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最後的考慮結果是……唱歌和演戲一同嘗試。

這真的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年輕人，不會人雲亦雲，也不會聽不進去意見的固執己見。他會很認真的考慮很多他這個年紀的大多數人都不會考慮的東西，並且十分長遠。

在與威廉第二次見面後，史密斯一股腦的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生怕惹怒威廉。

“我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也知道您從業多年的眼光肯定比我準，溫蒂姐這段時間又和我說了很多《妙探出更》的事情，讓我開始相信黑人演員也是有未來的，不是一部電影裏必不可少但從來都不可能成為主角的‘搞笑角色’。

“我一定會嘗試著去挖掘一下我的演技。

“但是，怎麽說好呢，饒舌不僅僅是我為了賺錢而不得不去做的一種謀生手段，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這種演唱形式，就像是你曾經和懷特先生開玩笑說過的，這是我們的種族天賦，我不想浪費它。甚至，我覺得也許演唱會成為我演戲之後的一個加分項。

“娛樂圈裏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不是嗎？

“而且我已經有了一個固定的搭檔，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出道弄個組合，我不能辜負他，我知道這種街頭混混式的義氣您不一定看得上，但我承諾了，我就要做到。要是還沒開始我就離開，剩下傑夫一個人，我會愧疚到日後也許無法擁有正常生活的。

“沒有嘗試，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厲害，恩？

“這是某次我從有關於您的報道上看到的，我對此深有感觸。也許我今天的選擇是錯的，是曲折的，但我相信它總能給我一些什麽，會決定我到底會成長為一個怎麽樣的人。

“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因為我今日的放棄，在將來後悔。”

史密斯說的很誠懇，幾乎是把他這幾天關在屋子裏的想法都全盤而出的告訴了威廉，他想嘗試威廉推薦給他的演戲之路，但他也不想放棄他如今和朋友堅持的夢想。

這也算是一種穩妥的雙保險策略，無論是演戲還是演唱，都能互相成為他不成功之後的退路。

唯一的犧牲只是史密斯會累一些，又要當歌手，又要學演戲。但是他還年輕，並不怕累，這個時候不拼，難道要等到日後老的身體條件不支持了，才想起來要努力嗎？

威廉從始至終都坐在一邊，喝著大吉嶺紅茶很安靜的聆聽。這也算是威廉的個人特色了，他是個很好的聆聽者，不會沒有禮貌的打斷對方，也不會無論話題怎麽說最後都還是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只會十分配合的聽進心裏，適當的點點頭，引導著對方把想說的都說出來。

當史密斯說盡興之後，威廉才開始正式發表自己的意見。

很簡單，又切中要害：“事實上，MCA真的有制作人看上了你們的母帶，我這一次來，就是想要告訴你這個，恭喜你。”

“真、真的嗎？！！！”史密斯激動的已經再也難以抑制住自己了。

自己為之努力的東西，終於得到了專業人士的肯定，這不可能不激動。

“是真的。”威廉很體諒，他當年制作的第一步電影成功時，他也是激動的，只不過他比史密斯更能克制一些，他只會在薩巴蒂諾面前“失態”。“你說的很對，威爾，我能這麽叫你嗎？當然，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威爾或者威廉。你還年輕，你應該多去嘗試一些新東西，之前是我武斷了，不過我已經想通了，我會支持你。演戲和演唱，我覺得你都會很成功。”

史密斯看著眼前金發碧眼的俊美男人，心想著，溫蒂姐真的說對了，不要怕威廉和米格這樣看上去好像很疏離冷漠的人，因為他們反而擁有一顆少有的溫柔之心。

威廉態度的轉變，其實始自於兩次見史密斯中間的一次與薩巴蒂諾的談話。

在某項運動之後的床上，咳。

雖然薩巴蒂諾挺郁悶於在這種時候討論別人的，但是威廉卻一點都不介意，因為這是相當忙碌的他們，唯一能夠靜下來聊聊彼此最近生活的時間。

“你怕他走彎路，想要幫他一步到位的這種心情，相信我，再沒有誰會比我更了解。因為我當年對你就是如此。”薩巴蒂諾的最後一句話說的很輕，他不是一個多麽愛對別人說我有多麽多麽愛你，我為你做了多少多少事情的人，他只會沈默的去滿足一切威廉想要的東西。如今這樣的開口，已經是薩巴蒂諾難得的袒露心聲了。

“但是你並沒有出現在我的小時候，我是說，除了以S這樣的筆友以外的形式。”威廉道。

“因為我在看到年幼的你的那一刻，突然想了很多東西。我必須對你老實承認，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怕我的介入，讓你無法再變成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人是一種很覆雜的動物，也許會幾十年如一日的固執，也許會每一天都在變化。

