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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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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案子追查到李三郎身上, 幾乎斷了明面的線索,崔清牽涉於此, 再加上她還遭受過一次不成功的襲擊, 幾人都不同意她繼續追查下去。

“此事交與我吧, ”盧絢叫清明送出那位假母,慢聲道, “你們在府裏等消息即可。”

“上次襲擊我的那位娘子, ”崔清想起前事, 不禁皺起眉頭, “似乎也與李三郎有所瓜葛?”

[沒錯,]葉雨時翻出從前的錄屏, 提醒她, [襲擊你的人是你二嫂的妹妹張五娘子,她死之後,盧絢從她燒成灰的書信裏找到李三郎的字跡。]多重證據指向李三郎, 此事絕對和他脫不了關系。

崔清探了探懷裏貼身藏著的玉印,不知要不要拿出來給盧絢章眼, 若是他查到玉印的線索, 或許能知道郡公府中人為何為此用盡心思,不肯罷休。

然而,這枚玉印關系重大,是李玦死前親手交給她的, 除了林媽媽, 她從來沒讓任何人哪怕是她的貼身丫頭知曉過, 因為知道的越少,他們才越安全。

崔清嘆了口氣,手還是從腹部挪開。

問過假母張郎君的行蹤後,此行便可說達成了目的,一行人便不再在此流連,坐上馬車,朝家中行駛而去。

“十七娘,”崔清坐在馬車上思考這件事時,窗戶那邊傳來大郎的聲音,她掀開窗簾,探臉問道,“大兄,何事?”

“你會不會騎馬?”大郎問她,“二郎約我後日去馬場一行,練練身手,你可想去試試?”

崔清作為土生土長的城裏人,別說騎馬了,馬毛都沒摸過一根,她倒是想答不會,不過歷史小組幫她惡補大唐常識的時候曾說過,身為貴族子弟,騎馬是女子的一項重要技能。

這就很難辦了,原主肯定騎過馬,但是她從來沒碰過,即便她很想去漲漲見識,還是不得不找個理由回絕。

“近日四處奔波,”崔清打定主意,不理會直播間觀眾們的慫恿,輕輕撫過自己的左胳膊,“略感疲憊,就不去湊熱鬧了。”

“是該養好身體,”崔大郎很快接受了她的說法,擔心地註視了一眼她的胳膊,“你身體本就虛弱,還拉你去跑馬,是大兄沒有考慮周到。”

他又好言安撫一番,才打馬前行。

等崔清到家,大郎照例按禮數問他們要不要進府坐坐,天色還早,外加陽光燦爛,騎馬的郎君們皆汗流浹背,他不說還好,一說,崔暄便不想走了。

“可算緩過來了,”入座廳堂,丫頭端來冰盆與井水鎮過的飲品,縷縷涼意蔓延開來,崔暄深吸一口氣,靠著隱囊,喝一口清涼下火的竹葉飲,在炎炎夏日,無疑是最好的享受。

盧絢捧著杯子輕啜一口,便擱在一邊,不再碰它,崔清留意到這個細節,隨便找了個借口起身去廊下招手喚清明過來,“你家郎君可是不喜竹葉飲?”

“回娘子,”主人的習□□好,也曾有不少娘子問過,清明嘴嚴實得緊,從來不透半點口風,不過這是人家崔十三娘自己看出來的,就算郎君怪罪,也怪不到自己頭上,他輕聲說,“郎君不喜苦飲,最愛甜口,”他又做出封嘴的動作,“娘子可別說是我說的。”

崔清掩口一笑,打發他回去,叫翠竹準備一杯桃花飲,桃花香甜,與竹葉完全兩種風味,她初來的時候嘗過,感覺這種飲料比竹葉飲更符合盧絢的胃口。

[記在小本本上,]林茵茵猛地獲得那麽大一個驚喜,連忙記下來,[大爐子居然喜歡喝甜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的天,居然那麽萌的嗎!]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爐子!]

崔清輕手輕腳回到廳堂之上,其他人正說誰誰誰升遷,誰被誰彈劾,她連新聞聯播都不看,又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人,壓根體會不出來其中的深意,倒是彈幕議論紛紛,好像人人都化為政客官員,一句話解讀出好幾種意思來。

[從時間線上來看,事情進展到睿宗議立太子,]歷史小組從他們的話語中分析出當前的時間,[太平公主一派以嫡長子繼承制度為武器,要立長子宋王為太子,封李隆基為平王即可,李隆基嘛,堅決辭讓,決不居宋王之上,看樣子已經討論了一個多月。][不對,雖然李旦前些日子就說要改封李隆基為平王,兼押左右萬騎,但是沒有正式冊封,李隆基這一派透出來的意思是只要一個平王就心滿意足了。][鬼才信,宋王那邊說平王有功,絕不居於平王之上,給皇帝看就是兩個兒子都省心,一個妹妹不懂事,這個太子之位肯定會落入李隆基手上的。]崔清一邊看彈幕的爭吵,一邊聽幾人閑聊,翠竹此時端著盤子和酒壺過來,給大家倒上飲品,盧絢只餘光瞥了一眼,便一楞——他的杯子裏飄著一朵桃花。

