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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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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誠謹剛剛還堅決地生著氣,恨天咒地地發著誓,要是小雪不過來道歉,他也絕不低頭。可等了一會兒,不僅不見她來致歉,連人都躲在馬車裏頭不肯出來,趙誠謹所有的堅持全都變成了渣,他沈著臉,心如擂鼓地問阿初,“你姐在馬車裏?”

阿初怯怯地點頭,不安地悄悄朝馬車看了一眼。

趙誠謹不說話了,鼓著小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馬車看,好像恨不得要把那馬車盯出一個洞來。過了半晌,他終於還是沈不住氣,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服,緩緩地走到馬車邊,先是輕咳了一聲,然後朝馬車裏輕輕喚了一聲“小雪”。

車裏的許攸一楞,傻乎乎地把車簾子掀開了,露出一張直不楞噔的臉,兩個鼻孔裏塞著不知從哪裏撕下來的布條,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她還真沒想到趙誠謹會過來主動跟她打招呼,在她的印象裏,趙誠謹是個表面上很好相處,其實心裏頭蔫壞,脾氣很大的家夥,那天他都氣成那樣了,居然還會主動來跟她說話?

“你——”趙誠謹被許攸新奇的造型逗得險些笑出聲,他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幫忙把她鼻子裏塞著的東西拿掉,可又覺得這動作似乎有點太親密,眾目睽睽之下,他還真不大敢做,“沒事吧你,是流鼻血了嗎?”他關切地問。

許攸趕緊搖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又丟了臉,趕緊把布條扯下來,想了想,又掀開簾子下了車,小聲道:“車裏頭臭,我覺得自己好像都被熏成臘肉了。”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又嗅了嗅身上,嫌惡地“咦——”了一聲。

趙誠謹這才後知後覺地聞到這股奇妙的味道,立刻就變了臉色,慌忙捂住鼻子道:“這都是什麽味兒,怎麽這麽難聞?”

許攸一臉無奈,“二叔雇的馬車,他估計也沒留意。”孟二叔一直坐在前頭趕車,壓根兒就不曉得馬車裏的乾坤。

“一會兒你和阿初坐我家裏的馬車回去吧,”趙誠謹面色如常地道:“要不然,等到了家,大家都得吐了。”他本以為自己見了許攸會扭扭捏捏,尷尬得很,沒想到真說起話來了,又好像跟平時一樣,趙誠謹覺得這樣挺好的。

許攸有些猶豫不覺,趙誠謹已經朝孟二叔打招呼了,“二叔,一會兒小雪和阿初坐我家裏的馬車,您看行嗎?”

孟二叔怎麽會駁他的面子,立刻笑著回道:“好啊好啊,我雇來的這馬車有點顛簸,坐了也不舒坦。”說話時,平哥兒終於顛顛兒地出來了,瞅見趙誠謹,他的表情有點激動,“大哥,老師……老師誇我了,說我的字寫得好。”

平哥兒猛地往趙誠謹方向沖,還沒近身就被許攸身上的味道給熏著了,立刻捂住鼻子停住了腳步,睜大了眼睛東張西望,“這是什麽味兒?哪裏傳出來的,真難聞!”

許攸又忍不住低頭嗅了嗅衣袖,有些為難地朝趙誠謹道:“要不,我還是做這邊的馬車吧,讓阿初跟你們一起就好。”她身上,好像是真挺臭的。

趙誠謹卻無所謂地搖頭,“沒關系,散一會兒就好了。”

可回去的時候馬車裏一直都籠著那股淡淡的雞屎臭,平哥兒倒是沒說什麽,可許攸心裏頭總有點不那麽自在,屁股底下好像長了刺,怎麽坐著都不安穩。趙誠謹卻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依舊如故地跟她閑聊,一直等到把她們姐弟送到孟家門口,趙誠謹才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道:“後天是我母親的生辰,讓我請你和阿初去府裏作客,你們去不去?”

許攸心中一突,頓時有點緊張,“我……我們去……是不是不大好……到時候府上都是貴客,我們去了,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趙誠謹雖是一片好心,可是,這到底門戶有差,便是她們去了,恐怕到時候也是要被人笑話的。

趙誠謹卻笑道:“並沒有請外人,只有幾家相熟的親戚,不必擔心別的。”他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攸也不好再推辭,遂順水推舟地應下,又道:“我得回去跟阿婆商量商量,還得想想帶什麽禮呢。”

瑞王妃的生辰,可不是兩斤壽面就能打發的。

“你家裏頭不是還有些茶葉?”趙誠謹建議道:“上回還仔細挑揀過,倒比送我的那一份還要勻整些。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拿出來送人。”

“就剩二兩了,”許攸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被我給喝了不少。對了,王妃不是不怎麽愛喝茶嗎?”

