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 資金翻十倍我已經做到了。”

軟軟甜糯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明明純奈人就在眼前，纖細柔弱, 天真無邪, 但因為所說得內容太過荒謬, 顯得那聲音有些遙遠而虛幻，天花板燈具發出的光安靜而柔和地照亮眾人微滯的震驚表情，明亮寬敞的客廳裏悄然安靜, 漸漸變得靜得落針可聞。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忍足媽媽、侑士和惠裏奈三人倒吸一口氣, 頭皮發麻, 集體懵逼, 不約而同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不說之前的忍足明智、明俊、明慶和忍足宗也，就說忍足媽媽、侑士和惠裏奈, 眾人都是以純奈失敗的前提去看待衡量這件事的，身為忍足一族的他們都知道這件事要完成有多困難, 失敗者如雲, 可純奈偏偏說自己成功了？只用不到幾個月的時間？

這叫人一時之間難以相信。

“小侑，媽媽可能是年紀大了，加上最近情緒頻繁波動過大, 導致了聽覺器官出現異常。”忍足媽媽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整個人恍恍惚惚，眼睛也沒有了焦距。

侑士推了推眼鏡，非常冷靜理智地問道：“純奈, 你出奔得到金額具體是多少？指得是打到你的銀行賬戶上的實際金額。”

純奈乖乖報出具體數字。

冷靜的表情破裂, 侑士沈默了兩秒, 看向忍足媽媽, 語氣沒有起伏地說：“媽媽，我也出現幻聽了。”這怎麽可能！這才多久啊！純奈怎麽可能做到將資金翻十倍！撿錢也撿不到啊！

“這是現實，不要用幻覺來欺騙自己！”惠裏奈冷聲呵斥，卻不知道她的呵斥像是在驚愕中忍不住的喃喃，表情極為怪異，震驚程度遠遠超過了忍足媽媽和侑士。

只有忍足爸爸很平靜……好吧，他也挺驚訝的，只見他用還算好奇地語氣讚嘆道：“純奈，做得好，不愧是我忍足瑛士的女兒。”

完全沒有懷疑地相信了次女的話，眼神充滿了驕傲，笑意盈盈。是的，即使純奈的話再不可思議，再違背常理，忍足爸爸都沒有絲毫懷疑，他的女兒理當如此！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很欠揍，旁邊的侑士都翻了個白眼。

“是啊，因為我是爸爸的女兒，怎麽可能太過弱小。”純奈甜甜一笑，聲音又嬌又軟，眉眼也溫軟，軟得能暖化所有人的心。

“錯！你的強大和我無關，是你自己的能力和努力，爸爸剛才感嘆的潛臺詞是在開心，開心你學到了爸爸的人格魅力。”

“爸爸，這個人格魅力指什麽啊？”虛心求問。

“一是個人能力的強大，這點惠裏奈和小侑做得也不錯，但是另一點就差得太多了。”忍足爸爸仿佛沒看到侑士冷漠.jpg和惠裏奈殺氣.jpg，悠然自得地說道，“第二點就是領導者的素質，惠裏奈不要說你社團的後輩。”似乎知道長女想插嘴反駁，忍足爸爸提前打斷。

“爸爸所說的領導者的素質跟其他人理解得不同，在爸爸眼裏，是代指‘讓周圍的人不知不覺心甘情願為你所用’，你都不用多說，你遇到的煩惱自然有人幫你解決，覺得這是他們自己的義務，甚至榮幸。舉個例子，比如‘給人添麻煩’。”

“純奈，可能是你以前經常給人添麻煩，所以近期很排斥這點，但是啊，人類的本質就是互相添麻煩才能活下去，在互相添麻煩的途中關系才會越發緊密，才會變得特別，你自己什麽都可以完成，待人接物不遠不近，連傷心都不需要人撫慰開導，那還需要朋友做什麽？親人、戀人也是如此。”提到“戀人”這個詞，忍足爸爸本能地排斥，快快地跳過這個話題，“總之，你以前的動靜就是太小了。”

經驗豐富·純奈專用背鍋者·侑士：“……”太小？呵，你摸摸良心再說這句話吧！

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啊！太多了！忍足媽媽捂臉，不忍直視口出妄言的丈夫，就是因為她的丈夫腦回路太過清奇，所以孩子們年幼時的教育，她才會全部承擔起，不敢讓丈夫插手——她沒有自信在丈夫插手後，還能保證孩子們的三觀正常。

忍足爸爸溫和笑著繼續說：“這次出奔的動靜又一下子太突兀、太大了，真希望你能鬧一鬧家族年會什麽的，來個正常的過渡，你早就該找點事讓謙也收尾了，他是下一任族長早就該鍛煉一下了。”

