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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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哥哥跨過刀山火海來找自己又有什麽用？
她哥……蘇鈺如今仙根被毀，就算是想要幫她，也不過是個無能為力的廢人而已。
不過 ，蘇鈺若是來的話，對她來說也是一個籌碼。
只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蕭家為什麽要蘇鈺，現在的蘇鈺，沒有半點用處，蕭家圖什麽？
“蕭大哥，我哥哥現在不過是個不能修煉的廢人，為什麽你們還不放過他？”蘇千雲聲音發顫，有些害怕，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這一點，你無需知道。”蕭梅嶼捏住了她湊過來的臉，一直到那張臉被捏得變形了，扭曲了，他才是松開了。
蘇千雲見他要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蕭大哥，還有，事到如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當初我哥究竟是為什麽仙根被毀的，究竟是誰做的？”
蕭梅嶼像是玩弄什麽寵物一樣，摸了摸跪坐在床邊的蘇千雲的頭發，狹長的眼睛瞇了瞇，忽然笑了起來，“你不是一直懷疑我們蕭家人做的嗎？”
蘇千雲咬了咬唇，猛地搖了搖頭，一臉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的模樣。
“蕭大哥，你誤會我了，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像是蕭家這樣的貴門大家又怎麽會做得出那樣的事情，只不過因為我哥哥與蕭大哥都是天澤靈宗的弟子，所以，我就想，或許蕭大哥知道一些什麽。”
“怎麽？想替你哥報仇？你拜入青山劍宗也好些時候了，從來沒好好修練過吧？聽說，你還是天生劍骨呢。”蕭梅嶼說到這，笑容更大了一些，對蘇千雲的惡意毫不掩飾，“我看你是天生賤骨，實話告訴你，蘇鈺的事，就算你是修仙界強者，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何況你如今，和凡人並無區別。”
蘇千雲楞了一下，抓著床單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一下，心砰砰跳，腦子裏多想了出去，莫非……
“蕭大哥，你能不能讓我去見我師尊……我人都在這裏了，我跑不了的，我就是想，就是想見師尊……”
“你放心，等你哥哥來找你了，就帶你去見玉離。”
蕭梅嶼說完這句話，拍了拍蘇千雲的臉，離開了這房間。
蘇千雲一個人跌坐在床上，神思發散了出去。
蘇鈺是肯定會來找她的，他向來疼愛自己的妹妹，她如今便是蘇鈺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所以，只要等他來了，她便能去見玉離了。
只是……蘇鈺的仙根被毀，看來真的不簡單啊。
當初聖佛在堯華死後花了好一番心血才算出了這麽一對命盤符合他們兄妹的兄妹命盤，同樣都是雙天才的天賦，就算是神魂永遠覺醒不了，靠著這天賦，踏實修煉，將來也必定是能修成凡仙。
但蘇鈺的仙根被毀的話，那就說明，他以後永遠都不能成仙，碌碌無為過完這一生，世世輪回下去，只要神魂不覺醒，那便永無止盡的無能。
這倒是……不像這修仙界的人的手筆，倒像是……
蘇千雲不敢深想下去，安心地等著蘇鈺過來，他如何，與她無關，只是可惜了，蘇鈺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個死腦筋，像是與藥靈雙修便能修補仙根這樣容易的事，都不願去做，他不平庸的話誰平庸？
若是他與嫚堯雙修，還真是一樁……能令她高興許久的事情。
……
當愛被一點點消磨光，胸膛裏跳動的心也像是成了禁錮自己的墳墓，到了那時，恨不得心都死光了，成一件死物。
玉離不願意醒過來，寧願就這樣消沈在自己往昔的夢裏。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很多，許多都是他自己用自己的那把碎魂劍割的，本來來沐禹州之前，在烈火重境裏就已經是大小內外傷不少了，再加上碎魂劍，重上加重。
他原本灰白的發此時看起來也更白了。
畢竟，碎魂劍並不是一把普通的劍，是對神魂也有傷害的劍。
蕭家請來的醫修是修仙界數一數二的，替玉離診療完後，嘆了口氣，“玉離真人怕是自己不想好，我的靈藥都餵不進去，就算餵下去了，也被他用靈力裹住了，藥效並不能蔓延至全身，等於是無用的。”
南山真人和蕭博廣乃至蕭家家主此時就在玉離的床邊，聽了醫修的話，眉頭都皺了起來。
“可否將他先喚醒？”
開口的是南山真人。
南山真人看起來是慈霭的老者，留著一把胡須，連眉毛都是白色的，此時眉頭皺緊了，很是關心。
