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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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蔻在steam上的Id名字是Cardamom。
這件事過了一個月還在不停被提起, 玩游戲時的直播錄屏一次次在著名的NGA社區上放出：【簡蔻這技術幾分？】
“她游戲意識應該挺強，操作也很好，甚至無傷過了兩個小Boss。但是玩的只是高難度, 而不是地獄難度，所以打個7分吧。”
相似的問題陸陸續續提了一個月後，論壇裏突然多出來一個新的帖子。
標題和別人都不一樣，有如一股清流, 如此的顯眼。
【還有人記得一年半前《主播趣玩錄》的一期視頻嗎？邱嘉銘隊伍裏這個Cardamom是不是簡蔻？】
“？？？？？？？？？？？？？？？？”
下面的回覆一開始是懵逼, 後來逐漸深入。
越扒越覺得像。
這執著於背後傷害的走位，這修理工套裝，這礦工合成人的打法——這他媽簡直就是個一模一樣的簡蔻！
直男們洶湧去了邱嘉銘微博下。
“小老弟，你老實交代, 這個視頻裏和你打游戲那姑娘是誰！是不是簡蔻？！”
邱嘉銘在俱樂部裏啃著蘋果：“老大, 我能暴露簡蔻姐姐嗎？”
李錚似乎沒聽見，慢條斯理地將手上東西整理好, 放進櫃子裏，打了個電話，這才看向邱嘉銘, 懶洋洋地笑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機：“你簡蔻姐姐說可以。”
“好嘞！”邱嘉銘心裏一喜。
剛要走卻又退回來, 支吾了一陣, 關切老板。
“老大……簡蔻姐姐和林玖是真的在認真交往呀？”
“都官宣了，肯定是認真的。周起可沒這個待遇。”李錚隨口。
“那……”邱嘉銘幹巴巴的, “他們以後也真的會考慮結婚？”
李錚好笑：“怎麽了？你舍不得？”
這哪能是我舍不得呀。
邱嘉銘急忙辯解：“我這不是怕……”
他把話打住，攤了下手, 一副不言而喻的樣子。
李錚一腳踹了過去：“一天有事沒事別瞎揣測你老大，趕緊給我滾去練習。”
“行行行。”
邱嘉銘雙手合十，做了個饒了我的手勢, 急匆匆回去了。
快落座的時候，透過窗戶看了李錚一眼。
他們老大開電腦準備挑選新的邀請函了。
邱嘉銘撓了撓頭。
他們老大到底有沒有喜歡過簡蔻姐姐？
應該喜歡過吧。眼睛騙不了人。
只是，他們老大的性格就這樣，太不主動，太與世無爭，太容易放棄。
簡直就是個活脫脫的《縱雲》男三。
他需要的應該是一個能熱情追逐他的人。
恰好簡蔻姐姐也需要這樣一個人。
於是林玖成功了。
唉。
你們成年人的戀愛真覆雜。
邱嘉銘搖了搖頭，打開電腦。
@邱嘉銘：既然暴露了，我就坦白了吧，之前確實是和簡蔻姐姐一起打游戲的。她是我們戰隊的貴人。不瞞大家說，我們俱樂部的電腦都是她配的[齜牙笑]。
配？？？
認真的？？？
這個字有多讓人不可置信呢。
電子競技俱樂部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一般不會買成套的電腦。要麽配置不夠，要麽質量支持不了配置。所以基本是有專人專門DIY一套。
這不算個特別技術的活，但在妹子中會配電腦的絕對少見——更別說這個妹子是個明星。
娛樂圈裏喜歡給自己艹電子達人人設的明星不在少數。
但敢打賭，那群人別說配電腦了，估計連A卡和N卡都分不清楚。
簡蔻除了認植物、唱詩、打游戲，居然還能配電腦。
臥槽，她還會什麽？
一年半前那次游戲視頻又被紅紅火火地刷了起來，配上邱嘉銘的微博。
一時間簡蔻在虎撲的喜愛投票直奔第一名，甚至高了第二名萬票。
“要是國內也有個人民選擇獎，我估計簡蔻今年能拿個大滿貫。寶藏女孩，愛了愛了。”
直男們評價出奇地統一。
而寶藏女孩簡蔻現在已經隨著劇組飛去了約克。
***
這次共演的男主角依然是林玖。
之前兩個月時間基本大半都用來定奪男主角了。
最後江導相中的演員有三個。
林玖。特裏尼達。還有美國演員布羅德。
這三人各有優勢。
特裏尼達呼聲最高。自帶游戲玩家的好感度，不容易出戲。
布羅德和林玖則是演技取勝。
兩人名氣差不多，不過布羅德資歷稍微高一些，林玖則更年輕清澈一些。
特裏尼達被第一個排開，因為他的演技實在是難以勝任。
布羅德和林玖分別試鏡了六七次，最後定下林玖。
除了林玖演技要更勝一籌之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點——他在英國度過了童年，又在那邊留學發展了幾年，會一口標準的英腔。
而布羅德不會。
***
“你必須要回去嗎？”
飛艇上響起輕輕的聲音，有些失落。
伊莎貝拉右手扶住了自己左臂。