“……爸爸，那個，我不是很懂你的話。”但是關於謙也的那句怎麽覺得有點腹黑呢？

“先記下。”忍足爸爸勾了勾嘴角，這時看到妻子和子女的眼神已經變得清明，便直接切入了正題，“純奈，爸爸有事要問你。”

“爸爸、媽媽、小侑、惠裏奈，你們有什麽想問我得盡管問吧，我都會仔細回答。”純奈知道疑惑的人不止是忍足爸爸。

“首先，我確定一下，資金的翻十倍你現在已經做到了？”

“是的。”

“怎麽做到得？”忍足爸爸問出眾人都最想知道的問題。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要澄清一件事。”收斂單純的微笑，純奈認真著一張小臉，雖然嬌美無瑕的臉龐只有軟糯甜美，沒有一點嚴肅性。

忍足爸爸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我申請出奔的初衷並不是為了錢。”

不是為了錢？侑士等人紛紛驚訝，目標除了錢還能是什麽。

忍足爸爸挑眉：“那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家族和直系親屬不能提供任何幫助’這一點，我思考了很長時間和眾多對策，就算解決了金錢和住所的問題，但爸爸也絕對不會允許我搬出去吧，也只有出奔才能讓爸爸答應。”不能提供幫助等於不能住在家裏，所以搬出家也是正常的事情。純奈清澈濕潤的眼眸中透著明亮智慧的光芒。

“純奈，你太小題大做了，不用出奔，爸爸也不會阻止你的。”忍足爸爸笑得十分溫和，英俊成熟的魅力全開，眼神溫柔，一副為女兒著想的開明家長模樣，似乎你提什麽要求他都會即刻答應，溫和得像風度翩翩的紳士。

純奈投以懷疑的小眼神。

侑士投以不信任的小眼神。

惠裏奈嗤笑並投以“別演了”的直白眼神。

忍足媽媽更直接：“孩子他爸，誰還不知道誰，純奈又不是小侑，如果小侑要搬出去你連幫忙聯絡搬家公司這點小事都不會做吧，但是對象是純奈！女兒要搬出去住這麽重要的事，就算我能讓你給純奈一絲機會，表面上答應下來，暗地裏也會想方設法搞破壞吧。”

她的眼神更是清清楚楚寫著“兩個女兒在你心裏是寶，小侑在你眼裏就是一根草”，所以，對丈夫想法心知肚明的忍足媽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更重視侑士。

“什麽搞破壞，爸爸才不是那種人。”忍足爸爸一臉無辜。

“是嗎？”忍足媽媽冷言冷語，“你沒有想過讓運送純奈行李的搬家公司的車路上拋錨？沒有想過讓純奈暫住的地方漏水？夠了吧，還要我舉例子嗎？”

純奈等人驚疑幾秒全相信了忍足媽媽的話，他們很清楚他們的爸爸骨子裏是怎麽的人。

“餵餵餵，不要用那種過分的眼神揣測爸爸的為人啊。”忍足爸爸裝模作樣嘆氣，見妻子和孩子們依舊不信，也不解釋了，隨意笑笑，“好吧，純奈你來這手，爸爸的確很難阻止你搬出去，關於這點爸爸不會再有異議，私底下也不會有其他動作，所以，讓我們回到正題吧。”

“嗯！”得到保證的純奈笑顏如花，心裏松了口氣，她明白這下自己搬出去的事情方才成定局，“其實，一開始只是隱約有了出奔的念頭，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是回到大阪畢業旅行那天，那天上午發生了一些事……這點稍後再說，我先說下午遇到明智爺爺的事。”

“雖然爸爸也很好奇那天上午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的確是比較想聽忍足明智的事啊。”忍足爸爸眼中的溫和淡去，浮現出淡淡的冷酷。

純奈先做了個深呼吸。

“我的感知力比較敏銳，，只要是針對我的惡意我都能感知到，負面情緒越重越清晰。比如明智爺爺。”比如樹下宇宙先生，“一開始，在問好和關心我時明智爺爺全無破綻，我也以為他是碰巧遇見我，是真心關愛小輩才停下來和我說話，不會卑鄙的將大人之間的鬥爭延續到下一代身上，直到他若無其事提到爸爸的名字。”

擡起手，纖細的食指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囊括了整個客廳的範圍，純奈柔軟的眼眸突然變得冷漠起來：“比這些還要多哦，提到‘忍足瑛士’這個名字，忍足明智身上就散發出濃重陰冷的惡意，撲面而來，多到直接將我淹沒了，像是身處春天一瞬間來到寒冬，像是被毒蛇盯住一樣。”仿佛打從心底希望爸爸去死一般。想讓爸爸死？那請你先死一死吧……