他的容貌在修仙界也是少有的蒼老，因為修仙界的修士們只要到達一定的修為，便可以自行維持自己想要的容貌，或是少年，或是青年，說是中年，或是老年，但幾乎不會有人選擇老年。
那醫修搖了搖頭，“不能，玉離真人的神魂完全沈寂了，顯然不想醒過來，若是他想醒來，將他喚醒很簡單。”
“什麽辦法都不能用了嗎？”
“以我的能力，沒有辦法。”
南山真人點了點頭，沒有再強求，但是看著玉離又嘆了口氣，那雙雖然蒼老卻依舊精神爍爍的眼睛裏是深深的思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很快，他們就離開了玉離的屋子，只是屋外由著蕭家的元嬰境的護衛守著。
三人走在了蕭家的花園裏，周圍是用結界隔著的，保證外部的人是聽不見他們對話的。
蕭博廣的語氣有些凝重，又有些興奮，“無盡海域裏傳出來的那道神魂氣息就是傳說中的……天地雙生的堯華神女吧？”
他的目光尊敬地看向南山真人。
明明他們算得上是同輩之人，但是他的目光中卻全是仰視。
南山真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慈祥和藹地笑了笑，“堯華神女，乃是上古戰神，神魂強大，無盡海域這般遠，還能有這樣強大且散發著香氣的神魂香，這天地之間，除了堯華神女，或許也就剩下她的親哥哥了。”
蕭博廣興奮不已，蕭寒之雖然不是天賦很好，但也算是修煉之人，雖還聽不明白蕭博廣和南山真人的話，但他知道，那堯華神女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如今天澤靈宗下方的上古大陣隱隱有被破除的跡象，我要馬上回去主持大局，沐禹州這裏，我便是顧不上多管了。”
南山真人又開了口，他的語氣始終是平和又含著慈霭的笑意的。
蕭博廣點頭，並未多言，上古大陣下方封著的是千年之前作亂的各種巨魔，這些巨魔若是從地下出來時，修仙界必定是要大亂的。
而如今修仙界各處平和安詳，這樣很好，這種平和，需要他們去好好維護。
“妖皇大肆操辦大婚，此事我等必不能坐視不理，三日後，是否一同前往無盡海域？”蕭博廣又正了正臉色。
南山真人便道，“此事自然是要同玉離一同前往，可他……怕是等他醒來，也來不及前往。”
蕭博廣擰緊了眉頭，“我會讓醫修再想想辦法。”
南山真人回了一趟蕭家給他安排的住處，回去後，他坐在桌邊，低著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拿出了高級傳信玉簡，給自己的徒弟天涯傳了一封信過去。
天涯此刻還在沐禹州向北二百裏的地方幹坐著，心情茫然不已，懷中的高級傳信玉簡有靈氣波動時，她也是茫然地拿了出來。
是師尊傳來的信——“天涯，可否找到你師弟，並將他帶出沐禹州？”
見到這封信時，天涯圓圓的臉上，一雙眼裏的茫然被的懊惱替代。
原本師弟是被她帶出來了，可惜，又被他自己回去了。
她想了想，還是很老實地告訴了南山真人——“師尊，我本是將師弟帶出了沐禹州，可師弟又自己回去了，我攔不住他。”
一句攔不住令收到這封信的南山真人眉頭都擰緊了。
蘇鈺如今仙根被毀了，雙腿也是廢的，沒有假腿符沒有飛劍符，連從天涯面前離開都難，更別提他還打不過天涯了。
南山真人臉上那兩道長長白白的眉毛都擰巴了起來，立刻又發了一封信過去——“怎麽回事？”
天涯鼓著一張臉就要用靈力將信寫下，結果，手裏的傳信玉簡一下子被一道劍氣給炸得四分五裂了。
她擡頭一看，就見萬歸手裏的鐵劍劍勢還沒收回去，一張臉又酷又冷。
“為何毀了我的玉簡？！”天涯氣得不行，都哆嗦起來，手裏的靈氣凝起來就要往萬歸砸過去。
萬歸用很冷淡的語氣回答她，“防止你通風報信。”
“那是我師尊！也是我師弟的師尊！如今就在沐禹州，若是師弟回沐禹州時被蕭家捉去，師尊便可保他！”天涯是真的生氣，她認為自己此刻還沒有對萬歸出手已經是極好忍耐力和教養了。
可萬歸嗤笑一聲，並沒有說話。
天涯見此，心裏就更氣了，可她想著，這劍修，還有這狼妖看起來是師弟的朋友，所以，即便再生氣，最後都沒有出手。
何況她想著，師尊修為高深，如今師弟回沐禹州的消息也已傳了過去，若是師弟有危險，師尊必定會第一時間知道，師弟的安危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此時烈陽在高空照著，山澗裏很熱，也很悶，使人渾身都有些不舒服，這等待便也變得焦灼起來。
……
……
金鵬鳥妖的速度真的非常快，蘇鈺坐在金鵬鳥身上，不僅是要雙腿緊緊夾著鳥身，還要用力抓住金鵬鳥的翎羽，盡量趴在他身上，這才沒有從他身上摔落下去。
周圍的風景急速退去，到最後，在蘇鈺眼裏，就變成一條條彩帶的樣子，他穿梭在裏面。
小白狼說兩息時間就能到，便真的是兩息時間就到了。
“就在這停下等等。” 之前白晏和金鵬鳥說過大概距離和這沐禹州的樣子，所以金鵬鳥到了沐禹州上方便是緩了速度，蘇鈺也拍了拍他，叫他停下。
金鵬鳥之前才被白晏訓斥過，如今見蘇鈺溫柔得不行，還會安撫一樣拍他的脖子，便親昵地轉頭用鳥嘴碰了碰他的手。
“可否變小成麻雀大小？”蘇鈺看著在陽光下散發出金光的金鵬鳥，語氣柔和。
