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為什麽？”

電話那頭, 男人脫口而出。

警察也很無奈，他們也不知道啊。

但為了盡快結案，還是只能麻煩對方了。

江秋十不得不抽空再去一趟。

看守所內，微聽雪整個人更加憔悴, 唯一雙眼睛明亮銳利, 如黑夜明火。

“你來了。”她穿著橙色馬甲, 身姿優雅, 一顰一笑仍帶著大花影後的優雅。

“嗯，我來了，有什麽事嗎？”江秋十在她面前坐下。

她比上次見面瘦了很多，明星本就比普通人纖瘦, 她現在整個人看上去輕飄飄的，衣服穿在身上像套著個空殼。

微聽雪說：“沒什麽，我只是想開了，想問你幾個問題。”

江秋十點點頭：“你說。”

對方一聲輕笑。

“如果……如果我交代了, 你有把握讓他出不來嗎？你能保住我名下所有孩子和員工的安全嗎？”她眼裏蘊著說不清意味的笑意。

既是提問, 也是試探。

她沒有放棄懷疑。

如果是你，我記仇不過分吧？

如果不是，她也只能自己頂罪, 以免其他人承受報覆。

正人君子，圈內都說你聖僧, 說你講義氣，人好。

你會答應嗎？

是不是他幹的都無所謂了。

他是目前唯一能找到有能力和對方抗衡, 並有可能和對方抗衡的人。

女人素面朝天, 一臉笑意盈盈。

不是要當正義衛士嗎？聽說你最註重承諾了。

那就，別讓我失望。

江秋十面上沒什麽表情，點點頭：“好, 還有其他事情嗎？”

他的反應太過平淡，甚至還不如曾經邀請他參加晚會時的反應大。

微聽雪臉上笑意一僵：“你沒騙我？”

“你沒什麽值得我騙的。”江秋十坦然道。

她的口供很重要，加上他確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為難的。所以，答應她又何妨。

發誓保證什麽的，她不會信，江秋十這麽說，對方反而信了幾分。

談話就此結束。

愁眉多日的警察總算有突破口，喜笑顏開送他出門，連黑眼圈都洋溢著喜悅，恨不得給他頒發熱心市民錦旗。

黃昏時分的火燒雲渲染了半邊天，他道別後，獨自開車，行駛在擁堵道路上。

下班高峰期，長長的公路，車輛一眼望不到頭。

車內廣播恰巧播放著一則晚間新聞。

“近期，有關部門接到一起熱心市民關於大型組織未成年人賣淫活動的舉報……有關部門高度重視，積極開展……正在進一步調查……”

這起案件鬧得太大了，網上線下沸沸揚揚。民眾恐慌同時，又多了一股聲音，要求對兒童普及性教育。

趁著堵車，江秋十就著廣播，看看網絡上的輿論趨勢。

公司的營銷號只動用了一小部分，已經足夠帶風向了。

良人可安：“關於最近鬧得很火的那件事，我在這裏做一個調查，小時候被性騷擾過，語言、動作上都算的，可以在評論區打個卡嗎？說明性別即可，不必要暴露隱私，謝謝各位了。”

令人震驚的是，那條微博下，前排的上千條評論全部都是當事人的訴說經歷，轉發破了十幾萬。

這還只是微博一個平臺。

虛極子：“現在一些家長談性色變，你們在掩飾什麽？你覺得你的孩子小，壞人可不會嫌你的孩子年齡小。”

清涼非散：“一面對性教育進行閹割，恨不得孩子生活在真空裏，另一面人流打胎壯陽小廣告滿天飛。呵呵～”

skila：“兒童不能保護自己，那至少要讓兒童知道哪些是不對的，不能做的，讓他們知道向家長和老師求助。”

ilovekun：“說到這件事，我又忍不住想起國慶檔的電影[荒唐辯護人]，裏面也有類似情節，這對小孩子來說太殘忍了，我覺得國家真的應該註意這方面保護兒童。”

某官方紙媒更是發布文章：“名為公益的傷害兒童行為，我們應當說不。”