純奈的聲音很輕，眼神異樣安靜，此時，純真幹凈的她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身上有什麽被喚醒一般。

忍足爸爸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個老頭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大概是覺得你單純善良最好下手吧，可惜，純奈你是我三個孩子最恐怖的一個。”

“瑛士！用詞給我慎重一點！什麽恐怖啊！純奈是可愛好嗎！”忍足媽媽生氣。什麽可以用恐怖來形容女孩子呢！

“因為察覺到樹下宇宙對我們的家庭產生了威脅，單槍匹馬，先下手為強，將把JING察耍得團團轉的樹下宇宙送進了監獄的人是誰？忍足明智當著純奈的面，暴露了對我的敵意，這不是找死嗎？不要被純奈的外表欺騙，除了恐怖……”我想不到其他合適的形容詞，面對現實醒一醒吧，看起來最好欺負的純奈將來指不定就成長為大佬了。後面的話在忍足媽媽、惠裏奈和侑士的虎視眈眈中消音了，忍足爸爸心裏嘆了口氣，嘴上解釋，“我這是在真心誇讚純奈。”

“不，爸爸，我不覺得你是在誇我哦。”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形容她了→_→，純奈覺得自己只是普通的女高中生，或者比普通更弱一點。

看著次女眼眸重新變得柔軟，似乎也沒註意到自己剛才身上的變化，忍足爸爸眼神暗了暗：“你覺得只是你覺得，爸爸非常欣賞你的恐怖、性格，接下來呢，你怎麽面對忍足明智？”

“在行動前，我確認了一番，故意漏出口風說‘想搬出家但擔心爸爸不同意’。”

“然後忍足明智順勢提出‘出奔’計劃？”

“是的。”本來她就有這個念頭。

“看不起女性，掉以輕心，又被你的外表蒙騙，完全掉進你的陷阱啊，恐怕忍足明智現在心裏還在嘲笑你蠢吧。”

“忍足明智之所以隱退了，還能時不時給宗也伯父和爸爸使絆子，是因為他沒有將宗老的勢力全部交給明俊叔叔，加上多年積累下的人脈和權柄，隱蔽性高，勢力頗大，倚老賣老，才可以作威作福到現在。所以，只要將忍足明智的剩餘勢力好清理幹凈，他就不會對爸爸和宗也伯父形成威脅……我是這麽想得。”

“精準剖析，說得全對。”次女的觀察能力和梳理事件的能力在樹下宇宙一案中，已經得到充分展現，所以忍足爸爸也不驚訝純奈看透了忍足明智。

“謝謝爸爸誇獎，接下來我在想要如何清理。第一步就是要知道忍足明智隱藏的全部勢力，但爸爸和宗也伯父曾經進行過兩次行動均已失敗告終，可見他隱藏的功夫很深，憑我一個人的力量要找出來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換了個思路，決定讓忍足明智主動暴露出他的勢力。”

“出奔？”

“是的，忍足明智的執念就是想要贏過爸爸，想要傷害爸爸，想要將爸爸打落塵埃，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犧牲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所以，我將這個機會擺在他面前。”

“相信你想要搬出去的決心，確認你的單純，自以為控制了你的思想，又看到你真的提出了最高等級的出奔，這時候，忍足明智只要通過這個申請，設計爸爸的局也就完成了。呵，被唾手可得的虛幻勝利迷昏了眼啊，原來爸爸在他心裏這麽重要啊，咦——。”忍足爸爸拖長了尾音，嫌棄道，“真惡心。”

“是有點……為了通過我最高等級的出奔申請，需要繞過明俊叔叔，瞞過敏銳的明慶，還要讓宗也伯父和謙也一無所知，除非傾盡所有，否則這就是不可能完成得任務，一邊是自己畢生心血權利，一邊是通過徹底擊垮我來打擊爸爸，忍足明智只能選擇一個，顯然，他選擇了後者……的確很重視爸爸呢。”雖然是完全相反意義上的重視，但是，爸爸在忍足明智的心裏大概比明俊叔叔和明慶還要重要吧，一念成魔了……純奈不理解這種仇恨，就像是她不理解野波澄花一般。

“所以，你以自己為餌？”

“嗯。”

“純奈，你知道你這樣做代表了什麽嗎？”