“……卡特，我希望你知道，我回去的理由只有一個。”
“你的未婚夫？”
“對。”
卡特垂下眸子：“你還沒告訴我他是什麽樣的人。”
“……”
漫長的沈默後，伊莎貝拉才帶著嘆息回答。
“他是個和你一樣的人。所以他值得讓我回去。”
他們坐在空蕩的空庭中，熱氣球與機械配合運作時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正是傍晚，夕陽從窗外透進來，在木板上留下帶著黑色影子的橘光。
卡特失去了慣常的笑臉，垂著頭，一言不發。
卻不知道伊莎貝拉口中那句“和你一樣的人”，說得有多痛苦和糾結。
“Cut！”江導揚起手，做了個“Good”的手勢。
空艇所有戲份已經全部拍完，場控立刻指揮著人上去移開布景，同時高聲喊下一組鏡頭的演員做準備。
“今天沒有你們的戲份了，你們可以去休息，不用一直待在這裏。”
江導在監視器後用筆點了點男女主角。
簡蔻和林玖從開機到現在每天戲份都是滿的。
適當的休息有助於提升演員狀態。
江導雖然要求所有演員必須跟組，但並沒有強制要求所有人必須待在棚內。
服化組人員上來用化妝棉按了按簡蔻額頭。
“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最近辛苦了。”
那位工作人員和簡蔻挺熟，跟著輕聲勸了句。
簡蔻點點頭，笑笑：“你們也辛苦了。”
這會兒時間其實還早，中午都還沒到，拍攝時的夕陽是燈光組偽造的光。
走出片場，湛藍天空上浮著一朵朵可愛的雲。
“想回去睡覺嗎？”林玖用手遮了下眼前的烈日。
簡蔻搖了搖頭：“我想去逛逛。”
“去哪兒？”
“不知道，就隨便走走。”
林玖輕輕拉住她：“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低垂下眉眼。
“什麽？”
林玖笑了笑，並不回答，拉著她往前走。
徑直帶她去了租車公司。
簡蔻一頭霧水，看著他租了輛寬敞的越野車，然後將她塞上車。
“我們去哪兒？”她又問了一遍。
依然沒有回答。
車輛穩穩地朝著城外駛去。
窗外麥田與花田互相交錯，五顏六色地鋪開，空曠卻不空寂。
簡蔻看了一會兒，眼皮越來越沈。
最近拍戲確實太累。
她昏昏沈沈睡了一覺。
朦朧中感覺林玖將空調片撥了一下，冷風不再對著她吹拂。
過了一會兒，車上溫度好像也上升了點。
簡蔻終於不用再睡得眉頭緊皺。
她這一睡就是兩個小時。
醒來時，車已經再次駛入了市區。
這裏顯然不是約克了。
簡蔻揉著眼睛：“你到底想要去哪兒？”
這次，林玖終於給出了回答。
“到了。”
輕輕的。
簡蔻看著眼前的牌坊，百思不得其解，說話還結巴了一下。
“唐、人街？”
“嗯。”
他將車駛了進去，沿著街道邊緣慢慢游。
最後停在一家餃子館前。
簡蔻歪了歪頭。
片刻後，聽見林玖說話了。
“這裏就是以前我爸的中餐館。”
簡蔻一楞。
有些驚訝。
林玖用食指點了點車窗。
“我回國的時候，這裏變成了一個廣式早茶店，沒想到現在又變成了餃子館。”
聲音裏沒什麽情緒。
絕對沒有悲傷。
簡蔻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好在林玖也沒想要她說些什麽，只是駐留了短短幾分鐘，又再次啟程。
這次進入了一片新的街區，停在一座小獨棟房子前。
這是棟白色與淺橡木色互相交錯的房子。
有些舊了，門口用做支撐的柱子發黑朽了一塊。
林玖又開了口。
“這是我以前的家。”
不用他說，簡蔻心裏已經隱隱有了點數。
看起來房子應該很久沒住人了，草坪顯得頗為雜亂。
簡蔻手指搭在安全帶上。
“你想你爸爸媽媽嗎？”
“嗯？”
林玖眼皮撩了撩，微微擡眉。
“不想。”
末了，笑了下：“我只是想帶你來看看。”
他沒有騙人。
簡蔻的回避人格，很容易讓她進入一種不信任對方的狀態中。
所以林玖想趁著她沒回避的這段時間，把自己毫無保留的展示給她，讓她安心。
他遞給她一個“我們繼續走吧”的眼神，駕駛車子穿過已經有了時光味道的街道，重新回到荒原。
——卻不是回去約克郡的路，而是在二十分鐘後，進入了伯明翰南部的一個小鎮。
簡蔻突然將臉貼近車窗，有些詫異地看著外面。
層層疊疊的古舊暖黃色石磚築成的小屋，有的已經發白剝落，露出裏面的石灰巖。
小格子窗的木框上有細碎的雕花，窗臺和屋前都堆積著厚重的藤蔓花卉。
林玖找了個地方停車，按開她的安全帶。
“走吧，去逛逛。”
***
這裏明明沒有下雨，陽光下的空氣中卻有股濕漉漉的味道，大概是因為在小小一片面積內植物覆蓋率高得驚人的緣故。
簡蔻環視一圈。
“我覺得我好像在哪部電影裏見過這裏。”
一個特別漂亮的地方。
林玖笑著，睫毛下的眼睛柔和地彎著。
他反手朝她伸過去。
簡蔻幾乎想都沒想，就將手送進了他手心。
林玖更喜歡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牽她。