金鵬鳥吱吱叫了兩聲，點了點頭，羽毛一抖，直接整個鳥就變成了麻雀大小。
蘇鈺速度很快地用了一張飛劍符，這才免得摔落下去。
金鵬鳥就站在蘇鈺肩膀上，但他渾身金色，還是十分顯眼，蘇鈺將他放進了自己腰間的荷包裏，只讓他露出個鳥頭出來呼口氣。
他此時周身的氣息還很是溫和，像是從前一樣，他來到了之前的客棧。
只是，客棧裏早就沒有了蘇千雲，自然，玉離的身影也沒有。
蘇鈺眉間的戾氣又浮動了幾分，隱隱就要爆發。
雖是厭惡，但是他拿出了傳信玉簡，給蘇千雲傳了一封信過去——“小雲，你現在在哪兒呢？”
蘇千雲本來就一直在等蘇鈺，不論是蘇鈺的人，還是蘇鈺的信，當傳信玉簡靈力波動時，她第一時間拿起來看，松了口氣，並立刻回了一封。
——“哥哥，之前有人把我打暈了，我醒來你就不見蹤影了，我也被帶到蕭家來了，哥哥快來救我，嗚嗚嗚嗚。”
她在蕭家。
蘇鈺面無表情地盯著傳信玉簡看了一會兒，便給蘇千雲回了一封信——“等著我。”
蘇千雲看到這三個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她雖是覺得依照如今的蘇鈺，是絕對不可能將自己帶離蕭家的，不過還是帶了幾分希冀，所以，沒有與蕭梅嶼說這事。
反正，蕭家護衛那麽森嚴，蘇鈺也不可能毫無動靜地闖進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蘇鈺會從蕭家的大門進去。
他一身長衫，挺拔地站在了蕭家大門前，由著蕭家護衛進去通傳。
蕭梅嶼得知蘇鈺竟是大搖大擺地在正門等著，驚得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當初蘇鈺被蘇家人囚禁在底下監牢裏，他也是費了一番力氣逃出去的，之後，蕭家再也沒有再能將蘇鈺抓回來。
而當初抓他回來，是為了逼迫蘇千雲去將那個從青山劍宗逃離的藥靈帶到蕭家，這事一直到現在都是個遺憾。
現在蘇鈺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果然是個心裏只有妹妹的人，為了妹妹，什麽都能做。
蕭梅嶼親自去了外邊見蘇鈺，遠遠的還沒到門口，就見一男子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負手於後，與從前一樣，好像面對什麽事情都能過坦然從容，就連唇角都帶著同樣的笑容。
他平日裏最厭惡的就是蘇鈺這副樣子，所以，如今見了，也沒什麽好臉色。
蘇鈺在蕭梅嶼開口之前先開了口，“聽說小雲在蕭家，我真是感謝蕭家對她的照顧，可否讓我們兄妹先見一面？”
他目光坦蕩，像是能看穿蕭梅嶼，甚至是蕭家一切的魑魅魍魎一樣，令人見之心生慚愧。
這裏是蕭家的地盤，如今蘇鈺不過是一個廢人，就算是從前，這蕭家這麽多護衛，還有蕭博廣，甚至是南山真人都在此，這蘇鈺來了這裏也是無法離開的，所以，他挑了挑眉，“你還真是和你妹妹兄妹情深。”
對這話，蘇鈺當然是不會否認了，他笑了起來，如春風拂面，如清泉淌在心口之上，他瞇起了眼睛，像是沈浸在了過往的回憶裏，微風拂來，吹起他頰邊的碎發，陽光下的臉，看起來有些迷離。
“是啊，我妹妹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呢。”
蕭梅嶼不屑於這種兄妹情深，在他心裏，感情是最不牢靠的東西，不論是什麽感情。
有護衛跟在蘇鈺後面，親自帶著他去往蘇千雲住的客房走，路上，蘇鈺還閑聊一般問了一句，“玉離真人也在蕭家麽？”
“是。”蕭家的護衛並沒有得到指令說不能將此事告訴給蘇鈺，所以如實以告。
蘇鈺笑瞇瞇地道了謝，便沒有再說話，稍稍感知一下，就知道玉離在何處。
蘇千雲正等得心焦，一方面希望蘇鈺能快點來，一方面又在想，自己到時候真的能和玉離一起脫身麽？
‘吱呀——’
門被推開的很突然，當外面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時，也將一道身影帶了進來。
那道身影溫柔又令人心安，看向人的目光，總是那麽——
蘇千雲心裏一喜，擡頭就看向了來的蘇鈺，她沒想到蘇鈺來的那樣快，當擡起臉對上他時，她唇角的笑都沒能立刻揚起，而見到他此刻臉上的笑容後，她莫名心底有一瞬竟是覺得陰寒。
可再仔細看過去，卻只能看到蘇鈺笑得溫柔關切。
“小雲。”蘇鈺輕輕喊了一聲，反手將門關上了。
蘇千雲立刻從床上下來，連鞋子都沒穿，赤著腳往蘇鈺懷裏撲，一邊撲過去，一邊喊著，“哥哥——”
蘇鈺低著頭輕輕笑了一聲，這笑聲在外面的護衛聽來，便是兄妹相見的歡喜。
他指尖一彈，一道金色的佛光瞬間彈出，在房間裏布下了一個猶如金鐘一樣的罩子，一下將蘇千雲罩在了裏面。
血色，一點點從蘇千雲的臉上褪幹凈，她眼底裏或真或假的歡喜一點點地變成了驚恐，她腳下步子一軟 ，踉蹌了一下，朝前跌去，卻直接撞上了那透明的泛著金光的金鐘，一下坐在了地上。
她渾身都在發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連頭發絲都在顫抖。
這……這……這佛光……
這……這不是蘇鈺，這是……這是聖佛！
