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海域中心島。

萬年菩提樹上發出一陣陣七彩的光暈，這裏的靈氣前所未有的濃郁，這引得無盡海域裏的妖族紛紛循著靈氣圍在中心島周圍。

有一只小白狼東嗅嗅，西嗅嗅的，終於擠開妖群，奔向了菩提樹下。

所有的妖族都閉著眼睛在修煉，在吸收這股濃郁的靈氣，只有小白狼仰著頭看著藏在樹冠裏那顆正散發著七彩光暈的菩提子。

按照妖族的年齡來說，他如今還很小，甚至還未能化作人形，大大的眼睛裏都是好奇，甚至有躍躍欲試爬上樹梢的沖動。

只可惜，它是一只小狼，它不會爬樹，可它還是努力嘗試了一下，爪子扒拉了好幾下樹根才是放棄。

小白狼蹲在樹下面，也努力地吸收著樹冠裏那顆散發出七彩光暈的菩提子散發出的靈氣。

整個無盡海域裏的妖族妖力都是低微的，哪怕是稍強一些的桃花妖，也脆弱得不堪一擊，經歷千年之前的那場妖族與修仙界的戰役，所有的妖族幾乎都是夾著尾巴地活著，修煉著的。

日升日落，不知是過了多少個日夜，這一天的夜晚，所有的妖族要麽是在沈睡，要麽是在修煉，並沒有註意到天際劃下來的一道迅疾的光。

像是流星，卻比流星更加耀眼鋒銳。

小白狼十分敏銳，是第一個發覺那道‘流星’的，它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仰著頭看過去，看著那道光落在了菩提子上，看著菩提子上濃郁的靈氣受到了重創。

菩提子被那道光割落下來，朝著海域裏飛砸過去，發出‘咚’得一聲響。

整個中心島因此晃動了一下，維持了好一段時間濃郁的靈氣忽然在這瞬間像是被人抽離了一樣，七彩的光暈也不在。

或修煉，或沈睡的妖族紛紛睜開了眼睛，眼中盡是茫然。

小白狼鼻子嗅了嗅，卻是猛地往海域裏撲了過去，它還小，努力地順著黑夜裏幽沈詭秘的大海裏游，朝著那顆落在海裏的菩提子劃過去，他的眼睛裏除了好奇，更多的卻是向往與燃燒著熊熊鬥志。

只可惜，小白狼還小，大海起起伏伏的海浪很快就將菩提子推遠了出去。

在海域裏，很快就消失不見，靈氣更是難以追尋，只留下了漂浮在海中的那只渾身雪白的小狼，眼底逐漸漫上了濃濃的茫然。

與此同時，菩提樹心裏有一道並不強盛的神魂氣息浮動著，迅速朝著菩提子漂浮的方向而去。

……

“退潮啦，退潮啦，快，快，大家都去海灘上，礁石邊摸海貨。”

“好勒，好勒，今天退潮得怎麽這麽快？”

“那誰知道呢，前幾天的那浪本來就起的奇怪，這退的快也是正常的。”

離無盡海域很遠，又臨近著凡界的一處避世小漁村因為海浪退潮，一下子熱鬧起來，大家奔走相告。

這裏家家戶戶都是漁民，漁民們拿著魚簍，木盆，網兜紛紛都跑了出來。

“雲娘，你怎麽還在家裏，退潮了，快去撿海貨啊！咱們霞光村就是靠海吃海的，你整日養這些雞做什麽？”

有人路過一處竹屋時，見這處的主任還在院子裏餵雞，忙就叫了一聲。

被喚雲娘的女子聽了，不急不躁地擡起頭來，眉眼間都是笑，又俏又靈動，“張叔，我餵完雞這就去了！”

她生得不算極美，可身上那股靈動又帶著潑辣的勁兒令那雙眼都亮了好幾分。

大家都忙著去撈海貨，此刻也都通知到了，見她慢吞吞的，也就沒人再理會。

雲娘餵完了雞，這才是去了屋裏，拿了兩只大魚簍，一只網兜子，將頭發用布巾包起來，袖子也都綁在胳膊上綁結實了，這才是腳步飛快地往海邊過去。

海邊人已經許多了，大家彎著腰在海灘上撿著各種海貨，貝類，心情都很好。

雲娘張望了一下，往人最少的那一處走去，她就一個人，養活自己就行，撿不了太多也不要緊。

退潮後，沙灘上的貝類，海帶，蝦蟹都是好多的，足夠大家飽餐好幾頓了，雲娘挑那些生的又肥又大又鮮活的先放進魚簍裏。

“哎呀，這是哪家的孩子啊？怎麽在水裏泡著？！”

“我看看我看看！最近咱們村裏沒有剛出生的孩子啊，這孩子哪裏來的？”

“這海裏泡了不知道多久了，這小臉又青又白的，還能活麽？”

