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這碗米糊到底是什麽滋味了，只是整個過程都需要用被子蓋住裸露的雙腿。景山不以為意，耐心餵著秋也，喝到最後才甩過去一張紙巾讓秋也擦嘴。

“褲子，可以還我了麽？”

景山沒說話，只是將壺和餐具收起來，才把褲子遞給他。在秋也穿褲子的時候，景山離開了房間。

以為他是去洗餐具，回來的時候卻把門都打開了，這家夥竟然帶著一個護士還推著一張病床！

“這是要幹什麽？”

秋也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直到旁邊的位置空出來，兩張床貼靠在一起固定好，護士出去，景山才說話。

“我不喜歡坐著睡，所以要了張病床，你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我又沒有求著你晚上在這裏過夜！為什麽一定要……要要、要貼著我的床……”

說到最後底氣都不足了，秋也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卻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處理。

“少說廢話！不喜歡你就不要生病！你以為你給多少人添了麻煩。”

苛責的話聽起來似乎有些生氣，秋也頓時噤聲不再反駁。可是今晚卻要跟景山挨著睡，縱然以前也有過，可兩人沒有一起過過夜。這一夜到底要遭受怎樣的待遇秋也猜不到，但一定不那麽好過。

景山看著坐在床上悶悶不樂還低著頭的人，低聲叨咕了一句“笨蛋”之後，卻又站到秋也身前，摸著他的頭發問他。

“不是沐瑪小姐陪你睡你就這麽失望嗎？那我回去了，你叫她過來吧。”

想不到會這麽認為，秋也擡頭的瞬間，將景山的手撥掉，隨後下床去衛生間。

“不用了，她還挺忙的。”

“對對對——還是她比較忙，你可真體諒她啊……”

秋也聽著景山的話，總覺得有不明意味。但他此刻還在因需要跟景山同住而心煩，根本無暇管其他，索性“嘭”的一聲將門用力關上，當聽不見。

坐在馬桶上，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七點。這個時間沐瑪有沒有回家還不知道，但他確實很想跟沐瑪說說話。不停被景山幹擾，總覺得自己會瘋掉。

嘗試著發了一條消息，對方很快回覆已經回家了再沒下文。

回家了就好，秋也這樣想著，心裏卻充斥著無盡的失落。他將自己關起來，以為只是隔絕了景山，卻不想沐瑪也隔絕了自己。她沒有表現出一絲關於病情上的關心，只是搪塞著敷衍著，秋也的那條消息，像是多餘的。

這樣的生活，到底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這樣一副境地的……

而自己的心，到底還需要面對多少考驗。他不懼怕沐瑪的冷漠，也不害怕景山的執著。只是二者放在一起，差距竟讓人如此心痛。對沐瑪的失望以及對景山的歉意，讓秋也學會了逃避。他開始不敢將真心展開給誰看，外人不允許，當事人更做不到。被兩方撕扯的自己，處於焦躁與絕望中，仿佛快要撕裂。

怎麽會這麽痛苦……二十幾年都不曾因為情感而受到困擾，如今卻要一次還清嗎？那他到底是欠了誰的呢……

“叩叩！”

敲門聲應該來自於景山。

“秋也，你要把自己關到什麽時候？”

“我想靜一靜。”

仍舊保持著剛坐下的姿勢，秋也一動都不想動。

“你關上門了又怎樣？該面對的會自然消失嗎？想要隔絕自己，不跟我接觸，所以你的心也關上了，只看得到自己吧？我不說出來，你就覺得我可以什麽都不在乎……對麽。”

聲音即便隔著門，也清晰有力。景山將想說的話娓娓道來，那些平靜卻讓秋也無法保持冷靜的話，像有著難以承受的重量，結結實實壓在了秋也心上。

“為你做多少，你都看不到。即便你心存感激或愧疚，可你給過我什麽，秋也。坦誠一點有什麽不好，難道真的要在背德感裏掙紮到死？就算我立馬消失，你能保證完全忘掉我？”

“我如此不屑於做這種人，這種身份，可我也沒有辦法，誰讓我喜歡的人已經結婚了。秋也，承擔壓力的不只是你。如果你幸福，我怎麽可能還會出現。看著你跟沐瑪小姐幸福，這對我太殘忍了。可你並不幸福，我如今全都知道了，就沒辦法再放任不管……”

“秋也，我們談一談吧……”

一把又一把，有如刀子一般的話語帶著鋒銳，將僵在原地的秋也割得體無完膚。

是他忘了，景山同樣有心，也會感到受傷。那個冷傲且自我的男人並非周身都是鎧甲，在那之下，向秋也伸出柔軟想要等待的絕不是冷漠緊閉的心門。

為了秋也，景山在忍受著精神拷問的同時，也要背負起罵名。如果不是自己的軟弱與猶豫不決，他本可以不這樣。

“哢噠——”

眼前低著頭看向秋也的男人在笑。可那唇角泛起的無奈與苦澀卻讓秋也心悸，讓他想要奮不顧身擁抱住他。

“你終於肯見我了……”

傾身擁抱住秋也，景山將臉頰都貼了上去。他不斷摩挲著，試圖將人摟得更緊。

“……謝謝你，哲。”