所以這個牽手姿勢只維持了幾秒鐘，他就換了，讓五根手指穿過她指縫。
午後走在這樣一個陰涼寧謐的小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簡蔻時不時和他讚嘆兩句風景。
他們慢慢走上斜坡。
小路邊巧克力店的招牌在陽光下淌著金。
“我們買點巧克力吧。”
簡蔻看著櫥窗裏的那只巧克力豬。
“好。”
--
店門開關時傳來叮鈴鈴的聲響，是提醒客人光臨的音效。
櫥櫃後只站了位戴著紅色圍裙的女人，看起來已經上了點年紀，舉動卻很優雅。
應該是巧克力店的老板娘。
“親愛的，想要點什麽？”對方將擦拭著的模具收起來，笑盈盈地問。
店裏巧克力種類實在是太多，有點挑不過來。
櫃臺上有一個□□，分為內外兩圈，特意為選擇困難癥的顧客們準備的。
簡蔻撥了下轉軸。
最後□□在一個杯子圖標和一個小圓豆圖標處。
簡蔻看著上面英文，流利問：“這是什麽？加了白胡椒的熱可可？”
“對。”老板娘微笑。
簡蔻半趴在櫃臺邊：“巧克力裏面加白胡椒不會怪怪的嗎？”
“我們有的顧客特別喜歡這個味道。巧克力裏面能加的調料還很多，親愛的，甚至有人喜歡在裏面加辣椒粉。”
簡蔻想象了一下，覺得自己接受不了。
“那就先要一杯這個吧。”
老板娘說了聲“稍等”，麻利地拿出紙杯，開始幫她調制熱可可。
沒過一會兒，她將熱可可推了過來。
簡蔻用胳膊肘撞撞林玖。
——叫他試毒的意思。
林玖乖乖試毒。
“怎麽樣？”簡蔻仰著頭問他。
“沒有怪味，但有點苦。”
林玖用中文回答。
簡蔻從他手中端過杯子，也喝了一口。
嗯……
一言難盡的味道。
她覺得不可以，將杯子塞回給他。
露出一副好像只是讓他幫忙拿東西的模樣。
“我再看看別的。”
林玖握著杯子，視線垂在杯沿上。
白色的杯沿能夠清晰看見熱可可流動的軌跡。
剛才簡蔻喝熱可可的位置，和他喝的位置完全重合。
林玖轉了下杯子，依舊使用那一小塊位置，又抿了一口。
“這位先生想要點什麽呢？”
老板娘微微笑著。
林玖看了看櫃臺裏的標簽。
也許簡蔻會喜歡松露巧克力……
不等他開口，簡蔻先幫忙說了。
“我猜他喜歡松露巧克力。”
說完還挑了挑眉，為自己的栽贓陷害感到些許得意。
片刻後回到櫃臺，托著腮，一副“相信我，我了解他”的模樣。
林玖：……
“明白。”
老板娘取來一盤剛做好的松露巧克力。
“試試。”
簡蔻拈了一顆給林玖。
塞進他嘴裏。
看他咀嚼咽下。
她問：“喜歡嗎？”
林玖其實對巧克力喜愛度不高。
但顯然簡蔻很喜歡。
他點點頭：“喜歡。”
簡蔻抿了下嘴角。
最近拍戲已經聽他說過很多次英音了，但現在聽起來還是很有味道。
尤其在這樣一座小鎮，這樣一間小店裏。
簡蔻轉回頭：“那要一份松露巧克力。”
……
幾分鐘後，他們拎著一袋松露巧克力重新回到陰涼的小路上。
說是給林玖買的，實際上只有簡蔻自己在一顆接一顆地吃。
街邊花卉綠植都在輕輕搖曳，好半天，她才想起勉為其難地分了林玖一顆。
松露巧克力上會沾著許多可可粉。
林玖吃下巧克力後，抿了抿手指。
五指張開，動作得很漂亮。
簡蔻楞楞看著他動作，片刻後清淩淩的眼睛多了點指責。
“你剛才不該說喜歡你喜歡松露巧克力的。”
林玖一楞。
想了想：“那我們重來一遍？”
好啊。
簡蔻問：“你喜歡松露巧克力嗎？”
林玖回答：“不喜歡。”
簡蔻：“那你喜歡什麽？”
林玖笑起來，在柔和的陽光裏低垂下眉眼。
“我喜歡你。”
簡蔻滿意了。
***
排屋的最後一間連接著一片綠色的山墻。
草坪順著墻角一點點擴張，最後蔓延成一個小花園。
小花園盡頭則是小鎮的另一排房子。
上面這排房子就大了許多，都是獨棟，不過看起來也都上了年紀。
簡蔻很沒有女明星自覺地解決完了一包巧克力，突然想到：“這個小鎮以前是不是沒有那家巧克力店？”
說完有些驚訝。
為什麽她會那麽想？
林玖倒是不驚訝，笑了下：“來。”
他朝她伸出手。
拉著她踩上一級高高的臺階，往岔路拐去。
這邊路更加狹窄也更加濕潤，本來的石磚路變成了石子路。
過一個彎，林玖才開口：“認識這裏嗎？”
簡蔻擡起頭。
不遠處有一座教堂。
很常見的那種小教堂，暖紅磚墻，尖頂，彩繪玻璃。
她目光突然泛起些漣漪。
小教堂外表看起來不大，但簡蔻就是知道，順著教堂的旋轉樓梯下去，會有兩個聖母和聖子的雕像立在兩邊。
再往前走是個巨大的水池。
水深只到腳踝。
水池裏有一條條雕花石臺，剛剛高出水面。卻不是給人行走用的，而是用來放燭臺的。
最中間則是個洗禮臺。
教堂每年夏天舉辦一次洗禮儀式，很隆重，會將整個地下室都鋪滿水。
粼粼水池中的人稍微一動就引得燭火光芒在水上搖曳。
簡蔻突然想起來了。
她八九歲的暑假跟著爸爸媽媽來國外度假。
因為很閑，又因為媽媽是個基督教徒，所以加入了當地一個特意為洗禮日成立的唱詩班。