雲娘聽到前面傳來一陣陣驚呼和議論聲，好像在說什麽孩子的，她一個未婚的姑娘家本不該好奇，只是擡頭透過人群時，瞥見了還躺在沙灘上的孩子半邊身子。

那泛著青白的皮膚，看起來像是活不長了的樣子。

雲娘看著，忽然就心裏一疼，忙撥開人群去看。

大家都在討論著這是哪裏來的孩子，怎麽會泡在海裏，又說氣息微弱，讓誰家抱回去養著。

“我家孩子多，可沒多的口糧再養個孩子。”

“這看著身子就不好，帶回去也養不活啊！”

“是個姑娘呢，我家姑娘夠多了，我不要啊，你們誰要？”

雲娘聽著，見著小小的孩子還躺在潮濕的沙子上面都沒有人抱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動，一下子擠開了人群，把魚簍放地上，又趕緊抱起地上的孩子。

那孩子不知道在海水裏泡了多久了，皮膚都有些泡皺了，渾身冰冰涼的，看著氣息也微弱的很，可生的粉雕玉琢，極其漂亮。

雲娘又去摸了摸孩子的臉，又去摸孩子的小手，哪想到這孩子還昏迷著卻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指頭，緊緊的，像是怎麽都不會松開一樣。

就這麽一下，雲娘的心都像是被緊緊抓住了一樣。

周圍還在討論讓誰家帶回去養，雲娘忽然就說道，“孩子，我養。”

她垂著頭，俏麗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來。

也不知道是她懷抱太暖，還是因為她此刻心情好影響到了她懷裏的孩子，那孩子在她說完這句話時，睫毛一顫，睜開了眼睛。

烏溜溜的眼睛對上雲娘的眼睛，忽然也笑了起來，像是一彎月牙，雲娘看著心都軟化了。

“雲娘你還沒嫁人呢，就帶個身份不明的孩子，這以後還怎麽嫁人？”

“是啊雲娘，你前不久不是還說親了，都說得差不多了，如今要帶這麽個孩子，這還怎麽嫁過去啊？”

“是啊是啊，雲娘，你還是算了，你養不了，而且你也沒養孩子經驗啊。”

雲娘聽了這些話就哼了一聲，“那你們養得了你們養啊！一個個都不想要，推三阻四的，我要養還在這叨叨叨，煩不煩！？每個女子第一次做娘時不都這樣嗎，沒經驗，養養不就有經驗了！？因為我養了個孩子就不要我不成親了的，我還看不上了呢！讓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了解這雲娘的潑辣性子，一時沒人多嘴說話。

雲娘就把魚簍重新撿起來掛在腰邊，也不撿海貨了，直接往家回。

回家後，雲娘先把孩子裹在被子裏放在床上，然後就不知該怎麽辦了，想起隔壁翠娘生過孩子，忙過去找她。

翠娘也在海邊，聽到雲娘跑過來說這事，一邊往回跑，一邊嘮叨養孩子的不容易。

到了雲娘，先看了看孩子，“這孩子活不過幾天。”

“能救就救。”雲娘卻一定要養。

翠娘就教她熬迷糊，又是教她怎麽帶孩子，孩子哭了又怎麽辦。

本以為孩子很難養活，可誰知道一碗迷糊餵下去，過了一晚上，孩子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好好的，臉色又白又粉，雲娘看過去時，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笑得很開心。

雲娘心裏高興壞了，覺得這孩子命硬的很，坐在床上抱起她，一邊哄著，一邊小聲說道，“以後我就是你娘了，嗯，你就叫阿瑤好不好，阿瑤，阿瑤，好聽，娘沒什麽文化，就只能給你取個這麽普通的名字了，一會兒帶你去找李叔，給你取個大名好不好啊？”

小孩子那哪懂好不好的，只會笑，只會看著雲娘笑。

雲娘用自己的衣服改做了小衣服，如今是夏天，倒是方便，給阿瑤穿好小衣服後就出了門。

李叔是霞光村的村長，曾經跟著入村的外鄉人學過識字讀書，是村裏最有文化的人，家裏住在霞光村最東面。

雲娘抱著阿瑤出去時，好些人都看到了，看到阿瑤懷裏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誰都不敢相信那孩子竟然一晚上就活過來了。

阿瑤生的可愛又有靈氣，一路走來，人見人愛，到了李叔家時，那李叔一看到阿瑤，就歡喜地要抱她。

雲娘想求一個好名字，便是順著給李叔抱。

李叔知道雲娘的來意，一邊抱著小阿瑤，一邊說道，“你本姓嫚，嗯，就叫嫚堯吧，堯，堯，這個字好，有句詩裏有這個字。”

其實李叔也是個半吊子，只是是村裏唯一讀過書的。

“好，那以後就叫嫚堯了。”雲娘不多問是哪句詩詞，只點點頭，心裏覺得嫚堯這個名字好，與她取的小名阿瑤讀音還一樣。

“嫚堯，嫚堯，我的小阿瑤，以後你的大名就叫嫚堯了。”