沒有回擁，也沒有掙紮逃離，只是道著謝，他感謝著景山的糾纏，或者說是不離不棄。

在這場風波中，秋也總是在抗拒著景山的靠近，他只當景山是奮不顧身的瘋子，卻沒有想過景山一往無前的原因是因為愛，也沒思考過他的任性不放手是因為所愛之人的不幸。

還需要怎樣的告白呢？景山時時刻刻都在用行動證明著他的心意，而自己……

秋也開始自卑了起來。即便口口聲聲承認著自己對景山的情感，卻從未想過如何回應。從未回饋以愛，也從未理解過那個男人的愛。

“我所作所為一切都是為了你，秋也。就算有一天我壞事做盡，任人唾罵，也不會離開你背叛你。”

耳朵上有濕熱的觸感傳來，自胸腔處泛起的情感讓秋也難以自持，忍耐著洶湧情感的身體簌簌發抖。

“幹嘛說這麽肉麻的話，一點也不像你……”

強忍著想要哭泣的沖動，秋也吐槽了一句。

“我也不習慣，所以以後不會再說了。你能聽見，算你幸運吧，畢竟機會難得。”

“真是個不可愛的家夥！”

“你也沒可愛到哪裏去。”

“我都三十歲了還可愛個什麽。”

對話上從不吃虧的景山，這次的語氣異常柔和。他似乎是累了，身體的重量一點點明顯，不再說話。

“哲，你晚上有沒有吃飯？”

輕拍著他的後背，秋也突然想起來這個男人出去給自己帶了晚餐，他是否有吃飯自己卻一無所知。但不僅僅是這一件事，還有很多很多，多到讓人不願意回想，多到自己感覺虧欠了景山的可能一直一直都還不清。

“哲，困了的話去床上睡！”

精神懨懨的沒有回答，短哼了兩聲之後，景山被拖到了床邊。

“想吃飯嗎？我出去幫你買好不好？”

像是要做壞事的孩子一般，秋也壓低了聲音跟景山商量。未來可能還要欠他更多，也會欠沐瑪很多，但對於沐瑪，秋也總覺得可以還清。

“不用，你去洗漱吧，早點睡。”

沒再多言，坐在貼靠在一起的病床邊緣上，景山思考著什麽。

“你不吃飯的話，會餓吧……”

還想勸景山吃晚飯，但對方卻不說話了。沒辦法，秋也只能聽話去洗漱，出來的時候卻發現病房沒有人。

他去了哪裏呢？秋也很希望景山是去吃飯了，等他一會沒什麽。至少，在景山回來之前，不能睡著。

秋也不喜歡看電視，也不想去看手機。他很享受這種只是靜靜等待著的感覺，仿佛每一秒腦海裏都會有景山的身影。

他記得第一次，被景山觸碰嘴角，那張有點兇的臉，以及被啃了一次的耳朵……

為什麽這麽清晰呢？如今想來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自己甚至連細節都沒有忘。自己的海馬體何時如此好用過？

可是即便是苦澀的，都讓人不想忘記。那不同於與沐瑪蒼白不真實的情感，景山給自己的能讓人體會到溫暖。

“真溫暖啊……”

感嘆著的秋也抱著被子躺了下來，摸著自己脆弱的胃，開始變得放松。他知道自己畏首畏尾，面對景山的孤註一擲是如此的可恥，他的逃避無法挽回對沐瑪的背叛，也無法給景山任何，而秋也本人也並不好過。

“什麽東西溫暖？”

終於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看著已經準備就寢的秋也，景山的表情才開始放松下來。

“你咯！”

“這麽熱的天，虧得你還這麽說。”

腹誹了一句，景山開始準備洗漱。剛跟叔叔見過面，許久不曾見過面，打電話只為了給朋友要個特權，被叔叔狠狠罵一頓也是應該。之後兩人提及秋也，景山才感到什麽是累。

不過至少已經應付完了，這麽晚了該睡覺了。

秋也還保持著坐姿，抱著膝蓋將臉貼上去，安靜地看著景山換衣服。他沒有帶什麽換洗衣服，所以只能是脫光睡下，明天再回去換衣服。

“你看什麽呢？”

“你啊……”

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景山不明所以，在脫掉上衣之後，直接彎腰用手撐著身體，捏了捏秋也的臉。

“原來你這麽色？以前可沒發現啊！”

“當初你盯著我換衣服的仇，我如今終於可以報了嘿嘿……”

即便臉被捏著，卻也不耽誤秋也嘴上逞強。只是用手握著景山的手腕，將它拿到自己面前，吻了吻手指。

“那可說準了不要閉眼，敢閉上，我就把你褲子全扔窗外去！”

咬著牙警告著，略微粗重的呼吸聽得秋也的心砰砰加速，只能乖乖聽話看著景山脫了個精光，隨後真實的體溫貼上還穿著病號服的自己。

“後悔了麽？”

景山故意用低沈慵懶的嗓音在懷中這個男人的耳邊輕輕撩繞一句，緊貼的身體確實如秋也所說一般泛著溫暖。

“後悔了……”

已經害羞得不行的秋也，沒想到有一天被強迫著看另一個男性的赤/裸樣子。

“晚了！”

貼著耳朵的嘴唇隨後便張開了嘴，秋也的心跟著一陣陣收緊。

作者有話要說：

檢索這章的時候，正在聽靴子的虎視眈眈，我的鼻血差點噴到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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