但她被爸爸媽媽帶去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參加過的活動也實在是太多，記憶早就被封禁在了盒子裏。
簡蔻楞楞地回想著洗禮臺後面那一方水池。
儀式當日，她們一群小朋友就穿著白色鬥篷站在那邊的水中唱詩。
“所以，當時你也在教堂裏？”簡蔻終於知道林玖從哪兒認識她了。
“對。”林玖拉她過來，指給她看，“山腰上那棟房子就是我生活了兩年的地方。”
那棟房子是現代建築，不算漂亮，瘦長狹窄。被樹木遮了一大半，只能看見最上面幾扇窗戶開著。
和小鎮風格實在是相差太遠，所以簡蔻一直很排斥那裏。
說起來，洗禮那天，教堂裏多了一大群沒見過的孩子。
她還以為是游客。
林玖隨手從路邊薅了一片葉子，捏進手裏把玩。
“照顧我們的阿姨是基督教徒，洗禮那天她會帶著我們一起來。”
簡蔻心裏一動：“所以你是因為我美妙的歌聲才……才盯上了我？”
不會吧，不會吧？世界上會有人覺得她的歌聲打得過她的臉嗎？
不因為顏值入坑，而因為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唱歌？
林玖一怔。
片刻後，他突然笑了，好像被她逗到了，笑得特開心，甚至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半倚了過去。
他這種冷白的人不適合這樣笑，一笑起來就怪變態的。
不過好在這裏陽光正好，沖刷了那點點病態的畫風。
“對。”林玖捏住她手腕，笑得特別誘人，還有些陰陰的，“我終於抓住你了。”
簡蔻：……
你當我傻。
簡蔻現在不怕他了。
就算他看起來死變態死變態的，她還是敢輕輕踢一下他小腿。
小說裏那種陰郁病態的人都是冰涼涼的，你手這麽暖和，少來。
林玖笑夠了，才和她說實話：“算。但也不算。”
這題太難了，簡蔻皺眉：“到底算不算？”
林玖告訴她：“除了洗禮那天你們在地下，其它時候你們都在教堂二樓小半層上唱歌。我的房間正好能聽見，也能聽清楚你聲音。”
因為簡蔻是領唱。
林玖頓了頓。
“我從來沒睡得那麽好過。”
簡蔻：……
哦，原來如此。
因為她歌聲催眠，所以他盯上了她，想收獲免費哄睡師。
簡蔻覺得不浪漫了。
林玖捏了捏還沒被他放開的手腕。
實際上，不要指望一個童年家庭發生巨變、籠罩著巨大陰影的小男孩，在那時候有多強的承受能力。也不要指望福利院那群小兔崽子有多善良。
勾心鬥角，打架鬥毆都是日常。
更惡劣的也有。比如林玖帶來了一副士兵玩偶——那是他爸在某一個沒酗酒的日子買給他的。
然而林玖帶到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偷走。
一周後再見到那幅玩偶的時候，它已經躺在垃圾桶裏成了碎片。
後來有次鎮上的老太太送了一盒牛奶片給林玖。
林玖一直舍不得吃，給自己規定一周只能吃一片，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拿出來饞一眼，再放回去。
後來有一天他打開櫃子，裝著牛奶片的盒子變成了一個空盒子。
宿舍長在他背後發出一陣爆笑，告訴他真好吃。
林玖和他打了一架。
然後被關了禁閉。
後來他就總是睡不著了。
每次睡覺都會覺得自己會失去什麽。
直到有一天，他在教堂的歌聲裏，安安穩穩睡了一下午。
林玖松開捏著她的手，擡起眼皮。
“然後洗禮那天，我見到你了。但你第一次見面就會欺負我了。”
“……”
她還做過這種事嗎。
她明明從不欺負人。
簡蔻不想問：“我怎麽欺負你了？”
林玖挑挑眉，示意她剛才踢他小腿那只腳。
“洗禮結束的時候，正好我在你旁邊換鞋。你就這樣踢了我一下，讓我幫你把鞋穿上。”
簡蔻：……
興許大概有可能確實有這樣一件事。
她辯解。
“我是覺得那件鬥篷不好彎腰，你不想幫我可以直說。結果你還不是幫我穿上了。”
雖然簡蔻覺得自己多半是覺得林玖長得太好看，所以下意識就欺負了。
好在林玖認同了她胡扯的辯駁。
“嗯。”
於是簡蔻又輕輕踢了他一下，還是不甘心。
“你真的是因為我唱歌太催眠才盯上我？”
他站直了。
“不是。”
他想了想，慢慢的。
“因為站在你旁邊的時候，我覺得我是完整的。”
這個靠近山谷的小鎮一年四季風都很大。
林玖就睡在窗子邊，正好能看見鎮子裏來來往往的人。
所以後來林玖每天都趴在那裏，看簡蔻走進教堂，又看著她出來。
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抓住他視線。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再出現。
林玖那天久違地沒睡著。
註視夜空的時候，突然想到，他那些莫名的安心渴望都來自一句話。
Youplete me.