微聽雪的頭像如以往她隨處可見的廣告牌一般，作為犯罪嫌疑人被刷屏得比以往存在感還要高。

哪怕出來，她也沒法再返回娛樂圈。同樣，當初參與買賣交易的人們一個一個再度被翻出，其中不乏有妻有子的成功人士，可想而知，他們也絕對不太平。

密密麻麻織就而成的人際網中，唯獨少了一位關鍵中心人物——張樂文。

不知是網友真的忘性大，還是鈔能力作用，張樂文被忽略了。全網少數幾個揭示張樂文所作為的貼一律被刪除封禁，沒掀起什麽水花。

直到又過了幾天。

傳來消息，微聽雪指認張樂文。

……

“好家夥，你厲害。”林鶴拍完了戲閑著沒事幹，聽說江秋十公司擴建了，跑來看看。

順帶誇一誇自己兄弟。

他竟然真的把這夥人拉下馬了？

虧他當初擔心得要死，還整天想象要是江秋十被發現了被報覆，自己要不要站出來幫忙。

誰知道就這麽簡單地解決了？

江秋十註視著在辦公室裏搗亂的人，趕又趕不走，解釋道：“現在抓得嚴，只要鬧大了，上面當然不會不管。”

他說得隱晦，林鶴一點即通，半晌，還是忍不住說：“也虧你這麽膽兒肥，要是我……”

要是是他，他會怎麽做？

林鶴不太敢想。

他自覺是個俗人，在不受到威脅情況下也樂意做些善事，但他不確定，易地而處，自己能不能有勇氣做這個吹哨人。

江秋十說得輕巧。

從發現、搜集證據，串聯起所有關系網，再到舉報，操縱輿論……他樁樁件件都參與其中，又全身而退，不被發現，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直到現在，那幫人焦頭爛額之餘，還在查是誰動的手。

“不過，為什麽突然她就肯指認了？我聽說她一開始不承認的。”不指認，張樂文興許還保她，想想辦法三四年也出來了，到時候哪怕不能混圈，只要在他手底下做事，總還是能衣食無憂。

這一指認，那可是死仇，張樂文總能想辦法脫罪，出來後非報覆她不可。

甚至不必等將來，現在他同樣被扣在看守所，都能夠用自己的勢力整一整對方。如網上本應該出現微聽雪黑料大爆發，全都被江秋十壓下去了。

江秋十淡淡道：“證據確鑿，她不承認也不行。”

“是這樣嗎？”林鶴猶疑，也想不到別的解釋。

江秋十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己與微聽雪的交易。

想不通就不去想，林鶴轉移話題：“你生日要到了，說吧，想要什麽？”

大有不管你說什麽小爺都給你包了的壕氣。

好友頓了頓，眼裏突然浮現一絲笑意。

“那我不客氣了。”

“XXX最新出的那雙鞋，XX牌最新款顯示屏、XX游戲機……”江秋十竟是把今年林鶴生日時毫不客氣開口索要的禮品清單完整覆述了一遍，語速之快，堪比相聲經典曲目報菜名。

“餵餵餵你怎麽這樣？”林鶴跳腳。

江秋十這才悠悠補上最後一句話：“這些我都不要，你自己看著辦。”

林鶴盯著他看，探究發問：“我怎麽感覺你在逗我玩？”奇了怪了，這家夥除了會點老掉牙的冷笑話之外，什麽時候學會的開玩笑？

好友一臉認真：“怎麽會？”說罷他清清嗓子，“今年生日就是直播形式，不打算辦活動。”

“行吧。”林鶴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語，“要不我把你幹女兒借你玩一天？這可是無價之寶。”