蘇千雲顫抖著，垂下眼睛，試圖用睫毛掩蓋眸底的慌張和驚恐。
若這是聖佛的話，他，他自然能感覺到自己不是他妹妹。
聖佛與堯華神女，是天地所生的雙生胎，神魂自有聯系的。
蘇千雲腦袋裏空白一片，死亡的恐懼籠罩在心尖，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想發出疑問和不解，想做點什麽，但是喉嚨裏竟是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蘇鈺蹲下身來，隔著金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臉上依舊是笑，眉眼彎彎，“小雲，你沒有什麽要與我說的嗎？”
“你，你怎麽了？這是什麽，是……新的符嗎？”蘇千雲哆嗦著，再怎麽強忍，都沒忍住這哆嗦，臉色慘白如鬼。
哥哥兩個字，她竟是不敢叫出口。
蘇鈺的手指點在了金鐘上，瞇著眼睛，輕輕敲了敲。
金鐘上強大的神魂氣息狠狠壓制著蘇千雲，她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連起都起不來，神魂中所有記憶全部被蘇鈺掌控住了。
“你什麽都知道呢。”蘇鈺又笑了笑，收回了手。
他看著面色柔和，但眼底卻是黑沈沈的，暴戾的怒火壓制不住，如若不是他本性拒絕雙修，如今他和堯堯……
罩著蘇千雲的那只金鐘在一點一點地縮小，一點一點的縮小。
蘇千雲惶恐地將自己身體蜷縮起來，整個人被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誰幫你搶占我妹妹的身體？”蘇鈺在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問道。
蘇千雲死死咬著呀，整個身體都被越來越小的金鐘罩著，肌膚都要爆裂開來。
她沒說話。
蘇鈺的金鐘繼續縮小。
蘇千雲如今就算記憶恢覆，可她從前也不過是個凡仙，神魂能力有限，這具身體進入青山劍宗後，也疲於修煉，不過是個練氣而已。
金鐘上的神魂之力就縛得她快喘不過氣，更別提渾身肌骨被壓縮的痛。
‘哢’。
第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音。
那是蘇千雲的一根腿骨，腿骨斷裂之後，因為金鐘還在縮，那腿骨瞬間就從皮膚裏穿透了出來。
蘇千雲疼得叫出了聲，可那聲音由金鐘罩著，蘇鈺不想傳出來，那就不會傳出來。
第二根腿骨，第三根手骨，第四根手骨接二連三地斷裂，鮮血淋漓的白骨刺破她白嫩的皮膚，整個人如同變了形一樣。
她的一張臉被擠壓地快要變形。
蘇鈺慢條斯理的，卻沒有要收手的打算。
如今他也就神魂之力可用，哎，也是沒辦法呢。
“我妹妹體內的瓊鯨骨，就是這樣被剝離出來的呢，奇怪，玉離難不成沒將瓊鯨骨給你麽？”
蘇鈺欣賞著這畫面，眉眼溫潤地仿佛在餵人蜜糖一樣。
“瓊，瓊鯨骨……師……師尊……從我身體裏……拿出去了……聖……聖佛……饒，饒了我吧。”
蘇千雲被擠壓著拼了一口氣，才斷斷續續哀求著說出這一句話 ，祈求蘇鈺，不，祈求聖佛能放了她。
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之前還溫柔地在給她做槐花糕的哥哥蘇鈺再見面時，竟變成了如此可怕的聖佛。
難道，難道這麽多年的兄妹感情，都是假的麽？
就算，就算嫚堯是他妹妹堯華，那她就不算麽？轉世投胎後，他們也是親兄妹啊！
“我，我不知道……是，是誰幫的我，真，真的……我，我……我，我也是你妹妹……妹妹啊！”
蘇千雲哭著喊著，斷斷續續把這話說了出來，可還是沒敢喊哥哥。
這話目前來說不假，蘇鈺用神魂探知了蘇千雲，不，是錦雲的神魂，當初是誰幫她搶占的這副身軀的記憶全然空白。
“做我妹妹？你，配麽？”
蘇鈺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口茶，放下杯子後，金鐘縮成了圓凳大小，蘇千雲在裏面被蜷縮折疊成了一團，疼得快昏死過去。
“知道話本子裏你這樣的角色都是什麽下場嗎？”他溫柔地用指尖觸了觸金鐘，將蘇千雲關於上界的記憶全部抽走，只留下了這輩子對玉離深深的愛戀與癡迷。
哦，還有那根天生的劍骨，被他敲碎成了粉末。
蘇千雲哭了起來。
蘇鈺笑了笑，“連死都是便宜了你呢。”
他指尖動了動，那只被佛光籠罩的金鐘沖破了屋頂，砸向了玉離所在的客房，直接砸在了他身上，如一灘爛泥。
金鐘上的神魂之力與玉離相撞，一下將他刺激地從沈睡的夢中驚醒。
在那一瞬，他以為是堯堯回到他身邊。
蘇鈺整理了一下衣衫，並不打算在蕭家停留，神魂之力再強大，也受軀體的桎梏，如今的他，不是當初的聖佛。
何況這裏還有一個玉離。
金鵬鳥迅速變大，蕭家人只看到一道金光沖破天光，從蘇千雲的客房迅疾而出，再一眨眼，早就消失在面前。
蘇鈺來的光明正大，走得時候，同樣正大光明。
……
無盡海域裏，正由著蠶娘給自己量身的嫚堯忽然擡起頭，看向了沐禹州方向。