你使我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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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游戲意識應該挺強，操作也很好，甚至無傷過了兩個小Boss。但是玩的只是高難度, 而不是地獄難度，所以打個7分吧。”
相似的問題陸陸續續提了一個月後，論壇裏突然多出來一個新的帖子。
標題和別人都不一樣，有如一股清流, 如此的顯眼。
【還有人記得一年半前《主播趣玩錄》的一期視頻嗎？邱嘉銘隊伍裏這個Cardamom是不是簡蔻？】
“？？？？？？？？？？？？？？？？”
下面的回覆一開始是懵逼, 後來逐漸深入。
越扒越覺得像。
這執著於背後傷害的走位，這修理工套裝，這礦工合成人的打法——這他媽簡直就是個一模一樣的簡蔻！
直男們洶湧去了邱嘉銘微博下。
“小老弟，你老實交代, 這個視頻裏和你打游戲那姑娘是誰！是不是簡蔻？！”
邱嘉銘在俱樂部裏啃著蘋果：“老大, 我能暴露簡蔻姐姐嗎？”
李錚似乎沒聽見，慢條斯理地將手上東西整理好, 放進櫃子裏，打了個電話，這才看向邱嘉銘, 懶洋洋地笑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機：“你簡蔻姐姐說可以。”
“好嘞！”邱嘉銘心裏一喜。
剛要走卻又退回來, 支吾了一陣, 關切老板。
“老大……簡蔻姐姐和林玖是真的在認真交往呀？”
“都官宣了，肯定是認真的。周起可沒這個待遇。”李錚隨口。
“那……”邱嘉銘幹巴巴的, “他們以後也真的會考慮結婚？”
李錚好笑：“怎麽了？你舍不得？”
這哪能是我舍不得呀。
邱嘉銘急忙辯解：“我這不是怕……”
他把話打住，攤了下手, 一副不言而喻的樣子。
李錚一腳踹了過去：“一天有事沒事別瞎揣測你老大，趕緊給我滾去練習。”
“行行行。”
邱嘉銘雙手合十，做了個饒了我的手勢, 急匆匆回去了。
快落座的時候，透過窗戶看了李錚一眼。
他們老大開電腦準備挑選新的邀請函了。
邱嘉銘撓了撓頭。
他們老大到底有沒有喜歡過簡蔻姐姐？
應該喜歡過吧。眼睛騙不了人。
只是，他們老大的性格就這樣，太不主動，太與世無爭，太容易放棄。
簡直就是個活脫脫的《縱雲》男三。
他需要的應該是一個能熱情追逐他的人。
恰好簡蔻姐姐也需要這樣一個人。
於是林玖成功了。
唉。
你們成年人的戀愛真覆雜。
邱嘉銘搖了搖頭，打開電腦。
@邱嘉銘：既然暴露了，我就坦白了吧，之前確實是和簡蔻姐姐一起打游戲的。她是我們戰隊的貴人。不瞞大家說，我們俱樂部的電腦都是她配的[齜牙笑]。
配？？？
認真的？？？
這個字有多讓人不可置信呢。
電子競技俱樂部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一般不會買成套的電腦。要麽配置不夠，要麽質量支持不了配置。所以基本是有專人專門DIY一套。
這不算個特別技術的活，但在妹子中會配電腦的絕對少見——更別說這個妹子是個明星。
娛樂圈裏喜歡給自己艹電子達人人設的明星不在少數。
但敢打賭，那群人別說配電腦了，估計連A卡和N卡都分不清楚。
簡蔻除了認植物、唱詩、打游戲，居然還能配電腦。
臥槽，她還會什麽？
一年半前那次游戲視頻又被紅紅火火地刷了起來，配上邱嘉銘的微博。
一時間簡蔻在虎撲的喜愛投票直奔第一名，甚至高了第二名萬票。
“要是國內也有個人民選擇獎，我估計簡蔻今年能拿個大滿貫。寶藏女孩，愛了愛了。”
直男們評價出奇地統一。
而寶藏女孩簡蔻現在已經隨著劇組飛去了約克。
***
這次共演的男主角依然是林玖。
之前兩個月時間基本大半都用來定奪男主角了。
最後江導相中的演員有三個。
林玖。特裏尼達。還有美國演員布羅德。
這三人各有優勢。
特裏尼達呼聲最高。自帶游戲玩家的好感度，不容易出戲。
布羅德和林玖則是演技取勝。
兩人名氣差不多，不過布羅德資歷稍微高一些，林玖則更年輕清澈一些。
特裏尼達被第一個排開，因為他的演技實在是難以勝任。
布羅德和林玖分別試鏡了六七次，最後定下林玖。
除了林玖演技要更勝一籌之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點——他在英國度過了童年，又在那邊留學發展了幾年，會一口標準的英腔。
而布羅德不會。
***
“你必須要回去嗎？”
飛艇上響起輕輕的聲音，有些失落。
伊莎貝拉右手扶住了自己左臂。
“……卡特，我希望你知道，我回去的理由只有一個。”
“你的未婚夫？”
“對。”
卡特垂下眸子：“你還沒告訴我他是什麽樣的人。”
“……”
漫長的沈默後，伊莎貝拉才帶著嘆息回答。
