一緊張，拽住他的衣領，語帶威脅隱怒:“你剛才說什麽？你給公子灌了什麽藥？”

被趙羽冰冷的視線所迫，丁五味立時有些心虛，深懂好漢不吃眼前虧，便慢悠悠道:“我不過……加了點安神鎮靜的藥而已……”

趙羽冷哼一聲，聽是安眠藥，有些不滿地蹙了蹙眉:“誰讓你給公子下藥的？”要他看，連他都沒想到的事，丁五味還沒這個智商提前知道公子要做什麽。

丁五味忙心虛地躲到白珊珊身後，嘿嘿地陪著笑臉:“這個……是珊珊讓我幹的，不關我的事啊！而且徒弟後來也沒喝嘛不是……？”丁五味暗暗抹了把汗: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石頭腦袋回來以後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更加多疑，表情更加冷若冰霜，整個人也更像座冰山了。不好惹，不好惹……

趙羽墨般漆黑的眼眸凜厲地瞪了丁五味一眼，看了看白珊珊，眼神覆雜，卻終是沒說什麽。

轉過身，看到石巖一直沈默著不說話，趙羽只當他因自己回來晚了心有芥蒂，便冷冷道:“既然你們要跪著，本侯也管不了。只要不吵到國主就行。”言下之意，已是諷他擾了國主休息。

石巖臉色鐵青，卻沒說什麽。一旁的副將終於忍不住心頭不滿，起身道:“侯爺，國主病情加重，都是因你而起。石統領心有愧意，說要等國主醒來求得原諒，一直未起身，你卻這樣對待我們統領！”

趙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地有些心煩，遂淡淡道:“你們西營禁衛軍，身為國主之護衛，軍紀居然這麽不嚴麽？”

副將雙眼猛地瞪大，怒意更盛:“你！”國主愛戴將士，深受眾將愛戴，然而此刻卻受了這麽苦，他也十分不好受。由於禁衛一直守在府外，那日的事也不是很清楚，以為國主是因為趙羽擅作主張才會病倒，因此也不把這個忠義侯看在眼裏。

“放肆！在侯爺面前不得無禮！”石巖斥道，已跪了三個時辰的他此刻臉色微微發白，卻平添了幾分威嚴，“還不快跪下！”

那副將還待再說，石巖卻再不給他這個機會:“就算不是為了我，也要為了國主，此刻就算有天大的不滿，你也必須跪下！”

那副將聽後果然不再多言，看著石巖的眼神有些歉疚，低聲應道:“是。”跪下後，依舊有些不服。

看來自己已是失盡了軍心啊。

自嘲地一笑，不願吵醒國主，轉身欲走。

“趙羽哥！”白珊珊忽然喚住他，眸光閃動著覆雜的情緒，還是鼓起勇氣道:“我們能談談麽？”

紅塵如夢，一夢入戲。如果失卻了希翼，即便高居九重，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長公主府

已入深秋，獨占涼亭下，徒添冷意。滿樹櫻花居然在一夜間盡數雕零，紛紛揚揚地從空中緩緩落下，猶如絕世舞姿，蹁躚如蝶，顫抖著綻放出最後一絲美麗。

飛花流水已逝，再不見曲水流殤，琴瑟和鳴。

“趙羽哥，你恨過一個人麽？”白珊珊一身粉衣，擡手接住一片落花，花紅人美，相映似夢。

趙羽毫不猶豫地答道:“自然有。”

白珊珊一笑，水眸如秋水般澄澈，卻湧動著哀傷的水霧:“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有時一時的沖動也許就會讓愛的人受到傷害。所以，趙羽哥，這次的燕國暗衛被楚國禁衛盡數剿殺，你知道嗎？”她刻意強調楚和燕，一來想表明此事事關重大，已超過一國之範疇；二來也為強調其中利害關系:一旦燕國暗衛在楚國國境出事，不管是不是本國軍隊所為，燕國也不會放棄這次挑起事端的機會，到時雙方交戰或是敵對，都是對百姓的一種傷害。

趙羽沈默良久，顯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驟冷下來:“你是說，那些人是我殺的？”

白珊珊沈默不語，神色哀傷。她並非不明白近來天佑哥和趙羽哥在做些什麽，在天佑哥第一次傷到自己時她就猜到了。後來得知趙羽哥離開，便擔心天佑哥會出事，就讓五味哥送點安神鎮靜的藥給天佑哥，可沒想到他會猜到，還是一個人去了長公主府。那一刻她明白不能阻止他了，就也打算跟著去看看，路上卻遇到了穆月嬌，也就是穆易，她說她知道楚天佑要去做什麽，她會跟去保護他，讓自己帶著虎符去西營調兵。白珊珊十分詫異，也不知道該不該信她，可得知穆易是忠臣之後，才答應了讓她一個人去。去之前，她就知道，將要免不了一場惡戰。

見白珊珊不說話，看來她是默認了。

趙羽微沈了臉，話裏略有些苦澀:“莫非你不相信我，認為我是居心叵測之人麽？”

白珊珊驚得猛地轉身，擡眼，定定地望著他。

“先王於我趙家有恩，我亦是陪伴國主多年，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國主的事。”

趙羽拂袖而去，玄色的衣擺拂開落下的花瓣，冷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碾碎一地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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