而決定了這一切的，便是人們每天都會遇到的無常的世事。也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恰恰好就觸碰到了某人最柔軟的內心，讓他獲得了靈感，或者頓悟，自此他的人生有可能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是旁人是無從知道這樣一件小事的。所以，當有人回到過去，無意中破壞了這件事時，也許那個人在未來就會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舉個例子吧，拿你很喜歡的中國文化來說，他們的古代很多有名的詩人，都是生前郁郁不得志的人。而很多通過科舉考試最後成功的政治家，反而沒有留下多少傳世之作。你覺得這是在於人呢，還是在於環境的改變？”

薩巴蒂諾本人很顯然是更傾向於環境的。因為……

哪個官員不是寒窗苦讀十載呢？學問不好，又怎麽可能過的了殿試？但是為什麽這些人反而無法成為文學大家？

簡單來說就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薩巴蒂諾覺得——也許這話他說的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但他是真的這麽覺得的——正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苦難，才成就了那些偉大的詩人，激發了他們在逆境中的靈感，才做出了歷史上的錦繡文章。

“所以你覺得我提前改變史密斯的命運，讓他從一開始就學著演戲，他就無法成為你記憶裏的那個很成功的他了？”

“也許會失敗，也許會更成功，誰知道呢？”薩巴蒂諾聳肩。

薩巴蒂諾只知道，當年在威廉的事情上他賭不起，所以他盡可能的為威廉營造了一切使得威廉是威廉的外在條件。當然啦，他總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搬開擋在威廉前面的障礙，並且真的這麽做了，幸好他這麽做也並沒有影響到威廉，他愛的威廉還是他的威廉。

薩巴蒂諾一輩子不說，威廉大概一輩子就不會知道，在對於他的事情上，薩巴蒂諾經歷過怎麽樣的千回百轉、怎麽樣的小心翼翼。

希望他成為他，又無法狠下心讓他遇到上輩子所有的苦難。

事實上，在想要改變威廉父母命運的時候，薩巴蒂諾其實是已經做好了失去威廉的準備的。因為沒有經歷過父母去世之痛的威廉，也許就無法成為薩巴蒂諾記憶裏那個堅韌努力的威廉了。但薩巴蒂諾還是那麽做了，因為他覺得比起他失去威廉的痛苦，他更不願意讓威廉難受。

可惜，薩巴蒂諾那麽努力了，威廉還是失去了他的父母。薩巴蒂諾甚至有時候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產生別的什麽情緒。

心裏戲很豐富的薩巴蒂諾，最後只是簡單的問道：“在史密斯這件事情上，你要賭一把嗎？”

威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威廉覺得他沒有權利去決定要不要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好像已經改變了溫蒂和米格的命運，並且她們倆如今過的十分幸福。這種薛定諤的貓式的哲學命題，一直不是他很在行的思考方向。

“那如果我告訴你，其實史密斯的歌手之路也會很成功呢？”薩巴蒂諾親了親威廉的額頭，傾註了他全部的溫柔與在乎。

“恩？”威廉一楞。

“至少就我所知，史密斯的組合得過格萊美。”

音樂界的格萊美，無異於就是電視劇界的艾美獎，電影界的奧斯卡，有些歌手拿到手軟（好比列儂和傑克遜），有些歌手卻終其一生都只能在仰望。

史密斯能得到格萊美，最起碼證明了他有可能不是最成功的，但也算是成功了。

所以這一次威廉才決定順其自然，不再插手，如果因為他打亂了史密斯本應該有的大獎，他一定會很愧疚的。

大概歷史真的有慣性，在威廉把史密斯的母帶送給MCA的幾個大牌制作人之後，真的有人想要接手這個組合。

於是，這才有了今日的威廉和史密斯的談話。

“這是MCA的制作人的聯系方式，他在等你的電話。然後，這是我即將開拍的電視劇和電影的選角時間表，如果你願意，也可以來報名試試。”威廉道。

就是這麽公事公辦！

威廉不會因為覺得史密斯將來是個人物，就不管不顧的把他塞入劇組，只會給他一個與其他人公平競爭的機會。

“我……”史密斯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威廉了。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謝你爸爸吧，他當年一個正確的決定，把那樣優秀的溫蒂送到了我面前。如今，我希望我的這個決定，也能把優秀的你，送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說完威廉就起身離開了，因為薩巴蒂諾正在外面的車裏等他。

“決定了？”

威廉點點頭：“決定了。”

薩巴蒂諾在心裏笑了笑，這就是他愛的威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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