“他是個和你一樣的人。所以他值得讓我回去。”
他們坐在空蕩的空庭中，熱氣球與機械配合運作時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正是傍晚，夕陽從窗外透進來，在木板上留下帶著黑色影子的橘光。
卡特失去了慣常的笑臉，垂著頭，一言不發。
卻不知道伊莎貝拉口中那句“和你一樣的人”，說得有多痛苦和糾結。
“Cut！”江導揚起手，做了個“Good”的手勢。
空艇所有戲份已經全部拍完，場控立刻指揮著人上去移開布景，同時高聲喊下一組鏡頭的演員做準備。
“今天沒有你們的戲份了，你們可以去休息，不用一直待在這裏。”
江導在監視器後用筆點了點男女主角。
簡蔻和林玖從開機到現在每天戲份都是滿的。
適當的休息有助於提升演員狀態。
江導雖然要求所有演員必須跟組，但並沒有強制要求所有人必須待在棚內。
服化組人員上來用化妝棉按了按簡蔻額頭。
“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最近辛苦了。”
那位工作人員和簡蔻挺熟，跟著輕聲勸了句。
簡蔻點點頭，笑笑：“你們也辛苦了。”
這會兒時間其實還早，中午都還沒到，拍攝時的夕陽是燈光組偽造的光。
走出片場，湛藍天空上浮著一朵朵可愛的雲。
“想回去睡覺嗎？”林玖用手遮了下眼前的烈日。
簡蔻搖了搖頭：“我想去逛逛。”
“去哪兒？”
“不知道，就隨便走走。”
林玖輕輕拉住她：“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低垂下眉眼。
“什麽？”
林玖笑了笑，並不回答，拉著她往前走。
徑直帶她去了租車公司。
簡蔻一頭霧水，看著他租了輛寬敞的越野車，然後將她塞上車。
“我們去哪兒？”她又問了一遍。
依然沒有回答。
車輛穩穩地朝著城外駛去。
窗外麥田與花田互相交錯，五顏六色地鋪開，空曠卻不空寂。
簡蔻看了一會兒，眼皮越來越沈。
最近拍戲確實太累。
她昏昏沈沈睡了一覺。
朦朧中感覺林玖將空調片撥了一下，冷風不再對著她吹拂。
過了一會兒，車上溫度好像也上升了點。
簡蔻終於不用再睡得眉頭緊皺。
她這一睡就是兩個小時。
醒來時，車已經再次駛入了市區。
這裏顯然不是約克了。
簡蔻揉著眼睛：“你到底想要去哪兒？”
這次，林玖終於給出了回答。
“到了。”
輕輕的。
簡蔻看著眼前的牌坊，百思不得其解，說話還結巴了一下。
“唐、人街？”
“嗯。”
他將車駛了進去，沿著街道邊緣慢慢游。
最後停在一家餃子館前。
簡蔻歪了歪頭。
片刻後，聽見林玖說話了。
“這裏就是以前我爸的中餐館。”
簡蔻一楞。
有些驚訝。
林玖用食指點了點車窗。
“我回國的時候，這裏變成了一個廣式早茶店，沒想到現在又變成了餃子館。”
聲音裏沒什麽情緒。
絕對沒有悲傷。
簡蔻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好在林玖也沒想要她說些什麽，只是駐留了短短幾分鐘，又再次啟程。
這次進入了一片新的街區，停在一座小獨棟房子前。
這是棟白色與淺橡木色互相交錯的房子。
有些舊了，門口用做支撐的柱子發黑朽了一塊。
林玖又開了口。
“這是我以前的家。”
不用他說，簡蔻心裏已經隱隱有了點數。
看起來房子應該很久沒住人了，草坪顯得頗為雜亂。
簡蔻手指搭在安全帶上。
“你想你爸爸媽媽嗎？”
“嗯？”
林玖眼皮撩了撩，微微擡眉。
“不想。”
末了，笑了下：“我只是想帶你來看看。”
他沒有騙人。
簡蔻的回避人格，很容易讓她進入一種不信任對方的狀態中。
所以林玖想趁著她沒回避的這段時間，把自己毫無保留的展示給她，讓她安心。
他遞給她一個“我們繼續走吧”的眼神，駕駛車子穿過已經有了時光味道的街道，重新回到荒原。
——卻不是回去約克郡的路，而是在二十分鐘後，進入了伯明翰南部的一個小鎮。
簡蔻突然將臉貼近車窗，有些詫異地看著外面。
層層疊疊的古舊暖黃色石磚築成的小屋，有的已經發白剝落，露出裏面的石灰巖。
小格子窗的木框上有細碎的雕花，窗臺和屋前都堆積著厚重的藤蔓花卉。
林玖找了個地方停車，按開她的安全帶。
“走吧，去逛逛。”
***
這裏明明沒有下雨，陽光下的空氣中卻有股濕漉漉的味道，大概是因為在小小一片面積內植物覆蓋率高得驚人的緣故。
簡蔻環視一圈。
“我覺得我好像在哪部電影裏見過這裏。”
一個特別漂亮的地方。
林玖笑著，睫毛下的眼睛柔和地彎著。
他反手朝她伸過去。
簡蔻幾乎想都沒想，就將手送進了他手心。
林玖更喜歡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牽她。
所以這個牽手姿勢只維持了幾秒鐘，他就換了，讓五根手指穿過她指縫。