她瞇起眼睛，笑了起來，偏頭對幽寂說道，“我哥哥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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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哥……蘇鈺如今仙根被毀，就算是想要幫她，也不過是個無能為力的廢人而已。
不過 ，蘇鈺若是來的話，對她來說也是一個籌碼。
只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蕭家為什麽要蘇鈺，現在的蘇鈺，沒有半點用處，蕭家圖什麽？
“蕭大哥，我哥哥現在不過是個不能修煉的廢人，為什麽你們還不放過他？”蘇千雲聲音發顫，有些害怕，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這一點，你無需知道。”蕭梅嶼捏住了她湊過來的臉，一直到那張臉被捏得變形了，扭曲了，他才是松開了。
蘇千雲見他要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蕭大哥，還有，事到如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當初我哥究竟是為什麽仙根被毀的，究竟是誰做的？”
蕭梅嶼像是玩弄什麽寵物一樣，摸了摸跪坐在床邊的蘇千雲的頭發，狹長的眼睛瞇了瞇，忽然笑了起來，“你不是一直懷疑我們蕭家人做的嗎？”
蘇千雲咬了咬唇，猛地搖了搖頭，一臉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的模樣。
“蕭大哥，你誤會我了，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像是蕭家這樣的貴門大家又怎麽會做得出那樣的事情，只不過因為我哥哥與蕭大哥都是天澤靈宗的弟子，所以，我就想，或許蕭大哥知道一些什麽。”
“怎麽？想替你哥報仇？你拜入青山劍宗也好些時候了，從來沒好好修練過吧？聽說，你還是天生劍骨呢。”蕭梅嶼說到這，笑容更大了一些，對蘇千雲的惡意毫不掩飾，“我看你是天生賤骨，實話告訴你，蘇鈺的事，就算你是修仙界強者，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何況你如今，和凡人並無區別。”
蘇千雲楞了一下，抓著床單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一下，心砰砰跳，腦子裏多想了出去，莫非……
“蕭大哥，你能不能讓我去見我師尊……我人都在這裏了，我跑不了的，我就是想，就是想見師尊……”
“你放心，等你哥哥來找你了，就帶你去見玉離。”
蕭梅嶼說完這句話，拍了拍蘇千雲的臉，離開了這房間。
蘇千雲一個人跌坐在床上，神思發散了出去。
蘇鈺是肯定會來找她的，他向來疼愛自己的妹妹，她如今便是蘇鈺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所以，只要等他來了，她便能去見玉離了。
只是……蘇鈺的仙根被毀，看來真的不簡單啊。
當初聖佛在堯華死後花了好一番心血才算出了這麽一對命盤符合他們兄妹的兄妹命盤，同樣都是雙天才的天賦，就算是神魂永遠覺醒不了，靠著這天賦，踏實修煉，將來也必定是能修成凡仙。
但蘇鈺的仙根被毀的話，那就說明，他以後永遠都不能成仙，碌碌無為過完這一生，世世輪回下去，只要神魂不覺醒，那便永無止盡的無能。
這倒是……不像這修仙界的人的手筆，倒像是……
蘇千雲不敢深想下去，安心地等著蘇鈺過來，他如何，與她無關，只是可惜了，蘇鈺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個死腦筋，像是與藥靈雙修便能修補仙根這樣容易的事，都不願去做，他不平庸的話誰平庸？
若是他與嫚堯雙修，還真是一樁……能令她高興許久的事情。
……
當愛被一點點消磨光，胸膛裏跳動的心也像是成了禁錮自己的墳墓，到了那時，恨不得心都死光了，成一件死物。
玉離不願意醒過來，寧願就這樣消沈在自己往昔的夢裏。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很多，許多都是他自己用自己的那把碎魂劍割的，本來來沐禹州之前，在烈火重境裏就已經是大小內外傷不少了，再加上碎魂劍，重上加重。
他原本灰白的發此時看起來也更白了。
畢竟，碎魂劍並不是一把普通的劍，是對神魂也有傷害的劍。
蕭家請來的醫修是修仙界數一數二的，替玉離診療完後，嘆了口氣，“玉離真人怕是自己不想好，我的靈藥都餵不進去，就算餵下去了，也被他用靈力裹住了，藥效並不能蔓延至全身，等於是無用的。”
南山真人和蕭博廣乃至蕭家家主此時就在玉離的床邊，聽了醫修的話，眉頭都皺了起來。
“可否將他先喚醒？”
開口的是南山真人。
南山真人看起來是慈霭的老者，留著一把胡須，連眉毛都是白色的，此時眉頭皺緊了，很是關心。
他的容貌在修仙界也是少有的蒼老，因為修仙界的修士們只要到達一定的修為，便可以自行維持自己想要的容貌，或是少年，或是青年，說是中年，或是老年，但幾乎不會有人選擇老年。