雲娘笑瞇瞇的，心裏很是歡喜高興，她從李叔手裏把孩子接了過來，“她以後就是我的女兒了。”

李叔本想勸她幾句，她正在說親，又是孤兒，現在還要帶個孩子，這就不好嫁了，雲娘卻堅持要養著嫚堯。

不出一日，整個霞光村的人都知道雲娘決定收養那個海上飄來的孩子了，當天下午，她被人退了親。

可雲娘不在乎，“我孩子都有了，要什麽男人？”

雲娘喜歡叫嫚堯為小阿瑤，小阿瑤性子有些像她，這使她更加喜歡小阿瑤。

小阿瑤從小到大就無病無災，還特別有福氣，雲娘只當小阿瑤天生帶著福運，卻從來沒有註意過每每夜晚的時候，是隱約可以看到小阿瑤身後跟著的一抹亮光的，時隱時現的。

……

十八年很快過去，這十八年，雲娘過得很快樂，就如她被退親時那時候說的那樣，她有了小阿瑤，要什麽男人？

“阿娘，阿娘！”

嫚堯歡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正忙著做飯的雲娘眉眼一下就染上笑意，“哎，阿瑤，娘在做飯呢！”

嫚堯撩開了竹簾，去了竹屋旁邊的小廚房裏，她眼睛亮亮地湊過去，腳邊還跟著幾只小野狗。

“阿娘，聽說三日後就是篝火魚宴了，到時候我就穿阿娘給我新做的衣裳去……阿娘你覺得怎麽樣？”

雲娘笑瞇瞇的，一邊由著嫚堯拿了只紅薯掰碎了餵給腳下的小野狗吃，一邊說道，“阿瑤是咱們村裏最美的姑娘，這村裏的兒郎們都想娶，不管穿什麽，都是最美的。”

嫚堯聽了也笑，蹲下來一邊餵狗，一邊對她娘說道，“阿娘打算那時做什麽菜？嗯……阿娘做的魚怎麽樣都好吃，怎麽樣都是最好吃的。”

“娘當然是做你最愛吃的了。”雲娘打開蒸籠，一股甜香的味道飄了出來。

嫚堯一聞到這股味道就笑了起來，一下子站直了身體湊了過去，“阿娘你今天做了槐花糕嗎？”

“是啊，屋後不遠的那棵槐花樹長得好，現在不是到了花開的季節了嗎？娘想著你愛吃就做了點。”

嫚堯伸手去拿，差點被燙到，燙的她直吹手，可還是要去拿，一邊燙嘴，一邊吃，嘴裏含含糊糊地喊著好吃。

“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

“好吃，好吃！”

雲娘笑著，讓嫚堯去外面院子裏拿些曬著的辣椒和蒜頭。

嫚堯又拿了一塊槐花糕，嘴裏還塞得滿滿的，這才從小廚房裏出去。

一出去，一擡頭，她就看見了站在院子裏那幾棵竹子陰影下的陌生男子。

他穿著一身紅色的袍子，那紅色，似鮮紅，又似暗紅，不，那種紅色，更像是被血染紅後幹涸了的顏色。

他的頭發又長又黑，風吹過來時，額前落下的發正好是被吹散開，嫚堯就看到了一張生的極好看的臉。

她在霞光村裏住了十八年了，從來沒見過長的這樣好看的男子。

這是個外鄉人。

可外鄉人怎麽會出現在她家門口？

嫚堯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心裏生出些古怪來。

“外鄉人？”

那人眨了一下眼睛，沒說話，只看著她。

嫚堯見他臉色有些蒼白，陽光照下來，竟是白如紙，便覺得這莫不是在海上漂了許久才到這裏的外鄉人？

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外鄉人，怕是肚子餓的說不出話來。

嫚堯走了過去，迎著光仰起頭來。

光太刺眼了，所以她的眼睛也瞇了起來，“你是不是餓了？”

對方還是沒說話，只是嫚堯對上他的眼睛時，心底卻生出一些傷感來，她忍不住便將手裏的槐花糕遞了過去，“我娘做的槐花糕，你先吃了墊墊肚子，外鄉人的話，我帶你去村長家，他知道怎麽從這裏出去。”

男子看了一眼被她塞到手裏的槐花糕。

槐花糕是剛出爐的，帶著溫熱的氣息，聞著便是又甜又香，他見了，眼底驀得便是濕潤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並沒有馬上吃。

嫚堯見了他這個樣子，便越發肯定他是個餓了很久肚子的外鄉人了，就帶著他往外走。

“跟我走，我帶你去找李叔，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幽……”男子頓了頓，想到如今自己只是一抹殘留的神魂，想到她喜歡叫自己的稱呼，改了口，“朱炔，我叫朱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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