“她不愛喝加了鹽的茶,你炒的那些她可喜歡得不得了,你給我的那份早就被她給哄走了。”趙誠謹說話時也不曉得想起了什麽,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笑,神情溫柔極了,跟在後頭的護衛見狀,俱是放下了心口的石頭。這些天來趙誠謹整天都繃著臉,渾身上下都籠著一團烏雲,護衛們連大氣都不敢出,這種凝重的氣氛足足持續了二十來天,直到這會兒才終於消散了。

趙誠謹又說定了後天派人過來接許攸姐弟後,這才與平哥兒一起回了府。待他們的馬車走遠了,阿初忽然扯了扯許攸的袖子,膽大包天地問:“小雪姐姐,你跟小順哥吵架了?為什麽吵架?小順哥這麽好……”

許攸不理他,哼了一聲就進屋裏去了。

因為又要去瑞王府,孟老太太和二嬸趕緊給許攸和阿初準備新衣裳。雪爹和孟二叔的差事做得不錯,除了俸祿外,每個月都有不少額外的油水,所以家裏手頭還比較寬裕,老太太給他們做起新衣服來也一點也不心疼。

“……以後可別再這麽沖動了,說話得過一過腦子,這可是在外頭,人家不像順哥兒那樣能體諒你。雖說今兒去王府的都是順哥兒家的親戚,可到底都是高門大戶,不一定瞧得上我們。便是受了氣,也先忍一忍,別讓順哥兒為難。”臨走時,孟老太太不住地叮囑她們姐弟倆,當然,主要還是叮囑許攸。

許攸也不敢敷衍老太太,鄭重地一一應下,爾後,這才牽著阿初上了馬車。等她們的馬車駛出了巷子,孟老太太才輕輕嘆了口氣,小聲嘟囔道:“是該買幾個丫頭了,不然,出了門身邊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平白讓人笑話。”

且不說孟老太太如何打算,這廂許攸與阿初很快到了王府,出來迎接的竟是平哥兒。

“大哥剛剛正好被我娘叫過去了,”平哥兒解釋道,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原本只叫了家裏頭的幾個親戚,不想還是有人不請自來,大哥忙得都脫不開身。”到底今兒還是瑞王妃的壽辰,人家客人都上了門了,總不能把人拒之門外,只是心裏頭不痛快罷了。

許攸聞言,心裏頭頓時有些不安,悄悄朝阿初看了一眼,這個沒心眼的小家夥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如尋常沒心沒肺地跟平哥兒說得投機。

瑞王妃依舊在萱寧堂,廳裏已經到了不少人,俱是京中貴婦,也有帶著自家女兒子侄上門的,無論大家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是一番親切的笑容。

“小雪來啦!”不待許攸上前行禮,瑞王妃已經笑著朝她招手,柔聲道:“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不是讓順哥兒特意跟你說了不準帶禮的嗎?”

許攸眨了眨眼,趙誠謹才不是這麽說的呢!但這話她是絕對不會傻兮兮地問出來的,而是笑了笑,小聲回道:“又不是什麽貴重東西,聽說王妃喜歡喝這茶,正好家裏頭還有一些,所以就帶了過來。”

原來瑞王妃喜歡喝茶!廳中眾人都把這個消息記在了心裏,同時又不免對許攸的身份有些好奇,悄悄朝她上下打量起來,還有自認為跟瑞王妃交情好的,索性便徑直開口問:“這是哪家的姑娘,以前竟沒見過?怎麽之前也不出來走動?”她沒瞧見這姐弟倆有長輩領著,且身邊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偏偏瑞王妃還對她另眼相看,不由得有些疑惑。

“是以前順哥兒在雲州認識的孟家姐弟,前不久剛進京。”瑞王妃笑著解釋道,並未提及雪爹的官職。眾人心中俱是明了,原來只是個尋常百姓,不過是因為救過世子才有了這樣的體面。

唯有劉氏心中犯疑,先前瑞王妃可是親口跟她說過,要給趙誠謹娶個門第稍低的媳婦,不會是看中了這位吧?這模樣的確生得標致,見了眾人也不曾緊張失態,倒不像尋常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劉氏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阿初也恭恭敬敬地向瑞王妃見過禮,爾後平哥兒才領著她們姐弟倆去了後花園。