那醫修搖了搖頭，“不能，玉離真人的神魂完全沈寂了，顯然不想醒過來，若是他想醒來，將他喚醒很簡單。”
“什麽辦法都不能用了嗎？”
“以我的能力，沒有辦法。”
南山真人點了點頭，沒有再強求，但是看著玉離又嘆了口氣，那雙雖然蒼老卻依舊精神爍爍的眼睛裏是深深的思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很快，他們就離開了玉離的屋子，只是屋外由著蕭家的元嬰境的護衛守著。
三人走在了蕭家的花園裏，周圍是用結界隔著的，保證外部的人是聽不見他們對話的。
蕭博廣的語氣有些凝重，又有些興奮，“無盡海域裏傳出來的那道神魂氣息就是傳說中的……天地雙生的堯華神女吧？”
他的目光尊敬地看向南山真人。
明明他們算得上是同輩之人，但是他的目光中卻全是仰視。
南山真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慈祥和藹地笑了笑，“堯華神女，乃是上古戰神，神魂強大，無盡海域這般遠，還能有這樣強大且散發著香氣的神魂香，這天地之間，除了堯華神女，或許也就剩下她的親哥哥了。”
蕭博廣興奮不已，蕭寒之雖然不是天賦很好，但也算是修煉之人，雖還聽不明白蕭博廣和南山真人的話，但他知道，那堯華神女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如今天澤靈宗下方的上古大陣隱隱有被破除的跡象，我要馬上回去主持大局，沐禹州這裏，我便是顧不上多管了。”
南山真人又開了口，他的語氣始終是平和又含著慈霭的笑意的。
蕭博廣點頭，並未多言，上古大陣下方封著的是千年之前作亂的各種巨魔，這些巨魔若是從地下出來時，修仙界必定是要大亂的。
而如今修仙界各處平和安詳，這樣很好，這種平和，需要他們去好好維護。
“妖皇大肆操辦大婚，此事我等必不能坐視不理，三日後，是否一同前往無盡海域？”蕭博廣又正了正臉色。
南山真人便道，“此事自然是要同玉離一同前往，可他……怕是等他醒來，也來不及前往。”
蕭博廣擰緊了眉頭，“我會讓醫修再想想辦法。”
南山真人回了一趟蕭家給他安排的住處，回去後，他坐在桌邊，低著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拿出了高級傳信玉簡，給自己的徒弟天涯傳了一封信過去。
天涯此刻還在沐禹州向北二百裏的地方幹坐著，心情茫然不已，懷中的高級傳信玉簡有靈氣波動時，她也是茫然地拿了出來。
是師尊傳來的信——“天涯，可否找到你師弟，並將他帶出沐禹州？”
見到這封信時，天涯圓圓的臉上，一雙眼裏的茫然被的懊惱替代。
原本師弟是被她帶出來了，可惜，又被他自己回去了。
她想了想，還是很老實地告訴了南山真人——“師尊，我本是將師弟帶出了沐禹州，可師弟又自己回去了，我攔不住他。”
一句攔不住令收到這封信的南山真人眉頭都擰緊了。
蘇鈺如今仙根被毀了，雙腿也是廢的，沒有假腿符沒有飛劍符，連從天涯面前離開都難，更別提他還打不過天涯了。
南山真人臉上那兩道長長白白的眉毛都擰巴了起來，立刻又發了一封信過去——“怎麽回事？”
天涯鼓著一張臉就要用靈力將信寫下，結果，手裏的傳信玉簡一下子被一道劍氣給炸得四分五裂了。
她擡頭一看，就見萬歸手裏的鐵劍劍勢還沒收回去，一張臉又酷又冷。
“為何毀了我的玉簡？！”天涯氣得不行，都哆嗦起來，手裏的靈氣凝起來就要往萬歸砸過去。
萬歸用很冷淡的語氣回答她，“防止你通風報信。”
“那是我師尊！也是我師弟的師尊！如今就在沐禹州，若是師弟回沐禹州時被蕭家捉去，師尊便可保他！”天涯是真的生氣，她認為自己此刻還沒有對萬歸出手已經是極好忍耐力和教養了。
可萬歸嗤笑一聲，並沒有說話。
天涯見此，心裏就更氣了，可她想著，這劍修，還有這狼妖看起來是師弟的朋友，所以，即便再生氣，最後都沒有出手。
何況她想著，師尊修為高深，如今師弟回沐禹州的消息也已傳了過去，若是師弟有危險，師尊必定會第一時間知道，師弟的安危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此時烈陽在高空照著，山澗裏很熱，也很悶，使人渾身都有些不舒服，這等待便也變得焦灼起來。
……
……
金鵬鳥妖的速度真的非常快，蘇鈺坐在金鵬鳥身上，不僅是要雙腿緊緊夾著鳥身，還要用力抓住金鵬鳥的翎羽，盡量趴在他身上，這才沒有從他身上摔落下去。
周圍的風景急速退去，到最後，在蘇鈺眼裏，就變成一條條彩帶的樣子，他穿梭在裏面。
小白狼說兩息時間就能到，便真的是兩息時間就到了。
“就在這停下等等。” 之前白晏和金鵬鳥說過大概距離和這沐禹州的樣子，所以金鵬鳥到了沐禹州上方便是緩了速度，蘇鈺也拍了拍他，叫他停下。
金鵬鳥之前才被白晏訓斥過，如今見蘇鈺溫柔得不行，還會安撫一樣拍他的脖子，便親昵地轉頭用鳥嘴碰了碰他的手。
“可否變小成麻雀大小？”蘇鈺看著在陽光下散發出金光的金鵬鳥，語氣柔和。
金鵬鳥吱吱叫了兩聲，點了點頭，羽毛一抖，直接整個鳥就變成了麻雀大小。
蘇鈺速度很快地用了一張飛劍符，這才免得摔落下去。
