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樹林深處，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在鋪滿樹葉的地面照出斑駁光影。

一群小妖怪聚在一起，吵個沒完。

“少瞧不起人，我的龍身已經那麽大了，那麽大，懂嗎？”小白龍指著一株粗壯的榆樹比劃給大家看，語氣極為囂張，“因為受傷才變小的，遲早還會變大，到時候嚇死你們！”

小松鼠不信：“既然你那麽厲害，又怎麽會受傷？”

“還不是因為——”話說一半風月忽又住了嘴，甩了甩尾巴，蹲那兒生悶氣。

算了，跟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妖怪沒什麽好爭的。

“不打了，明天再來。”放下這句話，風月掉頭回家，一邊走一邊用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

在淵底休養了三年，如今她已經能完全化形，只是龍身還小，以致每次打架打贏了還要被那些小妖怪言語攻擊，說她妖身不夠壯。

可惡，再過幾年，待她妖力完全恢覆，定然變出最大的妖身，一巴掌將那些看不起她的家夥拍成肉餅！

心裏琢磨著將來怎麽覆仇，走著走著，一頭懟上一團溫暖的物體。

“幹嘛？不長眼睛啊！”她惡龍先告狀，擡頭一看，卻是一個暗紅頭發的俊美男人，此時他坐在樹下，背靠大樹，雙手環胸，懶懶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點揶揄之色。

“又吵架了？”

“哼！”風月脖子一扭，沒正面回答。可不就是嘛，打架她在行，吵架卻難得吵贏。說到底，還是現在妖力恢覆不夠，不然她變大給他們看，保證一個二個都閉嘴。

男人將她拎起來，另一只手撥弄她的須須，“想不想出去？”

“嗯嗯嗯！”她猛點頭，“你能飛出去了嗎？”

“可以試試。”男人道，“崔先生來信，說並未找到蕭淳遠所謂的真正的天諭石。左右無事，我們不妨親自去碧波島走一趟。”

聽他提起天諭石，風月沈默片刻，問：“你……非知道不可嗎？”

“唔，總要弄個明白。”

風月想了想，說：“你把你那塊天諭石拿出來。”

淩筠灼不明就裏，但還是將天諭石取了出來。

風月化作人形，靠在他懷裏，將天諭石翻了個面，指給他看：“其實這裏還有字。”

“什麽字？”淩筠灼看不見。

“我娘親和月神女寫給爹爹的信，用藥靈族秘法寫的，外族看不見。但當時他沒看到背面，後來我拿著玩的時候看到的。”風月解釋。

接著便將天諭石背面的內容說給他聽。

原來犼族掌握的確實是真正的天諭。萬年前，天帝因不滿龍族殺神功高，設計將其處死，後來他怕龍族覆仇，兼不滿下界人類對龍族的崇拜，因而命犼族消滅龍族，並承諾龍族滅族後重開天門。

和月神女與淩筠灼的父母交好，偶然得知真相後，便造出假的天諭石放入天諭秘境，引導龍族後人重拾神性，同時也誘使世人擁護龍族，如此，龍族在面臨犼族絞殺時不至於孤立無援。

所以真正的天諭是天帝對犼族的口諭，並無實物承載，只在犼族中代代相傳。天諭秘境最大的價值本是做龍骨劍的劍爐，而不是送來“天諭石”，然而人族對龍本就有崇拜之情，反將淩筠灼手裏假的天諭石當了真。

所以兩大神族打了幾千年，幾近滅族，就因為天帝一句話？

這聽起來何其可笑，但淩筠灼卻笑不出來。

“也未必就是真，你聽聽便好。”風月寬慰道。

“不，是真的。”淩筠灼毫不懷疑。因為第一塊天諭石就是崔衡給他的，並且在他屢次拒絕後仍執意要將他扶上王位。

崔衡的信念那樣堅定，也只有他跟和月神女那樣親密的關系才能解釋得通。

或許他早就知道真相，或者至少知道部分真相。

“我娘親說犼族善妒且愚忠，既有了天帝口諭，不將龍族滅族是不會罷休的。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淩筠灼冷笑：“早年間我叔父找過犼族多次，欲要和解，卻屢屢被拒，原來是這樣。”

“那……你想不想報仇？”風月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他。

若按她的性子，定然想方設法也要打到天上去，弄死那個罪魁禍首。可如今他們跟對方隔著一道天門，並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的。

而且萬一失敗，龍族豈不是真的死絕了？

她都能想到這些，淩筠灼的顧慮只會比她更多。

“想啊。”男人淡淡一笑，並沒有她以為的那樣激動，“但天帝跟犼族謀劃了幾千年也沒弄死我，我要報仇，又豈會容易？”

聽他這麽說，風月松了一口氣。

淩筠灼伸手輕撫她的頭發，溫聲道：“而且和月神女所知也未必是全貌，或許還有更多的隱情。先養好傷再說吧，報仇固然重要，但我的人生不止有覆仇。”

“還有打架？”風月下意識接道。

“你以為都像你啊？”淩筠灼輕捏了下她的臉蛋，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一臉懵懂，便低低嘆了口氣，溫柔地將人摟進懷裏。

他的人生當然不止有覆仇。

還有他的小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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