院子裏早有七八個年輕男女在一起坐著說笑,許攸瞄了一眼,發現昔日的中二少年太子殿下也在,不過他現在早已不覆幾年前的稚嫩青澀,看起來儼然有了太子的架勢,微微沈著臉,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餘下的幾個少年人中,也有許攸瞧著眼熟的,仿佛也是哪家王府的世子,以前她見過一兩回,只是沒往心裏去,也叫不出名字來。至於剩下的幾個小姑娘,許攸就不認識了,不過,想也能想到定是權貴世家出身。

難怪趙誠謹會被絆在這裏脫不開身,這些人當中誰也怠慢不得啊。

見許攸和阿初進來,趙誠謹的眼睛一亮,立刻起了身,朝她們倆頷首而笑,又趁著旁人不註意朝許攸擠了擠眼睛,爾後才主動朝太子道:“這是以前跟太子哥哥提過的孟家姐弟。”說罷,他又朝許攸姐弟倆招了招手,介紹道:“這是太子殿下。”

阿初一楞,剛剛還咧著嘴傻笑著呢,一瞬間就收斂了,小圓臉緊緊繃著,難掩緊張地朝許攸看了一眼,見她面色如常,他又奇跡般地鎮定了下來,正色朝太子行禮。太子隨和地揮揮手,笑道:“都是來作客的,不必多禮。”他說話時有些好奇地看了許攸一眼,總覺得好像有些眼熟,但忽然之間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便也沒多問。

待落了座,趙誠謹又粗粗地介紹了一下座上諸人,他介紹得簡單,只說了姓氏,並不點名身份,但許攸卻多少能看出些名堂來,少年人中明顯以太子和趙誠謹為首,至於女孩子裏頭,則隱隱以其中一個姓李的小姑娘為尊。那小姑娘在一眾女孩子當中穿得最華麗,模樣也還齊整,不過以許攸的審美來看,就是個沒張開的小姑娘,清秀有餘,美麗不足。

李姑娘似乎跟瑞王府挺熟,與趙誠謹和平哥兒說話時的語氣顯得親切又隨意,甚至當她聽說許攸就是當初在雲州救過趙誠謹的恩人時,她還一臉鄭重地朝她道謝。許攸心裏頭頓時有點怪怪的,特別地不舒服。她很想當頭問一句她救的是趙誠謹,關她屁事,可一想到臨出門時孟老太太的叮囑,遂又把那滿腹的不耐煩給吞了回去,結果,過了一會兒,肚子竟還隱隱痛起來。

一定是氣到了,她心裏想,忍住痛,低下頭,端起杯子裏的玫瑰水狠狠灌了下去。

“……對了,李姐姐還做了書箋呢,是她親手制的,只是還沒取名字。李姐姐快拿出來給我們瞧瞧,順便也讓太子殿下與世子爺指點指點。”有人笑著提議道,那李姑娘推辭了兩句,一會兒,終於還是順水推舟地應了,又讓丫鬟把早已準備好的書箋一一分發到眾人手中。

許攸對這種東西沒有什麽研究,隨手翻了翻,只一組比尋常宣紙小許多的紙張,淡淡的紅色,上頭描了細致又精巧的花紋,平心而論,的確是挺好看的——聞一聞,好像還帶著香味呢。跟這漂亮的書箋一比,她藏在懷裏的那幾個葉脈書簽簡直不能入眼,許攸決定還是不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李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太子笑笑著誇道,又扭過頭朝趙誠謹道:“順哥兒覺得呢?”

趙誠謹正色朝他點頭,“那不如請太子殿下為李姑娘的書箋賜名?”

眾人頓時紛紛叫好,李姑娘臉色微變,很快又笑盈盈地朝太子行了個萬福,“請太子殿下賜名。“

太子臉上笑容一僵,但幾乎只是0.01秒,飛速地又恢覆正常,眼角抽了抽,無奈地朝李姑娘道:“我見這書箋色如芙蓉,不如便喚作芙蓉箋?”

趙誠謹立刻附和,“好,這個名字好。你們還楞著做什麽,快快去取紙筆過來,讓太子殿下題字。”護衛們惟他命是從,趕緊一溜煙地跑書房去取文房四寶了。

許攸分明覺得,太子的臉都青了。

趁著下人去取東西的空兒,太子終於沒忍住,呲著牙,作出樂呵呵的表情,湊到趙誠謹耳邊咬牙切齒地小聲問:“好你個順哥兒,你幹嘛呢?”

趙誠謹做無辜狀,聲音壓得更低,“人不是你帶過來的嗎,我能幹嘛。”

太子恨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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