午後走在這樣一個陰涼寧謐的小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簡蔻時不時和他讚嘆兩句風景。
他們慢慢走上斜坡。
小路邊巧克力店的招牌在陽光下淌著金。
“我們買點巧克力吧。”
簡蔻看著櫥窗裏的那只巧克力豬。
“好。”
--
店門開關時傳來叮鈴鈴的聲響，是提醒客人光臨的音效。
櫥櫃後只站了位戴著紅色圍裙的女人，看起來已經上了點年紀，舉動卻很優雅。
應該是巧克力店的老板娘。
“親愛的，想要點什麽？”對方將擦拭著的模具收起來，笑盈盈地問。
店裏巧克力種類實在是太多，有點挑不過來。
櫃臺上有一個□□，分為內外兩圈，特意為選擇困難癥的顧客們準備的。
簡蔻撥了下轉軸。
最後□□在一個杯子圖標和一個小圓豆圖標處。
簡蔻看著上面英文，流利問：“這是什麽？加了白胡椒的熱可可？”
“對。”老板娘微笑。
簡蔻半趴在櫃臺邊：“巧克力裏面加白胡椒不會怪怪的嗎？”
“我們有的顧客特別喜歡這個味道。巧克力裏面能加的調料還很多，親愛的，甚至有人喜歡在裏面加辣椒粉。”
簡蔻想象了一下，覺得自己接受不了。
“那就先要一杯這個吧。”
老板娘說了聲“稍等”，麻利地拿出紙杯，開始幫她調制熱可可。
沒過一會兒，她將熱可可推了過來。
簡蔻用胳膊肘撞撞林玖。
——叫他試毒的意思。
林玖乖乖試毒。
“怎麽樣？”簡蔻仰著頭問他。
“沒有怪味，但有點苦。”
林玖用中文回答。
簡蔻從他手中端過杯子，也喝了一口。
嗯……
一言難盡的味道。
她覺得不可以，將杯子塞回給他。
露出一副好像只是讓他幫忙拿東西的模樣。
“我再看看別的。”
林玖握著杯子，視線垂在杯沿上。
白色的杯沿能夠清晰看見熱可可流動的軌跡。
剛才簡蔻喝熱可可的位置，和他喝的位置完全重合。
林玖轉了下杯子，依舊使用那一小塊位置，又抿了一口。
“這位先生想要點什麽呢？”
老板娘微微笑著。
林玖看了看櫃臺裏的標簽。
也許簡蔻會喜歡松露巧克力……
不等他開口，簡蔻先幫忙說了。
“我猜他喜歡松露巧克力。”
說完還挑了挑眉，為自己的栽贓陷害感到些許得意。
片刻後回到櫃臺，托著腮，一副“相信我，我了解他”的模樣。
林玖：……
“明白。”
老板娘取來一盤剛做好的松露巧克力。
“試試。”
簡蔻拈了一顆給林玖。
塞進他嘴裏。
看他咀嚼咽下。
她問：“喜歡嗎？”
林玖其實對巧克力喜愛度不高。
但顯然簡蔻很喜歡。
他點點頭：“喜歡。”
簡蔻抿了下嘴角。
最近拍戲已經聽他說過很多次英音了，但現在聽起來還是很有味道。
尤其在這樣一座小鎮，這樣一間小店裏。
簡蔻轉回頭：“那要一份松露巧克力。”
……
幾分鐘後，他們拎著一袋松露巧克力重新回到陰涼的小路上。
說是給林玖買的，實際上只有簡蔻自己在一顆接一顆地吃。
街邊花卉綠植都在輕輕搖曳，好半天，她才想起勉為其難地分了林玖一顆。
松露巧克力上會沾著許多可可粉。
林玖吃下巧克力後，抿了抿手指。
五指張開，動作得很漂亮。
簡蔻楞楞看著他動作，片刻後清淩淩的眼睛多了點指責。
“你剛才不該說喜歡你喜歡松露巧克力的。”
林玖一楞。
想了想：“那我們重來一遍？”
好啊。
簡蔻問：“你喜歡松露巧克力嗎？”
林玖回答：“不喜歡。”
簡蔻：“那你喜歡什麽？”
林玖笑起來，在柔和的陽光裏低垂下眉眼。
“我喜歡你。”
簡蔻滿意了。
***
排屋的最後一間連接著一片綠色的山墻。
草坪順著墻角一點點擴張，最後蔓延成一個小花園。
小花園盡頭則是小鎮的另一排房子。
上面這排房子就大了許多，都是獨棟，不過看起來也都上了年紀。
簡蔻很沒有女明星自覺地解決完了一包巧克力，突然想到：“這個小鎮以前是不是沒有那家巧克力店？”
說完有些驚訝。
為什麽她會那麽想？
林玖倒是不驚訝，笑了下：“來。”
他朝她伸出手。
拉著她踩上一級高高的臺階，往岔路拐去。
這邊路更加狹窄也更加濕潤，本來的石磚路變成了石子路。
過一個彎，林玖才開口：“認識這裏嗎？”
簡蔻擡起頭。
不遠處有一座教堂。
很常見的那種小教堂，暖紅磚墻，尖頂，彩繪玻璃。
她目光突然泛起些漣漪。
小教堂外表看起來不大，但簡蔻就是知道，順著教堂的旋轉樓梯下去，會有兩個聖母和聖子的雕像立在兩邊。
再往前走是個巨大的水池。
水深只到腳踝。
水池裏有一條條雕花石臺，剛剛高出水面。卻不是給人行走用的，而是用來放燭臺的。
最中間則是個洗禮臺。
教堂每年夏天舉辦一次洗禮儀式，很隆重，會將整個地下室都鋪滿水。
粼粼水池中的人稍微一動就引得燭火光芒在水上搖曳。
簡蔻突然想起來了。
她八九歲的暑假跟著爸爸媽媽來國外度假。
因為很閑，又因為媽媽是個基督教徒，所以加入了當地一個特意為洗禮日成立的唱詩班。
但她被爸爸媽媽帶去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參加過的活動也實在是太多，記憶早就被封禁在了盒子裏。
簡蔻楞楞地回想著洗禮臺後面那一方水池。