他看向崔清,崔清似乎在等他的反應,眉眼彎彎地看著他,就好像在等他誇自己一樣,他垂下眼去,唇角微微向上揚。

喝了一口甜甜的飲料,他手捧著杯子,沒有放回小幾上。

“時間不早了,”崔暄意猶未盡地灌下一杯飲品,“我們該回去了。”

十七娘跟著站起身來,“十三娘,我們先行一步。”

崔清起身相送,盧絢把空杯擱在小幾上,隨大家一同出去,等到了門外,見崔暄等人都在外頭,大郎也與他們說話,他找到這個空當,輕聲說,“多謝。”

自從那件事後,再沒有人如此關心過他——小廝除外。

崔清揪住這個機會,從懷裏摸出一個錦囊,趁人不備飛快地塞在他手上,“這是李玦死前交給我的,我想,如果你順著張郎君的案子查下去,或許會有需要它的地方。”

這個小小的錦囊被他自然地籠進袖子裏,還殘留著崔清暖暖的體溫,然而他卻沒有了方才的好心情,只“嗯”了一聲,權當答應。

“千萬小心,”崔清抿了抿唇,“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會……很內疚的。”

他們只在門前並肩說話,一個看東一個看西,仿佛兩人並無關聯,無人註意他們正在說話。

“你會哭嗎?”不知為什麽,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崔清一楞。

“我會哭的,”她說。

“這就夠了,”盧絢的話仿佛一聲嘆息。

如果有一天他不幸身亡,連一個真心為他而哭的人都沒有,這樣的人生,未免太無趣了。

崔清心下一咯噔,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袖子,擡頭緊盯著他的眼睛,“小心。”

對一個寡婦和一個“遠房表哥”來說,這樣的舉動哪怕放在唐朝,也是要讓人說閑話的,所以崔清下一秒便放開了他的袖子,還無意識地撫平了自己抓的褶皺。

盧絢居高臨下看完全套,忍不住想笑。

“表兄,”崔暄騎馬而來,“一直沒看你來,你的馬我牽來了,你還在這做甚?”他旁邊載著十七娘的馬車也緩緩行來,掀起車簾,朝外看去。

“陽光甚好,”盧絢前言不搭後語,拽住韁繩,騎上馬背,一抖韁繩,馬匹小步快跑,很快繞過圍墻,消失在他們視線裏。

崔清朝後讓了一步,沒被馬蹄卷起的風沙遮住,十七娘放下車簾,唯有崔暄張口說話,吃了一嘴灰,他“呸呸”吐灰,高聲喊了一句,“盧七!你給我站住!”打馬追去。

“十三娘,我先回了,”十七娘再打了聲招呼,馬車車輪軲轆軲轆,很快滾遠了。

“盧七!”盧絢馬速不快,崔暄一夾馬腹,沒過多久便追了上去,“你方才和我妹妹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盡管他兩行動隱蔽,卻也擋不住自己雪亮的雙眼,“我警告你,我妹妹剛守寡,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

“等崔伯父述職回去,十三娘會跟著回去的吧,”盧絢道,“難道,你不想她留在長安?”

崔暄當真低頭思索起來,良久才覺出他話語中的含義,吼道,“盧七!你給我解釋清楚!”

盧絢早跑遠了。

晚上他回到房內,屏退下人,扯出小小的錦囊,一拉系帶,從中掉出一塊小小的玉印,淡橘色的燭火下清晰地印下“李玦”的字樣。

他蘸上一些印泥,往紙上一蓋,除了“李玦”的字樣,這塊玉印表面還刻有深深淺淺的花紋,表面上看像劃痕,只有印在紙上才看得出來,一般來說,印章四周會留四條邊,但這些花紋刻出了玉印,延伸向外。

或許是一種防偽的標記,盧絢打量著紙上的印痕,那麽覆雜的紋路,若沒有圖紙對照著刻,想要憑記憶重現,絕無可能。

此等手段,雖是雕蟲小技,卻也有用。

他嗤笑一聲,把玉印帶紙隨手丟進櫃子裏,帶上錦囊,攜一盞燭臺回房睡覺。

沒過多久,黑暗又被去而覆返的盧絢照亮,他不耐煩地打開櫃子,抓起玉印和紙張,關上櫃門,腳步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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