金鵬鳥就站在蘇鈺肩膀上，但他渾身金色，還是十分顯眼，蘇鈺將他放進了自己腰間的荷包裏，只讓他露出個鳥頭出來呼口氣。
他此時周身的氣息還很是溫和，像是從前一樣，他來到了之前的客棧。
只是，客棧裏早就沒有了蘇千雲，自然，玉離的身影也沒有。
蘇鈺眉間的戾氣又浮動了幾分，隱隱就要爆發。
雖是厭惡，但是他拿出了傳信玉簡，給蘇千雲傳了一封信過去——“小雲，你現在在哪兒呢？”
蘇千雲本來就一直在等蘇鈺，不論是蘇鈺的人，還是蘇鈺的信，當傳信玉簡靈力波動時，她第一時間拿起來看，松了口氣，並立刻回了一封。
——“哥哥，之前有人把我打暈了，我醒來你就不見蹤影了，我也被帶到蕭家來了，哥哥快來救我，嗚嗚嗚嗚。”
她在蕭家。
蘇鈺面無表情地盯著傳信玉簡看了一會兒，便給蘇千雲回了一封信——“等著我。”
蘇千雲看到這三個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她雖是覺得依照如今的蘇鈺，是絕對不可能將自己帶離蕭家的，不過還是帶了幾分希冀，所以，沒有與蕭梅嶼說這事。
反正，蕭家護衛那麽森嚴，蘇鈺也不可能毫無動靜地闖進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蘇鈺會從蕭家的大門進去。
他一身長衫，挺拔地站在了蕭家大門前，由著蕭家護衛進去通傳。
蕭梅嶼得知蘇鈺竟是大搖大擺地在正門等著，驚得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當初蘇鈺被蘇家人囚禁在底下監牢裏，他也是費了一番力氣逃出去的，之後，蕭家再也沒有再能將蘇鈺抓回來。
而當初抓他回來，是為了逼迫蘇千雲去將那個從青山劍宗逃離的藥靈帶到蕭家，這事一直到現在都是個遺憾。
現在蘇鈺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果然是個心裏只有妹妹的人，為了妹妹，什麽都能做。
蕭梅嶼親自去了外邊見蘇鈺，遠遠的還沒到門口，就見一男子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負手於後，與從前一樣，好像面對什麽事情都能過坦然從容，就連唇角都帶著同樣的笑容。
他平日裏最厭惡的就是蘇鈺這副樣子，所以，如今見了，也沒什麽好臉色。
蘇鈺在蕭梅嶼開口之前先開了口，“聽說小雲在蕭家，我真是感謝蕭家對她的照顧，可否讓我們兄妹先見一面？”
他目光坦蕩，像是能看穿蕭梅嶼，甚至是蕭家一切的魑魅魍魎一樣，令人見之心生慚愧。
這裏是蕭家的地盤，如今蘇鈺不過是一個廢人，就算是從前，這蕭家這麽多護衛，還有蕭博廣，甚至是南山真人都在此，這蘇鈺來了這裏也是無法離開的，所以，他挑了挑眉，“你還真是和你妹妹兄妹情深。”
對這話，蘇鈺當然是不會否認了，他笑了起來，如春風拂面，如清泉淌在心口之上，他瞇起了眼睛，像是沈浸在了過往的回憶裏，微風拂來，吹起他頰邊的碎發，陽光下的臉，看起來有些迷離。
“是啊，我妹妹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呢。”
蕭梅嶼不屑於這種兄妹情深，在他心裏，感情是最不牢靠的東西，不論是什麽感情。
有護衛跟在蘇鈺後面，親自帶著他去往蘇千雲住的客房走，路上，蘇鈺還閑聊一般問了一句，“玉離真人也在蕭家麽？”
“是。”蕭家的護衛並沒有得到指令說不能將此事告訴給蘇鈺，所以如實以告。
蘇鈺笑瞇瞇地道了謝，便沒有再說話，稍稍感知一下，就知道玉離在何處。
蘇千雲正等得心焦，一方面希望蘇鈺能快點來，一方面又在想，自己到時候真的能和玉離一起脫身麽？
‘吱呀——’
門被推開的很突然，當外面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時，也將一道身影帶了進來。
那道身影溫柔又令人心安，看向人的目光，總是那麽——
蘇千雲心裏一喜，擡頭就看向了來的蘇鈺，她沒想到蘇鈺來的那樣快，當擡起臉對上他時，她唇角的笑都沒能立刻揚起，而見到他此刻臉上的笑容後，她莫名心底有一瞬竟是覺得陰寒。
可再仔細看過去，卻只能看到蘇鈺笑得溫柔關切。
“小雲。”蘇鈺輕輕喊了一聲，反手將門關上了。
蘇千雲立刻從床上下來，連鞋子都沒穿，赤著腳往蘇鈺懷裏撲，一邊撲過去，一邊喊著，“哥哥——”
蘇鈺低著頭輕輕笑了一聲，這笑聲在外面的護衛聽來，便是兄妹相見的歡喜。
他指尖一彈，一道金色的佛光瞬間彈出，在房間裏布下了一個猶如金鐘一樣的罩子，一下將蘇千雲罩在了裏面。
血色，一點點從蘇千雲的臉上褪幹凈，她眼底裏或真或假的歡喜一點點地變成了驚恐，她腳下步子一軟 ，踉蹌了一下，朝前跌去，卻直接撞上了那透明的泛著金光的金鐘，一下坐在了地上。
她渾身都在發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連頭發絲都在顫抖。
這……這……這佛光……
這……這不是蘇鈺，這是……這是聖佛！
蘇千雲顫抖著，垂下眼睛，試圖用睫毛掩蓋眸底的慌張和驚恐。
若這是聖佛的話，他，他自然能感覺到自己不是他妹妹。