“我。”純奈面容平靜，眼睛澄澈柔軟，“我為了你們什麽都做得出來。”她可以原諒傷害自己的人，但絕對不原諒惡意傷害她家人的人，這是她的底線。

單薄柔弱的少女平靜說道，聲音軟軟，楚楚動人，但就是這樣的純奈，讓包括忍足爸爸在內的所有人楞住了，他們可以清晰感覺到她的意志和堅決，那仿佛要與世界為敵的樣子讓他們心驚膽顫。

萬一真的有人傷害了他們，純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他們不敢想象。

“純奈，你確確實實保護到爸爸了，能夠被女兒保護，爸爸很高興呢。謝謝你，這種感覺有點奇妙，不過，爸爸以後會適應的，適應你給得幸福。”忍足爸爸應下，狹長的鳳眼裏流露出親昵溫情，他直接認可了純奈的做法，仿佛下回有危險還會讓純奈保護般，沒有一點大人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恬不知恥。

但就是這樣的忍足爸爸讓純奈強憋著眼淚笑了出來。

“爸爸……謝謝你。”謝謝你接受我的好意，謝謝你沒有責怪魯莽的我，抱歉，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太任性，我又讓你們擔心了吧？只是，對不起啊，我太弱了，也太沒用了，不能承受一點你們被傷害的後果，脆弱到一絲一毫都承受不了……純奈的眼眸很軟也很暖，自然的笑容透著純粹的喜悅，“我想我有些理解你所說得人類的本質。”互相麻煩著活下去嗎？

“加油，爸爸相信你以後會更加理解，不過，如果你計劃中的出奔後路是交給謙也處理殘局，爸爸會更滿意。”身為族長繼承人早點面對家族裏的人和事，其實很能鍛煉實力，忍足爸爸為自己讓哥哥收拾爛攤子的事情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並試圖將這種厚顏無恥的精神傳給下一代。

純奈：“……”不敢茍同。

忍足爸爸語重深長說：“純奈，這其實也是為了加深你和謙也的關系，讓你們的感情變得更好。”

純奈：“…………”不用了，她和謙也的關系已經很好了，而且爸爸你這種說法會讓謙也覺得惡心哦，她很清楚謙也有多嫌棄自己→_→。

“正經說話就好好說！不要夾雜私貨啊！謙也已經太過寵溺純奈了！不要再火上澆油了！而且你說得這些話只會讓謙也嘔吐啊！”侑士額頭有青筋暴起。

嘔吐？稍加聯想，純奈不得不承認侑士說得有道理QAQ。

“居然用了‘嘔吐’這個詞語，小侑真敢說啊，純奈要哭了哦。”

“怎麽可能！純奈怎麽……你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在吐槽爸爸！不是罵你！”侑士臉色大變。

“我沒……哭。”努力憋住委屈的眼淚，純奈吸吸鼻子，“爸爸、媽媽、小侑、惠裏奈，放心吧，我很愛你們哦，所以不會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險，在忍足明智行動的期間，其實我是有監視他的。”

絕對哭了！侑士心裏反駁……心疼不已。

“監視？怎麽做得？”忍足爸爸不調笑了，而是饒有興趣地問道，能瞞過那個老狐貍的方法是什麽？他都做不到！而且他沒記錯的話，純奈沒有手下，人也在東京，那她是監視到遠在大阪的忍足明智，還不被發覺得？

“那個，翔太喜歡看動畫片《中二的我是萬人迷》，明慶也喜歡，他們有時候會一起看，然後討論動畫片裏的情節。”

“然後呢？”忍足爸爸沒明白純奈的操作。

“事後，我會和翔太一起討論動畫片裏的情節。”

“就這個？你的目的呢？到底是怎麽監視得？”忍足爸爸還是不明白，不說他了，侑士等人也是一頭霧水。

“我和翔太討論動畫片的情節，一是純粹地聊天，二是為了聽他吐槽明慶。因為我事先也看了相同的動畫片，大概可以推測出明慶喜歡吐槽的點。如果他發現了忍足明智暗底下的動作，一定會試探明俊叔叔和翔太，註意力便不在動畫片上，所以，只要每次有六成或以上的吐槽點符合，就說明他沒有發現，反之就是有所察覺。”

“而宗也伯父和謙也如果察覺了忍足明智的動作，翔太也一定會註意到，就沒有和我討論動畫片的心情了，事實是翔太一直沒有停止討論，明慶的吐槽點大部分也符合我的猜測，既然明慶沒發覺的話，那明俊叔叔一定發覺不了，忍足明智和我聯系也沒有異常。所以，我確定事情進展順利。”

純奈不知道自己在說著很恐怖的事情，眼神天真無邪。

侑士：“……”

惠裏奈：“……”

忍足媽媽：“……”

忍足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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