儀式當日，她們一群小朋友就穿著白色鬥篷站在那邊的水中唱詩。
“所以，當時你也在教堂裏？”簡蔻終於知道林玖從哪兒認識她了。
“對。”林玖拉她過來，指給她看，“山腰上那棟房子就是我生活了兩年的地方。”
那棟房子是現代建築，不算漂亮，瘦長狹窄。被樹木遮了一大半，只能看見最上面幾扇窗戶開著。
和小鎮風格實在是相差太遠，所以簡蔻一直很排斥那裏。
說起來，洗禮那天，教堂裏多了一大群沒見過的孩子。
她還以為是游客。
林玖隨手從路邊薅了一片葉子，捏進手裏把玩。
“照顧我們的阿姨是基督教徒，洗禮那天她會帶著我們一起來。”
簡蔻心裏一動：“所以你是因為我美妙的歌聲才……才盯上了我？”
不會吧，不會吧？世界上會有人覺得她的歌聲打得過她的臉嗎？
不因為顏值入坑，而因為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唱歌？
林玖一怔。
片刻後，他突然笑了，好像被她逗到了，笑得特開心，甚至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半倚了過去。
他這種冷白的人不適合這樣笑，一笑起來就怪變態的。
不過好在這裏陽光正好，沖刷了那點點病態的畫風。
“對。”林玖捏住她手腕，笑得特別誘人，還有些陰陰的，“我終於抓住你了。”
簡蔻：……
你當我傻。
簡蔻現在不怕他了。
就算他看起來死變態死變態的，她還是敢輕輕踢一下他小腿。
小說裏那種陰郁病態的人都是冰涼涼的，你手這麽暖和，少來。
林玖笑夠了，才和她說實話：“算。但也不算。”
這題太難了，簡蔻皺眉：“到底算不算？”
林玖告訴她：“除了洗禮那天你們在地下，其它時候你們都在教堂二樓小半層上唱歌。我的房間正好能聽見，也能聽清楚你聲音。”
因為簡蔻是領唱。
林玖頓了頓。
“我從來沒睡得那麽好過。”
簡蔻：……
哦，原來如此。
因為她歌聲催眠，所以他盯上了她，想收獲免費哄睡師。
簡蔻覺得不浪漫了。
林玖捏了捏還沒被他放開的手腕。
實際上，不要指望一個童年家庭發生巨變、籠罩著巨大陰影的小男孩，在那時候有多強的承受能力。也不要指望福利院那群小兔崽子有多善良。
勾心鬥角，打架鬥毆都是日常。
更惡劣的也有。比如林玖帶來了一副士兵玩偶——那是他爸在某一個沒酗酒的日子買給他的。
然而林玖帶到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偷走。
一周後再見到那幅玩偶的時候，它已經躺在垃圾桶裏成了碎片。
後來有次鎮上的老太太送了一盒牛奶片給林玖。
林玖一直舍不得吃，給自己規定一周只能吃一片，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拿出來饞一眼，再放回去。
後來有一天他打開櫃子，裝著牛奶片的盒子變成了一個空盒子。
宿舍長在他背後發出一陣爆笑，告訴他真好吃。
林玖和他打了一架。
然後被關了禁閉。
後來他就總是睡不著了。
每次睡覺都會覺得自己會失去什麽。
直到有一天，他在教堂的歌聲裏，安安穩穩睡了一下午。
林玖松開捏著她的手，擡起眼皮。
“然後洗禮那天，我見到你了。但你第一次見面就會欺負我了。”
“……”
她還做過這種事嗎。
她明明從不欺負人。
簡蔻不想問：“我怎麽欺負你了？”
林玖挑挑眉，示意她剛才踢他小腿那只腳。
“洗禮結束的時候，正好我在你旁邊換鞋。你就這樣踢了我一下，讓我幫你把鞋穿上。”
簡蔻：……
興許大概有可能確實有這樣一件事。
她辯解。
“我是覺得那件鬥篷不好彎腰，你不想幫我可以直說。結果你還不是幫我穿上了。”
雖然簡蔻覺得自己多半是覺得林玖長得太好看，所以下意識就欺負了。
好在林玖認同了她胡扯的辯駁。
“嗯。”
於是簡蔻又輕輕踢了他一下，還是不甘心。
“你真的是因為我唱歌太催眠才盯上我？”
他站直了。
“不是。”
他想了想，慢慢的。
“因為站在你旁邊的時候，我覺得我是完整的。”
這個靠近山谷的小鎮一年四季風都很大。
林玖就睡在窗子邊，正好能看見鎮子裏來來往往的人。
所以後來林玖每天都趴在那裏，看簡蔻走進教堂，又看著她出來。
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抓住他視線。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再出現。
林玖那天久違地沒睡著。
註視夜空的時候，突然想到，他那些莫名的安心渴望都來自一句話。
Youplete me.
你使我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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