聖佛與堯華神女，是天地所生的雙生胎，神魂自有聯系的。
蘇千雲腦袋裏空白一片，死亡的恐懼籠罩在心尖，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想發出疑問和不解，想做點什麽，但是喉嚨裏竟是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蘇鈺蹲下身來，隔著金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臉上依舊是笑，眉眼彎彎，“小雲，你沒有什麽要與我說的嗎？”
“你，你怎麽了？這是什麽，是……新的符嗎？”蘇千雲哆嗦著，再怎麽強忍，都沒忍住這哆嗦，臉色慘白如鬼。
哥哥兩個字，她竟是不敢叫出口。
蘇鈺的手指點在了金鐘上，瞇著眼睛，輕輕敲了敲。
金鐘上強大的神魂氣息狠狠壓制著蘇千雲，她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連起都起不來，神魂中所有記憶全部被蘇鈺掌控住了。
“你什麽都知道呢。”蘇鈺又笑了笑，收回了手。
他看著面色柔和，但眼底卻是黑沈沈的，暴戾的怒火壓制不住，如若不是他本性拒絕雙修，如今他和堯堯……
罩著蘇千雲的那只金鐘在一點一點地縮小，一點一點的縮小。
蘇千雲惶恐地將自己身體蜷縮起來，整個人被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誰幫你搶占我妹妹的身體？”蘇鈺在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問道。
蘇千雲死死咬著呀，整個身體都被越來越小的金鐘罩著，肌膚都要爆裂開來。
她沒說話。
蘇鈺的金鐘繼續縮小。
蘇千雲如今就算記憶恢覆，可她從前也不過是個凡仙，神魂能力有限，這具身體進入青山劍宗後，也疲於修煉，不過是個練氣而已。
金鐘上的神魂之力就縛得她快喘不過氣，更別提渾身肌骨被壓縮的痛。
‘哢’。
第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音。
那是蘇千雲的一根腿骨，腿骨斷裂之後，因為金鐘還在縮，那腿骨瞬間就從皮膚裏穿透了出來。
蘇千雲疼得叫出了聲，可那聲音由金鐘罩著，蘇鈺不想傳出來，那就不會傳出來。
第二根腿骨，第三根手骨，第四根手骨接二連三地斷裂，鮮血淋漓的白骨刺破她白嫩的皮膚，整個人如同變了形一樣。
她的一張臉被擠壓地快要變形。
蘇鈺慢條斯理的，卻沒有要收手的打算。
如今他也就神魂之力可用，哎，也是沒辦法呢。
“我妹妹體內的瓊鯨骨，就是這樣被剝離出來的呢，奇怪，玉離難不成沒將瓊鯨骨給你麽？”
蘇鈺欣賞著這畫面，眉眼溫潤地仿佛在餵人蜜糖一樣。
“瓊，瓊鯨骨……師……師尊……從我身體裏……拿出去了……聖……聖佛……饒，饒了我吧。”
蘇千雲被擠壓著拼了一口氣，才斷斷續續哀求著說出這一句話 ，祈求蘇鈺，不，祈求聖佛能放了她。
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之前還溫柔地在給她做槐花糕的哥哥蘇鈺再見面時，竟變成了如此可怕的聖佛。
難道，難道這麽多年的兄妹感情，都是假的麽？
就算，就算嫚堯是他妹妹堯華，那她就不算麽？轉世投胎後，他們也是親兄妹啊！
“我，我不知道……是，是誰幫的我，真，真的……我，我……我，我也是你妹妹……妹妹啊！”
蘇千雲哭著喊著，斷斷續續把這話說了出來，可還是沒敢喊哥哥。
這話目前來說不假，蘇鈺用神魂探知了蘇千雲，不，是錦雲的神魂，當初是誰幫她搶占的這副身軀的記憶全然空白。
“做我妹妹？你，配麽？”
蘇鈺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口茶，放下杯子後，金鐘縮成了圓凳大小，蘇千雲在裏面被蜷縮折疊成了一團，疼得快昏死過去。
“知道話本子裏你這樣的角色都是什麽下場嗎？”他溫柔地用指尖觸了觸金鐘，將蘇千雲關於上界的記憶全部抽走，只留下了這輩子對玉離深深的愛戀與癡迷。
哦，還有那根天生的劍骨，被他敲碎成了粉末。
蘇千雲哭了起來。
蘇鈺笑了笑，“連死都是便宜了你呢。”
他指尖動了動，那只被佛光籠罩的金鐘沖破了屋頂，砸向了玉離所在的客房，直接砸在了他身上，如一灘爛泥。
金鐘上的神魂之力與玉離相撞，一下將他刺激地從沈睡的夢中驚醒。
在那一瞬，他以為是堯堯回到他身邊。
蘇鈺整理了一下衣衫，並不打算在蕭家停留，神魂之力再強大，也受軀體的桎梏，如今的他，不是當初的聖佛。
何況這裏還有一個玉離。
金鵬鳥迅速變大，蕭家人只看到一道金光沖破天光，從蘇千雲的客房迅疾而出，再一眨眼，早就消失在面前。
蘇鈺來的光明正大，走得時候，同樣正大光明。
……
無盡海域裏，正由著蠶娘給自己量身的嫚堯忽然擡起頭，看向了沐禹州方向。
她瞇起眼睛，笑了起來，偏頭對幽寂說道，“我哥哥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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