江秋十拿紙團丟他。

林鶴為自己的機智笑了半天，隨口聊了些八卦，臨走前順走一罐子茶，才滿意離開。

他走後，江秋十順手查了些消息。

林鶴帶來的八卦自然不是普通的消息，他雖然散漫，但對朋友總是很仗義。

自從上一次目睹江秋十差點送孟宇傑進ICU，氣憤之餘，林鶴在送後者進局子的道路上做出卓越貢獻。

最近，孟家的產業基本交到了孟宇傑那位姐姐手中，她是個狠人，給自己弟弟請了個“著名”律師，還找關系讓法院盡快開庭。

雙管齊下，律師不僅沒有為辯護人爭取減刑，反而只借著案子為自己博出名，孟宇傑喜提牢獄之災。

他進去了，林萩的日子更不好過。

演技不行，口碑不好，熱度也不高，一直以來就是靠著一張臉蹭蹭熱度，和孟宇傑給他的資源度日。

原本江秋十留著兩人打算為自己落幕做推手，想通後，反手把他靠山推翻，林萩的日子瞬間難過起來。

代言也好、電視劇電影也好，都是沖著他身上那麽一點話題度而來，他以前就看不上，落魄了眼光也沒有降低，一時之間，竟是接不到任何資源，只能靠老本度日。

江秋十並沒有趕盡殺絕。

作為明星，他是貧窮的，買買營銷送送禮，差不多就花了大半。但作為普通人，他手中的存款完全夠他衣食無憂三輩子。

只看他願不願意舍下這份虛假繁榮。

大多數人都是不願意的，圈子裏混久了，習慣了受人追捧，一舉一動伴隨著閃光燈的日子，怎麽可能回歸常人生活？

林萩也是，因為最近直播賣貨火了，他也跟著網紅做起了直播生意。

林鶴特地打聽一番後，當做閑聊談資說給好友聽。

反正他有什麽，想說就說了，江秋十不會放在心上。以後者的性格，肯定也是揣摩透了林萩這種人掀不起波瀾，才會完全不在意。

聽了一耳朵圈內有的沒的真真假假八卦，江秋十回憶一番，篩選有用信息後，繼續工作。

處理公司事務、拍廣告、拍雜志、接采訪、籌備新項目……一樁樁一件件處理起來沒完沒了。期間，和寧子平的聯系也沒斷過，後者因張樂文都進去了，再無後顧之憂，逐漸松口。

藝人不拍戲時只會比拍戲時更忙，不知不覺，一周很快過去。

江秋十的二十七歲生日，即將到來。

若論起來，他放在逐漸低齡化的娛樂圈中，年齡不算小了，加上一身氣質沈穩，更是讓人鮮少將他和小鮮肉等詞匯聯系在一起。

偏偏楓葉們很喜歡稱呼他為少年。

明明自己才是少女的年紀，卻很愛用幼齒化的稱呼來形容年齡心智都比自己成熟太多的人，少年還算好聽的，絕大多數粉絲都愛叫偶像崽崽、小寶貝等。

誰讓她們喜歡呢。

某劇臺詞雲：當你覺得一個帥氣、漂亮，他可能是真的好看。但是，當你覺得一個人可愛時，那完了，你已經喜歡上他了，他無論怎樣在你心裏都是最好，最可愛的。

粉絲們都是這樣的。

喜歡一個人，就會自帶濾鏡，想要保護他，想要親親蹭蹭他，滿心滿眼都是他，覺得他天下第一可愛，哪裏都好，怎麽看都萌萌噠。

工作室等人平常看粉絲言論都要笑死了，迫於老板威嚴不敢說什麽，私底下也忍不住保存幾張老板紅臉蛋貓耳朵小虎爪圖片。

當然，這就不敢給江秋十本人發現了。

老板溫和是一回事，惹不惹得起又是另一回事，誰也不想體會一番江秋十的犀利眼神註視。

哦不對，公司有一個人敢。

那就是雅姐。

雅姐真乃勇士也，公司準備好直播間，讓老板調試後，她還抱了一小箱子神秘物品進來，直白發問：“怎麽樣？要不要給粉絲一點福利？”

小箱子擺在桌面上，雅姐開始往外掏：“這些都是粉絲留言選出來的，你看看。”

聽到是粉絲選出來的，江秋十便沒第一時間反對，很快，他就忍不住為自己的行為後悔。

看看這都是什麽？

全是動物耳朵造型的發箍，貓耳朵兔耳朵老虎耳朵狗狗耳朵無一不有。不想戴發箍？沒關系，還有發夾，小胡蘿蔔、小綠苗、小雞仔等等一應俱全。

江秋十目光如炬，平靜道：“我今年二十七，不是七歲。”

雅姐強行淡定：“沒關系，男人至死是少年嘛。再說了，這真的都是粉絲選出來的。”

她的目光可疑地移到之前自己送給老板的黑貓水杯上。

江秋十：“……粉絲選了，我沒選。”

雅姐格外可惜，將東西收拾收拾裝起來，臨了，再次開口：“那粉絲投票的造型你看看嗎？”

她知道這次生日純粹是給粉絲看的，一周前直播的消息放出去後，很多楓葉雖然遺憾，但更多是開心。

總算能看到愛豆了，是會動的十哥！活的！

如這般偶像不常互動的粉圈，粉絲早已無師自通地習慣了沒有偶像作品的日子該怎麽過。聽說十哥要直播後，天天嚷嚷著想看各種造型，還玩起了投票。

什麽斯文敗類金絲邊眼鏡加背頭、銀色長發束腰長袍、高冷禁欲制服誘惑……

雅姐都沒敢說最高票數選項是不穿。

江秋十敏銳地有種不好的預感，提前再度拒絕：“我穿平常的就好。”

雅姐算盤再度落空，面露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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